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清走了十来里路,到一处悬崖,遇见一新娘寻短见,只见那女子穿着一身金丝纹绣的朱红嫁衣,头上插满金光璀璨的珠钗,一看便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却不知为何轻生。
只听她道:“爹、娘、云峰哥,珺儿不想再拖累你们,你们可以解脱了!云峰哥,此生有你,我张珺幸甚,珺儿走后,你要好生珍重,再择良配,幸福快乐地过完下半生。”
“多善良的女子,临死还祝福未婚夫!”张清想着,却见女子道完遗言,便欲纵身跳崖,张清紧急上前一把拉住她:“小姐~!”
女子惊住,回头,两人同时目瞪口呆,那女子长得竟与张清一模一样,如一母同胞,张清也大吃一惊,不敢相信天下竟有如此奇事。
“你是~?”张珺见这个小妹妹一脸凄惨模样,像是家中遭了难。
“我是附近的山民,姐姐因何事想不开,竟如此轻生?”张清见她年轻貌美,甚是怜惜。
“不瞒妹妹,我身患心疾,无药可医,已时日无多,未免再拖累家人和未婚夫,只有自行了断。”张珺道着苦衷不禁垂泪。
“人生可贵,姐姐尚未出阁,更应珍爱自身,勿让身边人难过!快快断了此念,早些回家吧!”张清劝她。
“长痛不如短痛,我想过了,这是最好的办法。”张珺对张清心生怜悯,忍不住问:“看妹妹如此狼狈的模样,莫不是家中遭了难?”
此言说中张清心事,心酸垂泪:“不瞒姐姐,我乃京郊天望山下,清栖村村民,爹娘被闯入的贼兵所杀,我要去邺京报官,擒获贼人,为爹娘报仇!”
张珺闻之惊诧:“啊?竟有此等祸事?可邺京偌大,妹妹孤身一人,如何安身立命,你可有亲友投靠?”
张清摇摇头:“并无~”
张珺:“唉,官兵必有来头,岂是你一小女子能撼动?况你尚无处安身立命?”
“就是死我也要试一试,不能让爹娘惨死!”张清立誓:“姐姐是大户人家的小姐,有家,有夫君,如此幸福,万不可做傻事,还是快回家吧,勿让家人担心!”
张珺绝念,又无比怜惜张清:“人死不能复生,妹妹要珍重自己!既然妹妹无处容身,那我送妹妹一个家如何?”
张清大惊:“姐姐这是何意?”
张珺脱下身上的嫁衣给张清穿上:“难得遇见与我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我想这是天意,让妹妹替我活下去!”
“姐姐~!”张清难以置信。
“你放心,我爹是当朝丞相张海儒,母亲是一品诰命夫人,父母慈爱,未婚夫萧云峰是正二品骠骑将军,为人贤良,你扮作我陪在他们身边,定会得到善待!你就当做为我完成为人女和为人妻的任务!”
“万万使不得!”,张清推辞:“姐姐的病总有法子治好,快打消此念,回家去!若姐姐不弃,让我做姐姐婢女,伺候劳作,暂有个安身之所,便感激不尽!”把嫁衣给她穿回去:“山中危险,我会些武功,送姐姐回去!”拉着她要离开,不想张珺去意已决,猛然一把推开张清,纵身跳下悬崖。
“姐姐~~!”张清反应不及,回身拽住她的衣角,把张珺吊在崖壁上:“把手给我,快把手给我!”
张珺凄婉一笑,解开衣扣,掉落下去。
“姐姐~~!”张清拽着衣服退后,猛然倒地,怔在那儿,半晌回过神来,看着手里鲜红的嫁衣,感慨:“这是何苦~!”
张清怕张珺的尸身被野狼侵食,快步跑到崖下,为其穿上嫁衣,挖坟掩埋:“姐姐,地下无病无灾,你一定要开开心心,来世别这么傻了!”
