第9章 念旧欢

太监小余儿虽受高总管提携,却胆小怯懦,被华坤宫熙贵妃刘氏胁迫,为其传递消息,自皇上病倒,便把皇上的病情告诉刘贵妃,刘浣是刘固的胞妹,又是武王的老相好,很快,皇上病体不支的消息便传到武王耳里,原想利用熙贵妃图谋摄政的武王得不到皇帝的御旨,便命小余儿在皇上的汤药中下毒,意图加速孝帝薨逝。

而熙贵妃亦盼望皇上早日崩殂,好与武王重圆旧好。

燕州,返程官道上,顾勇率大军浩浩荡荡,夺人耳目,队首的马车里,一个士兵穿着瑞王的服饰端坐于内,保持警惕。

燕州,临海渡口,瑞王和六指身着便服,戴着低檐草帽上了一艘船,从北海再转大通河回京。

“殿下,一路上颇为平静,我看,武王的人不会设伏。”

“二皇子死得蹊跷,还是谨慎些为好……”主仆在船仓内进食粥饼。

一日晚饭后,张璐见有机会,便实施滴血验亲,她让画梅端着一碗白水给正在院中凉亭练习抚琴的张珺送去。

“二小姐,弹了半天口渴了吧?”

递水之时,画梅故意不小心用袖口的一根细针扎伤张珺的手指,又顺手将血用碗接住。

“啊~!”张珺手痛,迅速抽回手,用嘴吸吮。

“对不起,二小姐,都怪奴婢大意,缝完衣服忘了把针取下!”画梅装作无辜求饶。

“算了,下次小心点!”张珺未放在心上。

“这碗水脏了,我再去换一碗!”画梅迅速端走那碗水,走去厨房。

张相晚上走出房间透气,见画梅慌里慌张地从张珺处走出,端着一碗水悄声去了厨房,又见候在房门外的张璐亦悄悄跟了过去,担心主仆作祟,悄悄跟在后面。

“取到了吗?”张璐问画梅。

“嗯,是那个人的血!”

张璐暗喜:“接下来,就剩取爹爹的血了!”

张璐偷偷把血碗藏在一个带门的暗格中,画梅又倒了一碗干净的水给张珺送去。

张相偷藏在门外,得知她们要滴血验亲,不能让张璐坏了联姻大计,便决定将计就计。

等二人离开厨房,张相将血碗取出,将血水倒掉,又重新装了一碗水,取菜刀割破自己的手指,滴了一滴血进去,又把碗放回。

奕王回到武王府,心情抑郁,每日闭门伤怀,高总管的话,柳香君的事,还有父王的紧紧相逼,都让他甚感压抑,想让他找个地方透气,逃离。

“殿下,高总管到底对你说了什么?为何回来后像抽了精魄?”孙羽担忧,跪在跟前使劲摇他的双腿,他担心奕王会想不开,出什么事。

“孙羽,去收拾包袱,我们离开……”

“去哪?”

“回青州,我要去找外祖父……”

“殿下,王爷岂会放我们!”

“对,他一定能找到我,不行,不能去青州……”奕王想了想,又改变主意,“去清栖村,那个地方无人知晓,他定找不到。对,清栖村,还有一个人在等我,除了她,在这世上,我不需要任何人……”说完,奕王便起身收拾包裹。

“殿下~~!”孙羽跪在他脚下哀求,“你冷静一下!”

“你叫我怎么冷静?!”奕王哀嚎着抱头痛苦。

“我知道这不是你想要的,可你跟张清是不可能的!”

“为何不可能?我又不做太子,我连王爷都可以不做,为何不能跟她在一起?”奕王嚎叫。

“做不做太子另当别论,但你是皇侄,若是让武王知道,一个乡野女子拐走皇侄,她会是什么下场,你不让她活命了吗!”

奕王心惊胆寒,“不!你不要危言耸听,没事的,到了清栖村我就带她远走高飞,到一个谁也找不到我们的地方,做一对平凡夫妻!”

“那她的爹娘呢?你觉得武王能放过他们吗?而且,就算你们走到天涯海角,王爷也会找到你们,逃不掉的!”

“那你叫本王怎么办!你要看着本王死吗?!”奕王崩溃地坐在地上大吼,情绪已然崩溃。

孙羽见他失控,上前安慰:“你怎么了?到底是因为高总管,还是因为你爱上了柳香君?”

