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聂政关怀的眼神,老娘满是沟壑沧桑的脸上,此时堆满笑意。
聂政心中慨叹:我和阿姊应该都不到三十岁,老娘年纪应该也并不大。
她们看着如此苍老,都是缺乏营养啊。要是每天喝点牛奶,再来个超脑钻石饮料,肯定精神焕发的。
阿姊也一样啊。女人三十还在花样年华里,更何况她还不到三十!我再不懂,看电视也知道女人缺啥也不能缺面膜。买不起面膜,黄瓜片、西红柿片也行的。
哦,对了,战国时代,哪找黄瓜西红柿!周天子也不懂得东西南北去贸易,我等只好凭借天生丽质了。
“今年收成不错。咱们的地和代种官家的地,都还好。不仅能够交齐租税,也很有一些剩余。”老娘坐在姐弟俩对面欣慰地说完,再看向聂政,“政儿,我想跟你商量一下。”
聂政凑近老娘:“娘,您尽管说。”
老娘拍着聂政的手:“剩下的谷麦,就先让你阿姊成婚行不?女孩家,年纪太大,不好找婆家的。”
聂荌顿时慌乱,连声说:“阿娘,我不着急的。一定要弟弟先成婚,好给咱们聂家传宗接代!”
聂政看看老娘和姐姐,再看看屋里的陈设,不禁暗自慨伤。
他心中暗叹:我只会颠勺炒菜。做个“麻婆豆腐”或者“油焖大虾”还行,但这里又没有各样作料和鸡精调味,恐怕也不允许开饭馆的。做其它营生为家里致富奔小康,都不会啊。
只有一身力气。也罢,就用这身力气,为老娘和姐姐创造美好生活!
这样想着,他把坚定的眼神看向老娘:“娘,您说得对,一定要阿姊先成亲!都凭您作主!”
心中很宽慰,老娘抬起粗糙的手,用打着补丁的袖子,抹了抹眼角;聂荌在一旁早已落下泪来。
一家人虽然感伤,但这都是因为喜悦所致:摆脱既往困苦,对未来充满希望。
“聂家大嫂!”院子里传来一声呼喝,屋内的聂老娘和聂荌顿时颤抖。
聂政疑惑地看着老娘和姐姐:老娘打着颤勉强站起身来;聂荌紧紧地拉住聂政的衣袖。
“弟弟,千万不要惹事!”聂荌颤声哀求着。
聂政一见聂荌紧张,自己也跟着哆嗦起来。
但又看到老娘颤巍巍地站起身了,他好歹抑制住了心中恐惧。
他连忙推开姐姐的手,起身搀住老娘,心想:我身大力不亏,从小就没怕过谁!从做厨师学徒小伙计开始,切肉、剁馅,双手用刀如飞!
我这样的人坐镇家中,莫非还有人敢来上门自讨没趣吗?
怕什么!不行就先报警!
出了屋,聂政放心了:不必“报警”了。
进来四个人,其中两个穿着得体黑色官服,头戴暗红色头巾的武人打扮的人,应该就是官差了;旁边一个穿着浅青色长衫的白脸官吏;另外一人虽然身穿白衣,但是连鞋子上都镶着一大块玉石,肯定是个大土豪了。
聂政不管别人,只盯着那个小吏:这个看着就油头滑脑的混账,肯定是庄责冬扮演的了!
来战国一遭,虽然不得好死,但一定要杀了这个小吏泄泄愤!没好人!
他心里愤恨,但那小吏却很淡定。
小吏扫视了一下聂政几人,再走去小草棚查看一番,连连称赞:“阿政好气力!别人都要用牛、驴、水力,你只用一双大脚就把麦壳脱掉了!”
聂政羞愧地看看自己的脚,再把隐含怒火的眼神投向小吏:我又不是大脚怪,你这样奉承我干什么!
他心里这样想,倒也知道眼前这人不是庄责冬。因为庄责冬多少还是顾及一点情面,也不敢这样公开挑衅霍正气的勇武。
大土豪跟在小吏身边看了一下,大笑起来:“好啊,妙啊!阿政,你爹去世时办丧事借了我一担麦,这小草棚里的,就先抵数吧。”
聂老娘连声哀求:“黄君,您手抬高点吧。说来,那担麦早就归还了。您,您的贷息太高了。”
聂政立即就听明白了:这个黄土豪,就是传说中的恶霸、地主、劣绅!聂家遇到驴打滚儿利滚利的高利贷了!
聂荌落泪央求:“黄君,早就,早就还够了的。”
黄土豪三角眼瞪成圆玻璃球:“咄!当时讲好一年一倍,这已三年,应该还我八担才对!你们只还了六担!”
聂政小学时算数基础不扎实,此时脑子里转了许多圈圈,也没算出来。
聂老娘和聂荌低头不语,连气带怕,身子直打颤。
身高体壮的聂政怒火满胸:“这位大官,您要为小民做主啊!”
小吏连忙摆手:“吾一小吏,何敢称‘官’?阿政,不要‘病急乱投医’。此时说多少好话都没用,百姓需要保护,土豪也不容易。你们有约在先,应该按约执行才对。”
不用说了,都明白了。这极似庄责冬的混账小吏,一个劲地替黄土豪撑腰,肯定收了他的贪贿、回扣了,最起码也是请吃了大餐。
烈日如火,聂政心中也似有盆红碳,汗水滚滚落下。
他愤怒地紧咬钢牙:“不给如何?!”
“韩国轵县深井里讲理村,还从没出过赖账不还的人!”小吏哈哈大笑。
那两个武人模样的官差,立即手按腰间短剑、绳索,怒喝一声:“王道不守,其罪难恕!”
随着这像极了庙里金刚的两个武人的驱前怒喝,院子的土地上立即烟尘大起。
虽然场面显得杀气腾腾,但聂政怎会害怕?他知道:总会有拨云见日的那一天!
聂政气得额上青筋暴跳,手指着黄土豪大骂:“黄世仁,果然你凶恶至极!如果不能还上,莫不是要拉我去当牛做马,要我老娘缝补浆洗,更要抢我阿姊去吗?!”
黄土豪脸上震惊片刻,接着就愤然怒喝:“小子聂政无礼!焉敢直呼我名!你老娘去我那里有何用?还白得了饭食、住处;你阿姊二十几岁,直似四五十岁,我看着都可怜,莫不是要逼我打赏吗?”
聂政听他羞辱老娘、姐姐,气得胸膛起伏。
他心中不停劝慰自己:不可违法乱纪,做个好公民。
“你既然说了,好!我只要你!”黄世仁冲聂政狞笑着说。
这话听起来像是“基友”口气,聂政听罢立即羞得红了脸:“你还是人吗?!”
黄世仁不再理会,拱手向小吏一揖:“聂政不仅逃债,更还无礼。此时他所说的,众人都已听得明白。就按他言即可——三年任我驱使,足矣。”
小吏连声说“可”,武人立刻伸臂上前。
聂政后悔不迭,又不能辩解,只是攥紧拳头,胳膊上的肌肉翻滚扭动。
“政儿,随他去吧,好歹熬个三年。回来也能说上媳妇的,别着急。”老娘哭求着,“不要动粗,出事就更麻烦了。替你阿姊想想,她已经与隔村的李仲苟纳采问名了。”
老娘已经认同了对方条件,想想姐姐的未来幸福,聂政只好把即将喷出来的烈火,用对亲人感恩的的雨水浇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