葬完张珺,张清快速赶路,好容易进了邺京城门,天色已黑,张清想着去丞相府告知张珺的死讯,又觉饥肠辘辘,便先跟着个乞丐找了个巷角,凑合休息一夜。
夜晚,繁华的邺京,街市灯火通明,高耸的楼宇错落林立,和清栖村完全是两个世界,张清惊叹之余又充满未知和恐惧!
街上人流攒动,身边来往的公子小姐皆穿红戴绿,头插珠翠,两边的酒楼店铺巍峨气派,镶金挂彩,她顾不得欣赏这满目的繁华,觉胃中被饥饿感灼烧的厉害,身上除了羊脂玉佩,还有一包从家中带来的一串铜钱,便拿出两个走到食摊前买两个包子充饥。
吃饱后回到巷角栖身,见身边有面目猥琐的流浪汉,为安全起见,她捡了一身乞丐衣裳穿上,又涂了点墙灰在脸上,扮作男子,勉强过了一夜。
从此,她便知自己的命运如浮萍,飘零无依,沉浮难测。
出于忧惧,她一夜未睡实,不时睁开眼查看周边,终于熬到天亮,便被街上飘来的香味和此起彼伏的叫卖声唤醒:”包子——,热腾腾的包子!”、“糕点嘞!桂花糕、绿豆糕、枣泥糕!”、“牛肉面,大碗的牛肉面!”伴随着各种美食的香味,她想起张珺的死,顾不得饥肠辘辘起身赶去丞相府。
突然,看到街上有一些穿盔甲的府兵呵斥着开道穿行,一个个掰过女子的脸察看,似在寻人。
街边一则通告栏处,一群市民围着一张告示在议论:“哎呀,丞相府的二小姐不见了!”、“都失踪五天了!”、“赏银千两,够我吃一辈子!”张清走近,看到寻人启事的画像上不是别人,正是张珺!紧张地扒开人群,揭下告示,前去相府报信,突然,身后传来官兵的吆喝声:“让一让,丞相到!”
“大胆刁民!擅揭告示,你可知罪?”一个高大朴实的持剑侍卫来到张清跟前训斥,那人见张清穿着乞丐装,灰头土脸,看不清模样,以为是小混混要骗赏金。
“官爷,我知道张珺小姐在哪!相信我!”张清举着告示,一脸笃定的说,侍卫犹疑。
张相的轿子停在张清跟前,张海儒从轿中走下来,面容憔悴,听到张清的话,示意张侍卫把她叫过去。
“走!”张侍卫把张清押到张相跟前,张相示意张布松手。
“小兄弟,你说你见过珺儿?”
张清见张相语气焦灼,走到近前,哭将起来:“大人,张珺小姐她,她已经……!”
为免人多眼杂,张相警觉地将张清拉到轿中,悄声盘问:“快说!我女儿怎么了?”
张清:“张珺小姐她,已经死了,不在人世了!”
张相像早有预感,惊愕:“什么?!”
“是真的,张珺自觉心疾难愈,不愿再拖累您和夫人,自己跳崖身亡!”
张相怔住不做声。
张布拿剑抵住张清的脖子:“不许胡说!小姐姐福大命大,怎会身亡?我看你就是骗银两的!”
张清解释:“民女若有虚言,立刻叫雷劈死!”
张相仰头怆然,心痛泪下:“如是这样,那尸首在哪?”
“为免野兽侵食,我把她埋在西郊天望山附近的一处悬崖下,我可以带你们去!”
张相哭将起来:“珺儿~!你终究抛下爹爹去了!”
张侍卫凶狠地把刀架在张清脖子上,呵令她:“赶紧带路!”
张清带张相来到张珺坟前,一路上,把事情的经过告诉了张相,张相痛心道:“珺儿,你怎么这么傻!”
张侍卫挖开坟土,张相见果真是女儿尸身,悲痛欲绝,昏厥过去。
“大人!大人!”张侍卫呼喊。
“别慌!”张清掐住张相人中,张相微微睁开眼睛。
“大人,小姐是为了您和夫人去的,您一定要节哀,保重身体!”