这几日,柳香君和乌尚书欢好的画面一直浮现在他眼前,时时刻刻扎心,他想逃都逃不掉,近乎疯掉一样。

孙羽见状,明了,“果然是因为她……殿下,听我的,放下她,她不值,满朝文武都染指过她,她就是条臭虫,是条活蛆!”孙羽想将柳香君的真面目告诉他,又怕他难以承受。

“本王知道,可你叫本王怎么办?!本王就是忘不了她,一直心痛!要不然你杀了本王,杀了本王!”

“殿下……!”见奕王为爱疯狂,孙羽痛哭难耐。

“不止是因为柳香君,高公管传话,皇叔有意立我为太子,你说,我怎么能承担,这千斤的重担怎能落到于我这个废人身上?我何日才能离开这暗无天日的牢笼,逃出生天?!我要逃出去,哈哈哈哈……”奕王突然又疯也似的大笑起来,孙羽见他压力太大,情绪崩溃,哄骗道。

“不,皇上只是试探你,但是,你看到没,殿下是有人疼爱的!若殿下走了,你想过陛下没有?陛下怎么办?殿下,要不然你进宫一趟吧,和陛下好好说说话,你多日未上朝,他肯定想你了!”

“皇叔有那么多人围着,不需要我……父王也是,我于皇叔,于父王,都只是一颗棋子,一颗棋子……”

“唉……”孙羽默默地叹了口气,“那我给虞庄主写封信,去青州玩一玩,可好?”

奕王忽又冷静下来,“算了,山高路远,还是去清栖村吧,那个傻丫头还在等我,无论如何,得给她一个交待!”

“说好了,只可拒绝她,不可接受她,更不能将她带回京!”孙羽提醒他,奕王默然点点头,“还有,把王妃的玉佩要回来!你怎么什么都随便给人?!”孙羽谴责道。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给她……!”

“玉佩价值连城,实在不行,拿银两换回来……!”孙羽像长辈一样,教奕王怎么做。

“好……!”奕王默然同意。

夜里,张璐画梅主仆往张相房中吹了几口熏香,将张相迷晕,潜入房间,用一个药瓶和一根针取了他脚趾两滴血,等待明天发作。

张相被刺痛醒来,保持睡姿,由她们去。一早起来,便命张侍卫去到周屠户家,让他命他的傻儿子周憨憨来提亲,要把张璐配人。

张侍卫听到命令不可思议:“相爷,您……在说笑吧?”

张相一本正经道:“此等事,岂能说笑?”

张侍卫爱慕张璐,听闻此噩耗,心痛,忙跪地求亲:“大人,璐小姐好歹是您的长女,不知她有何过错,要如此对她。您若真要罚她,莫如让她嫁给卑职!卑职老大未婚,虽家中贫瘠,但对大小姐却是真心,求大人成全!”

“此事我已答应周家,快去,我定然为你寻得良配!”张相早知张侍卫心思,也有意成全他,但不得不惩戒张璐。

“大人!”

“叫你去就去,难道差事不想干了!”张相恼怒,张侍卫不明就里,满腹困惑地去周家。

此时,张璐正欣喜地准备滴血验亲,命画梅去请萧云峰过府。

吃过早饭,张璐便明目张胆地公布:“爹,娘!我们你们不相信璐儿,为了不让爹娘和萧将军被蒙蔽,我要进行滴血验亲,贱人,你还不自揭身份吗,还要赖在相府到什么时候?”

“璐儿……!”张相大声呵斥她,违背之前的约定,张璐则辩解道,“爹,娘,我也是为了我们相府着想……”

“你又要做什么?!”宋氏不解,且看她如何行事。

张珺大惊,回想画梅昨夜取血,竟是为了这一出,大意了!心内慌张,只能表面强撑。

“长姐又要唱哪一出?娘身体抱恙你要闹到什么时候?”

“谁在与你玩闹?爹,娘,我已经取了她的血,对不起,爹,我也偷偷取了您的,贱人,你敢不敢与我当堂验证?”她逼问张珺。

张清心里没了主意,她看看张相,张相微微点头,示意别怕。

“既然长姐如此执拗,那我唯有,让你死心才罢!”

张璐冷笑道:“哼!死到临头还敢嘴硬!”

“璐儿~!”宋氏觉张璐实在是太过分,呵斥她,张璐不管不顾。

“你真是不到黄河不死心!此次若非你所言,我定饶不了你!”张相提醒张璐,张璐全然不管,押上前程和姻缘也要把野女赶走。

画梅将厨房的血碗和装着张相之血的药瓶拿出来。

“还等什么,验啊!”张相命令张璐。

“在等一个人!”张璐急切地看向门口,很快,萧云峰走了进来,他已从画梅口中得知张璐的意图,甚觉荒谬,进门之后,关切地上前安抚张珺,斥责张璐:“璐小姐,你今日又发什么疯?身为相府大小姐,做事也好歹顾虑下府上的颜面!”

