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国君脸上尽是质疑之色,郑会反而淡定地笑了。
国君看着他,心中焦急,再催促:“大夫快言!”
“三国攻魏,秦国岂能不起坐收渔利之心?”郑会眼神坚定地看着国君,“秦、韩接壤,不可不防!我们就以钱秣大量赠送,使其碍于情面,难以参与进来!”
“我们曾联合攻秦,难道它不会藉此出兵骚扰吗?”国君犹豫不定。
“我亲自去游说秦国君!”郑会挺身应答,“秦国君不应,郑会必死于咸阳宫中!”
国君激动不已,握着郑会的手:“郑大夫不仅赤诚,更还胆气过人,敢独身闯虎狼之邦!”
郑会哽噎着说:“臣流浪四方,为国君收留更还赏识重用。怎敢不以死报国君知遇之恩一二!”
国君欣慰不已,再突然想起来问:“严仲子也是行得机密事,如何借口?”
郑会脸上再现笑意,凑近国君低语。
国君起初听得胆战心惊,后来也就释然,连连称赞:“可。不如此,不能瞒过天下人!只是辛苦郑大夫和严大夫了。”
郑会连连致谢,拜礼后道别出宫。
禁卫兵士验过他的令牌后,打开侧门。
寒风顿时像是一柄无形的重锤一样,向郑会“砸”来。
他举起左手抵挡呼啸的寒风,弓着身子艰难地走了出去。
一个装着红碳的铜暖炉抱在怀里,躲在马车车厢里的车夫,正在裹着绵被御寒。
见到郑会出后,他扔掉绵被,放下暖炉后跳下车来迎接:“大夫好久!赶快回宅邸取暖吧。”
郑会默不作声地上了车,再隔着绵车帘对车夫大声说:“去相国府!”
坐于驾驶位的车夫在寒风中听清此话,心中叫苦。但也不敢多语,也只好挥动马鞭,驱车前往。
“啪”的一声,他手中的马鞭在夜空里打着卷儿飞出,马匹受到催促,立即举步。
“咔哒,咔哒”的马蹄声,踏响在沉寂的街巷中。
到了相国府第,郑会让车夫绕行到后门。
下了车,郑会径自走去院门,请守卫兵士传话:郑会要事急见!
不久,院门打开,有几名剽悍的门客现身出来,领着郑会去到后宅拜见韩傀。
穿过回廊,郑会走入一间小暖阁。
韩傀大喇喇地端坐席上,乜斜着眼睛看向郑会。
郑会并不在意他的漠视,连忙拜礼:“在下深夜至此,只为相国高位永久,子嗣福禄不尽!”
韩傀不以为然地大笑几声,但见郑会脸色严肃,也是暗自诧异。
郑会请求韩傀摒去闲杂人等,韩傀的凶悍门客却心有忌惮。
他们上前在郑会身上摸索几下,确认没有其它兵刃暗藏后,再“请”他把佩剑摘下带走了。
郑会见室内已经清静,立即低声陈述:“相国危矣!”
韩傀不屑地看着他,鼻中一“哼”。
郑会就把刚才在宫中与国君的话重说了一遍,韩傀当即羞恼万分。
他手按腰间短剑,怒声呵斥:“郑大夫还要活着走出相府吗?”
郑会拜礼后坦然应答:“严仲子当堂行刺,必不会成功。他远离朝堂游历他国,相国还是稳坐高位;兵马出行,粮秣首要。筹集粮秣自然就是重中之重的大事,相国主责此事,难道不是还未出战,就已经获得大功了吗?”
韩傀余怒未消:“你给国君唱那样的歌,难道没有想到我会因此相位危险吗?”
“那歌唱遍咸阳,天下皆知,岂可隐瞒得住?相国正应以此激励,令世人知道您的威名!”郑会毫无惧色地说,“国君欲要有所作为,不仰仗您又是谁呢?”
韩傀长出口气,心中愤怒逐渐平息。想了一下,他突然发问:“呵呵,我知道了。你是想从这场战争中得利!”
郑会不禁笑了起来:“我会陪着严仲子游走诸国,再去安定秦国必有的蠢动。其间利益,当然也会许多。不仅如此,我更要借助相国大事成功后的威名,得到晋升机会!”
韩傀哈哈大笑起来,指着郑会说:“人言郑大夫身在庙堂,声名不亚于江湖侠客。但又有谁知晓,郑大夫也是好利凡人!”
郑会也笑了起来,带着羞赧之色:“我从魏国只身逃出,家资尽没。在阳翟虽有一众官宦、朋友看重相助,但总也是不够用的……”
“呵呵,”韩傀随即冷笑一声,“大胆郑会!你以个人恩怨,妄图兴三国之兵!罪不容诛!”
郑会呆愕地看着韩傀,随即冷汗落下。
郑会拜伏在地,不敢抬头,闷声应答:“相国恕罪!郑某除了想要从此事渔利之外,确有报复魏国之念!”
“哼。”韩傀恶狠狠地从鼻孔里发出轻蔑一声,“你一人恩怨,搅动四国交战,天良何在?”
“魏国国君借故害我,不过是我个人恩怨。”郑会抬起头,抹去泪水,“他西夺秦地,南窥韩国,又与东面的齐国和北面的赵国多有龌龊。”
韩傀听着他的话,陷入沉思。
郑会拱手施礼:“魏国地处各国包围之中,颇为凶险。但也正因此,魏国几代国君很是自强。前几年鼓动赵、韩反击秦国,夺回故地,就是明证。”
韩傀把身子靠在小几案上,漠然看着郑会:“那又怎样?”
“相国!他若强大起来,必会四面侵扰!韩国危急,相国何以坐稳高位,而享荣华于今生后世?!”
韩傀的身子一震,随即离开几案,低头不语。
郑会再拜礼:“在下及所行,不过是微末之人微末之事,您是韩国贵戚,怎能不考虑这样的危急之事呢?”
韩傀点点头:“大夫快起身。你计可行,我当从之。”
郑会哀叹一声,再次致谢。
又密议良久,郑会终于起身告辞。
接过韩傀门客递来的佩剑,他挂好在腰间,走出相府。
门外的马车夫,躲在车厢里抱着暖炉还在瑟瑟发抖。
从门帘缝隙见到郑会走出来,他连忙出车相迎:“赶紧回家吧,天都快亮了!凌晨最是冷寂清寒!”
郑会快步上车:“不趁此时,更待何时?走,去严大夫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