张侍卫对张清起疑,拔剑架在她脖子上:“说,是不是你把小姐害死的?”
张清吓坏,举手发誓:“大人,冤枉!若真是我,必被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张侍卫不信,欲抹她脖子:“小兔崽子!”被张相拦住。
“大人?!”张侍卫不解。
“珺儿在房里留了遗书……没想到,她竟真的寻了短见……”说着,又抬袖抹泪。
“大人,小姐是不想拖累您和夫人,还有萧将军,她太善良了!”
“珺儿向来孝顺懂事,前些日子,我已察觉她有决绝之意,不想竟真的寻了短见!”
“大人,为了张珺小姐,您要多保重!”张清安慰他。
张相命张布送些银两给张清:“谢谢你小兄弟,帮我安葬珺儿!张布,拿些银两给小兄弟!”
张清双手推辞:“谢谢您大人,这钱我不能要。但是,我有一个不情之请,不知能否答应我!”
“哦,你说?”
“我想问您,京郊西北大营是谁的驻军?”
张丞相诧异:“小小少儿郎,问这个做甚?”
“不瞒大人,我乃西郊天望山下清栖村的村民,爹娘被附近贪腐的贼兵以交税之名劫掠杀害,我怀疑就是他们干的!我要杀了贼首,为爹娘报仇!”张清说着,抹起眼泪。
张相闻之,感慨:“竟有这等事!”
张布对张相小声道:“大人,西北步兵营是刘太尉的亲信田中尉手下马鞠马校尉的人马,应该是马鞠的人干的!”
张相叹了口气,劝慰张清:“小兄弟,我劝你打消报仇之念,蚍蜉撼树,以免搭上卿卿小命!”张相感慨武王一党造孽太多。
张清“噗通”跪地:“求大人指条明路,但凡有机会报仇,我绝不放过!”
“唉~!”张相叹息地摇摇头,“民生艰苦,眼下,你还是先想想自己的活路吧!”
“我……我无处可去……”
“大人~!”张侍卫念“小兄弟”可怜,有意恳请张相收留,张丞相会意,也有此念。
“既然你无依无靠,那肯不肯到我府上做工?”
张清见张相仁慈,不愿欺瞒:“不瞒丞相大人,我不是男儿郎,乃一介女子,如若不弃,我愿到您府上为奴为婢,只要有口饭吃,有个床榻安睡,便感激不尽!”
“什么?”张相吃惊:“怪不得你声音细软,不像男子。好吧,你若不介意,那就随我回府!”
“多谢大人!”,张清感恩跪拜,见有容身之所,喜极而泣。
张海儒带张清回邺京,一路上,张布对这个可怜的小姑娘颇为照顾。
“张清,夫人这几日茶饭不思,到了府上,你要把前因后果都说予她,好让她宽慰!”张相在轿中叮嘱张清。
“是,大人,我会好好宽慰夫人!”
张清随张海儒来到相府,抬头见门口的匾额上写着“丞相府”三个大金子,气势磅礴,心中惶恐,张相从轿中下来,安抚她:“别怕,随我来!”
张清想着要为爹娘报仇,先进丞相府再寻找机会,便鼓起勇气迈进门槛。
“老爷,您回来了!”,一进院,便见一个活泼伶俐、妆容精致的小丫鬟迎上前,只见她眼圈黑肿,显然这些天全府都陷在焦虑中。
“带这位姑娘去洗漱,换身干净衣裳!”张相命令小丫鬟青竹。
青竹打量小乞丐,竟看不出是位姑娘:“老爷,她是个姑娘?”
“嗯!”张清老实地答应。
青竹是张珺的贴身丫鬟,对张清的来历很好奇:“你是哪的,刚被老爷在人市买来的?”
张清不知如何作答:“我~~”
张相催促青竹:“还不快去!”
