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诸听了熊胜的言语,当即大惊:“这怎么可能实现得了?”
熊胜看他一眼,继续自顾说了下去。
这样的大事,当然是不能动用军队的。因为军队的调动权利,尽在国君的手里。
那么应该怎样?
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
姬僚既然可以无耻地抢夺王位,甚至还暗中要杀害姬光。姬光,也就不再顾忌什么王族脸面、兄弟之情了!
刺杀!这是唯一的办法。
专诸听到这里,看着熊胜看向自己那种满是悲戚但内里分明是期待的眼神,不禁勃然大怒。
还用说吗?这是姬光和熊胜暗中计议,要让专诸去刺杀姬僚!
姬僚是吴国国君啊!侍卫如云、戈戟如林,岂是轻易刺杀得了的?即便得手,又岂是能够安然脱险的?必是血溅当场!
姬光礼遇专诸,或许早有让他刺杀姬僚之意了。但姬光畏惧被姬僚所害,是一条命;专诸不也是一条命吗?
姬光想要得到王位而大展抱负;但专诸亦非草木,也有自己的心愿,又何尝可以轻易抛却世间?
堂邑的老娘、妻段玉、儿专仁,都在眼巴巴地盼着自己回去安享平淡而幸福的生活;
伍子胥、孙武、卫冕等兄弟,哪里还能再欢聚?
看着此时俯身趴在地上行礼而不敢抬头的熊胜,专诸把两只拳头攥得“嘎巴”响,真想一拳打死这个混账东西。
这个计议,必是一心得到看重的熊胜,与一心得到王位的姬光秘密定下的!
专诸低声呵斥:“我枉称你一声公子,你那里像是懂得仁义之人?在宋国时,你就暗行己是,险些害死了你爹爹和我等!再去郑国,想必你仍是心存不轨,终于将你爹爹送命在那里!是也不是?!”
熊胜此时再也不用烤火,只觉得浑身冷汗淋漓而出。他俯身听着专诸的话,不敢不作回应,只好连连称是。
专诸忍下心中愤怒,再低声喝骂:“你和伍子胥狼狈逃出郑国,好似丧家之犬,又难比流浪乞丐!是我恳求姬光收留你们,希望你们能够得到重用。你这卑鄙小人,怎可做出如此行径?!若不看在我伍兄面上,我现在就可以一拳打死你这畜生!”
熊胜抬起头来哀求:“专义士,不是一味惹怒你。请你试想,我们既然已经来到姬光这里,又已知道这个密计。若不按此行事,谁人可以活命?必被灭口可知!”
专诸听罢哈哈大笑,手指着熊胜说:“你这怯懦小人!我要来时,是为伍兄大志;若我要走时,谁人可以拦阻?我必安然带伍兄、孙先生、卫冕兄弟转回堂邑。至于你,呵呵,死活就是你自己的事了。”
见专诸起身要走,额上冷汗淌下的熊胜跪行几步,抱住他的脚哀求着:“专义士,专侠士,专兄!姬光如此看重你,你视伍子胥过于亲兄弟,孙武大才欲伸张,卫冕勇武应施展。这些,你都要深思啊!”
专诸厌烦地看他一眼,把脚一抽,熊胜立即躺倒在冰冷的地面上。
走出屋子,专诸穿过环廊,走到寒风凛冽的庭院中。
松树上的明月下遮着一层淡淡的云彩,月光透过松枝、竹枝、枫树枝,洒在院子中,尽如覆盖了一层银白色的云雾。
身后忽然有响动,专诸仿佛见到伍子胥的身影一闪而没。
此时暂无心情去与他攀谈,专诸只是略微敞开衣领,任冷风扑胸灌入。
李白啊李白,这就是你要我来春秋的目的了?你干吗不直接让我来到姑苏,刺杀了姬僚后,我专诸立即死了也就完结了任务。
为何要我见到东皋公,见到伍子胥,见到孙武,见到卫冕,见到老娘、段玉妻、专仁儿……。相处既久,我怎么舍得离开他们啊!
要不,我就凭借武力,将这些人都带去某个偏僻的地方过活,你说怎么样?
专诸仰望明月,暗叹连声:李白啊李白,你才能写下“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我此时也和你一样,倍感无奈和孤独!
也不对。屋子里就是伍子胥、孙武、卫冕,我不孤独!
哎,也罢!我就听从熊胜和姬光的计议,做了任务返回去就算了。至于倾慕伍子胥,世人倾慕他的多了去了,到也不缺我一个的。
身上觉得寒凉,专诸把衣领拢好,转身要返回伍子胥等人所在的屋子。
突然,他听到熊胜在屋中一声哀嚎。
几个大步冲进屋去,专诸不禁愕然。
只见伍子胥手持七星龙渊剑,怒目瞪视着倒在地上喘着粗气的熊胜。锋锐的剑身上,还在缓缓地向下滴淌着血浆。
熊胜捂住胸前伤口,使出最后气力笑着说:“伍子胥你为一莽夫,居然敢弑主!你家人尽被诛戮,此时想来也是不冤!我今死于此地,你必会惨烈十倍于我!”
伍子胥听罢更加恼怒,再上前刺了他一剑。
专诸眼见此状,再想拦阻也是不能。
见熊胜死尸在地,匆匆赶来的孙武和卫冕,都看着伍子胥发呆。
许久,孙武低声惊呼:“伍先生,这是弑主啊!”
伍子胥把剑身的血渍,在熊胜的外袍上擦拭干净后还剑入鞘。
他转身冷冷地看看几人,恨恨地说:“楚王杀死我一家,本就已是仇敌!熊胜之死,却也并非因此报复。他逼迫专诸兄弟行刺姬僚,被我听到。我被专兄弟救护多次,甘愿与他同生共死。怎敢为我一人功业,害我兄弟性命!”
孙武和卫冕听了感动不已,专诸倒很冷静:“伍兄,您是世间奇士,不可为我这乡野莽夫耽误大事。”
伍子胥不待他说完,立即大声说:“我与你一起去到六合山狩猎,或者一起泛舟太湖捕鱼!都是几十年寿命,如此方称我意!我绝不能让你为我再冒一点危险!”
专诸听了大喜,连连点头。他再看向孙武、卫冕,这二人也把坚定、欣喜的目光看过来。
“好!”专诸低声说,“就说熊胜不堪颠沛流离而死,我们也不想在城内呆着了。过来时,我见姑苏城北有处村落,阡陌纵横、道路交错,我们就去那里暂驻一时。”
孙武回忆着专诸所说的地点,也说着:“嗯,可以。那里河道也多,来往行旅频繁,便于我们隐身。”
专诸大笑:“隐身?我是想开个黑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