张璐毫不羞愧,笑言:“将军冤枉好人未免太早,马上就会让将军知道,到底谁是好人谁是恶人!”

“哼!荒谬!”萧云峰懒得理会。

“既然,萧将军也来了,还不开始!”张相命令张璐。

张璐刚想拿起药瓶,将张相的血倒进碗里,此时,张侍卫带着周屠户家的傻儿子周憨憨来到院中,身边跟着几个乡邻,抬着一只大肥猪,还有几捆粗布和几盒糕点等聘礼。

张璐一看傻了眼:“爹,你这是做什么?”

紧接着,周憨憨便头戴红花,走进大厅,对张相“噗通”一声跪拜道:“小婿拜见岳父大人!多谢岳父抬爱,小婿不胜感激欣喜!”

众人大惊,张璐差点把眼珠子瞪出来:“爹,难道你要把我许配给周家的傻儿子……?”

张相表情平静:“贤侄,你先下去,我家中正有要事处理,一会与你说话!”

“啊……是!”周憨憨叩拜一下退下,起身后眼馋地盯着张璐,直流口水。张璐厌恶。

“还等什么!”张相命令张璐,张珺知张相不能容忍张璐,在维护自己,想来局面不会失控,稍觉安心。

“好啊,爹”,张璐愤恨道,“,你竟为了一个来路不明的野丫头这样对我,你好狠的心!”

“有何不忿!周憨憨家财万贯,哪一点配不上你!”张相僵持,要狠狠吓唬张璐。

“那就让您看看,你袒护的这个人到底是不是你的骨血!”她愤恨地一把将药瓶的血全部倒进碗中,紧接着,奇妙的事发生了,张相的血竟然和“张珺”的血迅速相融,毫不相斥,张璐吓了一大跳:“怎么会这样?!这不可能,怎么可能!”

她不相信,上前一把抓住张珺的手腕逼问道:“说,你到底是什么人?你爹娘是谁,来自哪里,说呀?!”

张珺淡定自若:“长姐,你弄疼我了!”

此时,站在宋氏身旁的蔡嬷嬷见局面稳定下来,放下心来。

萧云峰厌了这场闹剧,一把将张璐推开:“够了!哪有你这样的姐姐,妹妹大病归来,不思照顾,反想尽办法害她,你到底安的什么心!我看,你才是个冒牌货,应该赶出张家!”

张璐彻底丧气,跪在张相跟前,哭将道:“爹,孩儿纵然有错,但,你真的不能把全府的命运押在这个野丫头身上,那会害了我们全家!”

宋氏和萧云峰不明白她在说什么,张相已忍无可忍,“来人,叫周贤侄进来,马上定亲!”

张璐:“不要……!”思虑片刻,忽又回过头来,逼问张珺:“贱人,你敢不敢现在取血,再验一次?”

张珺露怯,“长姐,别闹了,我真的是珺儿!”

张侍卫走了出去,紧接着,周憨憨喜不自禁地颠进来,见场面紧张,被吓到:“岳父大人,这?”

“贤侄别怕,你的生辰八字可带了来?”

周憨憨忙从怀中掏出字帖奉上:“请岳父大人过目!”

张相接过来,拿出备好的空白字帖,要写下张璐的八字交换,被张璐一把按住。

“爹,我再也不敢了,不敢再胡闹!求你,不要定亲,我死也不嫁给一个屠户!”

张相不管不顾,扒开她的手,张璐无计可施,跑到柱子旁欲自尽威胁,被萧云峰一把拦住。

“爹~~~!”张璐嚎啕大哭,无可奈何。

张相迅速写了合婚贴递与周憨憨:“贤侄,婚事就这么定了,一月之后,举办婚礼!”

周憨憨打开合婚贴,一看大喜:“多谢岳父大人,小侄感激不尽,这就回去准备!”

“去吧!”周憨憨合不拢嘴,屁颠屁颠地跑回家。

张璐泄了气,瘫坐在地上,不敢相信眼前的父亲,是多年背着夫人偷偷疼爱自己的人,自己真傻,纵使他对亲娘有愧,可在他心里,始终是张珺更重,还有萧家的势力。自己迟早,也只是颗弃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