“是,老爷!跟我来吧!”青竹收起好奇,拉着张清往西厢客房走去。
张清随青竹进了客房,不一会儿,青竹便和画梅、金钿两个丫鬟备好一桶洗澡水,画梅、金钿见是个下人,便走到一边袖手旁观,留青竹独自给张清宽衣,张清害羞地拒绝。
“我自己来就好!”
青竹敞亮地说:“怕什么,都是姑娘家!”
张清只得顺从由她伺候,坐进浴桶后,青竹用湿毛巾为张清擦净脸,看到她的真容后,惊得把巾帕掉到地上:“天哪!是二小姐!”
其他人也都吓了一大跳,惊讶地叫嚷:“二小姐?!真的是二小姐!”
画梅和金翠面面相觑,甚是惊讶。
张相来到前厅,焦虑万分的夫人宋氏正坐在椅子上失魂落魄等待消息,忙上前追问:“老爷,可有珺儿的下落了?”
张相见她面色憔悴,说话气虚,不忍告知张珺死讯:“唉~~!”唯低头长叹。
宋氏感到不妙,掩面哭问:“难不成珺儿她……?”
宋氏知道遗书之事,预感张珺已凶多吉少,张相为难,不愿将噩耗告诉夫人,只抚着她的手,扶她坐下:“我带回来一个人,一会你就知道了!”
宋氏见张相面色沉重,已不抱希望。
须臾之间,便听门外传来青竹欢喜激动的叫嚷声:“夫人,二小姐回来了!二小姐没事!”
张相一愣,不知这丫头是不是疯了,紧接着,只见青竹拉着已换上女装的张清来到前厅,宋氏和张相都吓了一大跳,只见张清露出真容打扮姣好之后,分明是活脱脱的张珺,除了气质有些粗野,并无半分差异。张相暗想:“想不到,天下竟有如此相像之人!”
而宋氏则不禁上前一把抱住张清,激动地痛哭起来:“珺儿!我的儿,你可回来了!你知不知道为娘这几天有多担心,简直寝食难安!”
张清惊慌,不知所措,抚着宋氏的背安慰,眼睛看向张相拿主意。
张相为免宋氏难过,转念决定认下张清做张珺,便对张清使眼色道:“是啊,珺儿,爹娘,是不会放弃你的,我会请更好的御医来给你治病,你以后切不可再犯傻,抛下爹娘!”
张清大惊:“难道张相是要认我为女儿?代替张珺?”
张相冲她点点头,张清纠结,欲否认脱身,又见宋氏哭得泪人一般,拉紧她的手不放,实不忍伤害她,遂无奈应道:“是,爹,娘,你们放心,孩儿以后不敢了!”
“珺儿~~!”宋氏一把将她搂进怀里:“娘~~!”张清与她相拥而泣,暂做相府二小姐宽慰张夫人。
一家“团圆”之际,院门口,相府庶长女张璐从普渡寺回来,手里拿着一张平安符,张珺失踪这几日,她为讨好张相夫妇,特意去祈福,以争得爹娘欢心。
心腹丫鬟画梅见到她,快步拦上前:“大小姐,你回来了!”
“娘怎么样了,吃过饭没有?”
画梅:“大小姐不用担心,二小姐回来了!”
张璐惊讶:“什么?!”
画梅贴到张璐耳边私语,将张珺穿着乞丐装突然回府的事告诉她,她听后很惊讶:“怎么回事?她不是一心求死吗?”
原来,张珺离开前晚,曾到张璐房间给她送平日喜爱的衣物首饰,像是诀别,张璐以为她自去了断,窃喜,没想到又突然回府,很是惊讶。
“她当真回来了?”
画梅点头:“大小姐,奴婢也觉得奇怪,走了五天看样子是去寻死,可为何又回来了?而且,她脑子像是出了问题,什么都不记得了……”画梅语气蹊跷。
“不记得了?什么意思?”
