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政、贾士贞、阳坚,与秦会在阳翟城南郊见面。
一见之下,聂政立即感受到此人英姿勃发:头戴束发金冠,束带系于颔下;身穿窄袖紧身胡服,腰间佩戴长剑;长袴袴脚扎进了黑色皮靴中。
阳坚笑着问:“秦君何必如此装扮?”
秦会听他直呼自己的真名后略有一愣,但见几人已经知道自己实际身份,也就不再隐瞒。
他笑着回应:“既然遇事,当然应该一样装扮,一样准备。”
“呵呵,毕竟不同。秦君毕竟不会亲自上前的。”阳坚大笑不已。
秦会脸上的笑容消失,对阳坚的狂妄无礼有些气恼。
聂政只想着他可以事后去迎娶姐姐,也就不顾其他,只是着急地说:“秦君不必犯险,我阿姊还在……”
他话未说完,秦会已经摆手打断:“大丈夫此时还想许多吗?”
贾士贞连忙插话:“秦君自去西郊观礼以作内应,我们这就杀到!”
秦会点点头,立刻带着几名随从准备赶去泮宫。
阳坚突然大喝一声:“慢!”
秦会愕然地转过身,看向阳坚。
阳坚目眦欲裂,大骂:“恶贼!你杀聂老娘、杀离卫,陷我于不义!更还蛊惑多国厮杀,只为想回到秦国得到荣华。这些事,哪一件不该杀!”
说着,阳坚愤然拔剑,劈向秦会。
聂政一时心内纠结,只是发呆。
秦会没有料到阳坚突然发难,吓得连连后退。他的随从立刻上前挥剑拦阻,与阳坚拼打在一起。
砍死砍伤几名随从,须发皆张的阳坚瞪着血红的眼睛大喝:“秦会,你必死于今日!”
秦会稍微镇定,吓得惨白的脸上恢复了一些血色。
他摇摇头说:“我没想到你个莽夫能够查知此事原委,真的应该早杀了你才对。”
贾士贞赶到阳坚身边,劝慰着说:“阳兄不要着急,待此事过了再说不迟。”
阳坚转头大骂:“等下杀你!”说着,他举起雪亮的长剑,再次劈向呆愣的秦会。
只觉腰间剧痛,阳坚发出一声闷哼之后,踉跄着冲了几步再勉强站稳。
贾士贞手持一柄短刀,大声呵斥:“阳坚!身为刺客,怎能如此失礼?!”
阳坚看向自己的腰间,一个宽大的刀口正在不停地向外涌出血浆。
贾士贞还要挥刀近前,只觉颈上凉风闪过。再凝神时,他的眼睛看着自己的身子迅疾远去。
聂政手持利剑斩落了贾士贞的头颅,再上前扶住阳坚。
他怒声向秦会喝问:“你娶我阿姊,定也是诡计了?!”
秦会已经骑在马背,觉得很是安全。
他挥鞭大笑:“我秦国公子,怎么可能娶一个村妇!聂政,你称豪侠于天下,此事必要做的,对不对?”说罢,他狂笑着打马向西郊泮宫飞奔而去。
聂政眼见一溜儿尘土飞扬起来,已经赶杀他不及,只好将阳坚扶坐在地上。
阳坚落泪说:“阿政兄弟,害死你老娘,罪孽深重,你取我性命,但务必杀死秦会!”
聂政动情地说:“我当然会杀死他!阳兄且忍耐一时。”
阳坚怒声说:“若不杀我,我魂魄也是不安!快点动手!”
聂政看着愤怒的阳坚,再看看他腰间的伤口,知道他已不治。
拿过长剑,聂政咬牙说:“阳坚,你伙同恶人杀我老娘,必要杀你!我们来世再作真心兄弟!”
阳坚认真地点点头,就闭上了眼睛。
聂政把长剑在他脖颈上一抹,鲜血立即喷涌而出。
阳坚倒在地上,聂政缓缓站起身来。
秋风萧瑟,落叶漫天飞舞着从西面扑来。天地不停变换着冷暖,人间也就对应着悲欢离合。
不再有任何对未来美好的期盼,聂政只想杀死秦会以报老娘身死之恨,以报姐姐聂荌被他欺骗之恼。
他只想杀死韩傀,以报严仲子看重之恩,也算是为世间除掉一个祸害;他只想斩杀世间丑恶,以及阻拦他这样做的人……
他腰挎长剑,带着凛然的杀气和凄冷的秋风,大步向泮宫方向走去。
泮宫里,韩国国君带着漠然自矜的骄傲神情,在众人的护持下,在大学内巡视。
负责大学的官员,躬身讲解着学生们的学业进度和成果。国君满意之余,再讲说几句“早日成材,为国效力”的殷切话语。
韩傀站在官员前列,望见秦会匆匆赶来,脸上满是不悦。
待秦会走近,韩傀将他带到一边僻静处,低声呵斥:“怎么如此迟缓?”
秦会低声回复:“已经激怒那人,等下就到。”
韩傀脸上有些慌乱:“能成功吗?”
秦会拧眉说:“只好如此,借刀杀人!否则,相国何以能做大位?”
韩傀紧张地看看四周,查看并无人注意,再点头说:“好了,你去向国君禀报,将侍卫尽可能去除。”
秦会施礼后快步走向国君。
国君接受秦会致礼后,向身边官员略微摆手。
官员们退后,国君径自走在甬道中,听着秦会的低声禀告:“那人已经赶来,必可杀韩傀逆贼!国君大位稳坐,也就再无危险了。”
国君默默地点点头,把赞许的目光投向秦会:“日后,就拜你为相国!”
秦会深施一礼致谢后站在一旁,国君再笑着招手示意韩傀走近:“我见身边嘈杂,兵士刀剑林立,岂是礼敬大学之意?”
韩傀连忙应答:“臣也正有此意,应将多余侍卫调出泮宫。”
国君点头答允,韩傀转身安排。走过秦会身边时,他略向秦会暗暗点头。
这一细小的动作,被国君明察秋毫般捕捉到。
国君暗自发笑:真是解连环一般!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严仲子欲除韩傀以为政事清明;韩傀欲要叛逆杀我以得大位。
秦会更是狡诈非常,明里是韩国座上宾,暗里是秦国细作。他妄图搅乱局势,以让秦国趁隙。
幸好我文治武功齐备,将几人拨弄得团团转。严仲子不知去向,日后再寻找;韩傀必死于今日;秦会,呵呵,妄想得到相国之位?你这恶贼,也必死于韩傀身死之后!
不多时,韩傀已将兵士尽可能调离,再转回禀报国君。
国君淡然一笑:“走,我们三人自去后面的殿内稍坐。”说着,他率先迈步。
韩傀和秦会都是得意非常,紧随其后。
守在泮宫外面的兵士们站在寒凉的秋风中已久,虽然不见有什么吩咐,但也不敢过分移动,就只好当作晒晒太阳。
一个兵士想去如厕,就请示了队长后自行前去。
他刚走到茅厕边,就见到泮宫旁边的树林中,快步走来一名大汉。
这兵士不耐烦地大喊:“闲人走开!这里不能任意砍柴拾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