“就是谁都不认得,什么事都忘了……”
“哦?我去看看!”张璐很惊异,把平安符塞到画梅手中,快步进屋查看。
“二妹你可回来了!这些天长姐都担心死了!”她进屋后装腔作势地拉起张清细致察看,发现她面黄肌瘦,皮肤粗糙,转眼几日,已经判若两人,眼神单纯中还夹杂着一丝惶恐,忽觉此人很是陌生,再翻开掌心来看,见她掌纹粗糙,磨有厚茧,非五六日能长出,断定此人有假,推开她的手,惊慌道:“这不是张珺,这么个皮糙面黄、气质粗鄙的乡野丫头,怎么可能是娇生惯养、端庄温柔的张珺,爹,你认错人了!”
张清很是心虚,忙抽回手,藏于袖中,不敢直视这位长姐的眼睛。
张相呵斥她:“住口,璐儿,这就是你妹妹,休要胡诌!”他看着夫人解释道:“她是在山里受了苦,才会有些变化,但确是我们的女儿无疑!”
张夫人顾不得怀疑,只拉着张清的手心疼:“一走这许多天,你受苦了!”
张清含泪摇摇头,安慰张夫人道:“娘,我再也不离开家了,让您和爹担心!”
张夫人把张清搂在怀里,母女相拥而泣。
张璐:“爹,你为何不相信我?莫不是被人骗了!”
张相见张璐看出端倪,斥责张璐:“住口!璐儿,你妹妹好不容易回来,你要好生照顾她,莫要再生事,知道吗?”语带严令。
“是啊,璐儿!往日的种种我就不与你计较了,但今后你一定要多疼惜珺儿,拿出一个做长姐的样子来,要是让珺儿再受半点委屈,我定不答应!”
“爹娘这是怎么了?怎叫一个外人蒙骗!”
张璐迫于父母的威势,只得答应:“是,爹,娘~!”
张清见张府这个庶长姐聪明狡猾,很不友善,担心被戳穿,解释道:“爹、娘,女儿原本一心求死,不愿再拖累二老和云峰哥,然而幸被一位神医所救,治好了心疾,本想早日回府陪伴爹娘,但见他一人在山中清苦,便照顾了他老人家几日,干了几天粗活,方耽误了时日。以后,女儿再不任性,不告而别!”
宋氏闻之大喜:“是吗?心疾治好了?太好了!快让娘看看!”
宋氏张开她的双臂,瞧着她的身子:“果然比以前康健,且中气十足。神医住哪,我要去厚谢于他!”
为免宋氏查实,张珺谎称:“呃~神医他近日云游四海去了,等他回来我再带娘去看望他老人家!”
“好,到时候我定要好好感谢他!”
“是啊!夫人,珺儿大好,你可宽心了!”张相抚着宋氏,对张清的机智表示赞赏。
张璐则在心中嘀咕:“好会编!此女真是狡猾,不可小觑!”
张珺笑着看了看张璐,张璐假意迎合父母微笑。
“好了,都别站着了!青竹、画梅,快去传饭,二小姐肯定饿了!”
“是!”两个丫鬟下去张罗饭菜。
守在大厅门口的侍卫张布目睹这一切,惊讶张相的做法,张相对他点头示意保密,张布点头回应。张布乃张海儒家乡齐州的同族子侄,断不会背叛他,张相很放心。
宋氏为张珺大摆宴席,张清面对一桌美味佳肴,想着父母的头七未过,实难下咽。但为了不露出破绽,只得陪宋氏用了一点。晚饭后,张相把张清悄悄叫到书房。
“大人!”此处没旁人,张清恢复称呼。
“把门关上!”张相命令她。
张清走到门口两下望了望无人,把门关紧,回到张相面前,见张相神色比白日威严许多,有些惶恐。
“大人是要我做珺小姐,陪伴夫人?”
“夫人身子羸弱,我实不愿将珺儿去世一事告知。既然你与珺儿长的一样,我想,这也许是天意,今后,你就留在府中陪伴夫人吧!”张相表情不无哀伤。
“可是,夫人早晚有一天会知道!”
“能瞒一日是一日,我只愿她能多活几年,健康长寿!”见张清面有难色:“怎么,你不愿意?”
“能当做二小姐,有个家,我自是很开心,可我始终是张清,身负血仇,有我必须要去做的事,恐怕会让大人失望!”
“怎么,你还放不下报仇?”
“父母之仇,不共戴天,就算拼了我这条命,我也要找出仇人,手刃他们!”张清眼里布满红血丝。
张相叹了一口气:“唉~就算搭上你的小命,也恐怕难撼动他们分毫!眼下要紧,是得先活下去!留在府中,陪伴夫人,日后,再履约嫁给萧将军,安稳一世,才是良择!”
“什么,还要嫁给萧将军?”
“萧将军与珺儿早有婚约,贸然毁约实在说不过去。且萧将军对珺儿一往情深,放心,这样的亲事你定会喜欢!”
“可我,还没有想过成亲?”
张相宽慰她:“我知道,叫你贸然接受这些事有些仓促,但你父母既已不在了,也无人为你筹谋,有此良缘,当属庆幸!”见她面有难色:“怎么,难道你在老家已经定了亲?”
张清摇头:“尚未……”
“还是已经定了亲?”
“也无……”
张相放心:“如此正好,与从前了无牵扯!萧将军为人良善,宽厚温和,你见了他定会喜欢的!”
张清为难地点点头:“是~”
“我说的这些,你好好想想。早些睡吧~”张相走出房门。
“恭送大人!”张清施礼。
张相提醒她:“你叫我什么?”
“父亲!恭送父亲!”
张相走出房门。
张清纠结:“杀害父母的仇人还未找到,又扯出与萧将军成亲一事,真是千头万绪!”她无奈地坐到椅子上发愁。
张璐觉张珺之事古怪,在房间和画梅商议。
“画梅,我敢肯定,此女不是张珺!”
画梅深表同意:“大小姐,我在给她洗澡的时候,发现她肤色蜡黄,质地粗糙,仅仅在山里待了几天,何至于变化如此之大?”
“还有,先天性心疾,随便一个野郎中就给治好了,这样的鬼话谁信?”张璐补充。
“是啊,不知老爷和夫人是怎么想的,为何要将她留在府中,难道就是因为她长得像二小姐,此人该不会是老爷带回来安慰夫人的吧?”画梅猜测道。
张璐惊觉:“不错!夫人多病,也许是爹爹怕夫人熬不下去,才带回来个假人。爹爹这么做,难道真的张珺已经死了?!”
画梅惊觉:“啊?有可能!相爷那么疼二小姐,除非如此,他怎么可能让一个外人鸠占鹊巢!”
“不行,我得去探探!”张璐为探真假,端着一盘虾仁来到张清房间,装出热情之态。
“珺儿,你睡了吗?”
张清一听是张璐,甚是紧张,开门道:“长姐,这么晚了,有事吗?”
张璐假装热心:“方才在席间见你没吃多少,怕你晚上饿,做了点吃食。来,快尝尝!”
张璐故作体贴地把粉亮的虾仁放在桌上:“妹妹,你最爱吃虾了,快尝尝我的手艺!”
张清虽抵触她,只好硬着头皮,箸起筷子尝了一只:“嗯,肥美鲜嫩,谢谢长姐!”
张璐大惊,心想:“张珺对虾仁过敏,此女果然是个冒牌货!若真如此,那张珺可能真的已不在人世,如此一来,今后张府岂不是这个骗子的了!”她先按下不揭,进一步试探。
“妹妹喜欢就好!对了,妹妹可还记得,去年夫人生日,我做了一桌子的菜?”
“是啊,长姐好手艺,饭菜很美味!”因不了解,张清除了猛夸她,不知该说什么。
张璐:“夫人生日在九月初三,当时妹妹颂了一首咏桂花的诗甚好,长姐忘性大,妹妹能否再为长姐复颂一遍?”
张清懵了,她哪知道什么咏桂花的诗?情急之下,假装头痛,敷衍道:“不瞒长姐,我在外这几日,受了风,头疾严重,神医说不能费脑,妹妹一时也想不起来了……”
“好个聪明的滑头!我明日当着爹爹的面拆穿你,看你怎么装?”张璐心中思忖,想着明日的计谋:“那好,不早了,我就不打扰妹妹了!早些歇息!”
“嗯!长姐慢走!”
张璐伪笑着关门而去,张珺捂着胸口大松一口气。
“白日张璐已看出破绽,定是在故意试探我,看来她是容不下我,定不会轻易罢休,可如何是好?”张清坐到桌前思忖:“须尽快了解张珺的事,以做应对。”正想着,青竹端着一碗粥走进来,见桌上的虾仁大惊失色。
“二小姐,这谁送来的?”
“是长姐,有问题吗?”张清诧异。
“快吐出来!呸呸!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你有没有不舒服?”她快步上前给张清捶背催吐。
“我~青竹,你为何这样说,可是有何不对?”张清一脸懵。
“二小姐你从小对虾仁过敏,她这是要害死你!”
张清惊慌,忙解释:“我刚服了神医开的药,想必可以化解~”
张清不敢相信张璐竟如此狠毒!
青竹提醒张珺:“二小姐,你怎会如此大意?不是说好以后提防大小姐,不吃她的任何东西,也不相信听她的话!怎么病好了,你就放松戒备了?”
“我……我想着姐妹一场,得饶人处且饶人……”张清想张璐定然做过加害张珺的事。
“哎呀,你当真病傻了吗?她的庶母苗氏,被相爷送到乡下病死。早年她又被瑞王抛弃,成为全城笑柄,不但嫉恨老爷和夫人对你的宠爱,更嫉恨你和萧将军的婚事。生病期间没害死你,如今婚期在即,更要提防她,知道吗!”
张清惊诧:“哦?竟有这些过节?”
没想到,来丞相府遇见这么个难缠的对头,见她对老爷夫人虚与委蛇,便觉不善,竟对自己同父异母的妹妹包藏祸心,也算长见识。
“那夫人是否和苗氏矛盾很深?”张清打听道。
“夫人仁慈大度,从未为难过她们母女,只是那苗氏贪心不足,她原是夫人的婢女,觊觎荣华,勾引了老爷,夫人得知苗氏有孕后,将她纳为侧氏,夫人怜惜她,善待于她。可那苗氏却不是什么好鸟,仗着相爷的宠爱登鼻子上脸,借着肚子里的货三天两头惹夫人生气,意图逼走夫人上位,好在老爷明事理,等大小姐出生后便把她送到了乡下庄子上,可谁想,她过惯了锦衣玉食的生活,吃不了苦了,身子一弱,便染风寒死了。大小姐懂事后,便把一切怨恨加诸到你和夫人身上,后又遇瑞王悔婚一事,也是因为庶出,觉得是你们造成了她的不幸!二小姐,这些你当真都忘了吗?”青竹纳闷道。
“呃~是啊!”张清遮掩:“她可真是可怜又可恨!”
“所以,二小姐,你没事别惹她,别给自己找不痛快!”青竹小心警醒她,顶瞧不上张璐。
“我记下了,谢谢你青竹……”张清:“对了,青竹,我针灸时伤了经脉,很多事都不记得了,你能从头跟我讲讲吗?还有,九月初三夫人的生辰宴上,我做的咏桂花的诗,是怎样的,你复述一遍?”
青竹一听,更为恼怒:“天哪!小姐,九月初三是太夫人的忌日,你怎会记成是夫人的生辰?而且,你做的不是咏桂花的诗,而是咏荷诗,你也都忘了吗!”
张清顿觉寒针刺骨:“呜呼,张璐真是歹毒!”
“是大小姐说的吗?”
张清点头。
青竹:“她这是见你回来,又要失宠,变着法的害你,你定要小心!”
张清大觉上当。
“张璐心肠歹毒,诡计多端,日后在相府可怎么待下去?”张清犯愁,开始想念爹娘,感叹自己身世悲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