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寒奚和凌月后,鹤子墨来到了一家客栈。
客栈大堂有一位说书人,正在讲修仙界伏灵尊者战鬼王的事。
“要说这一千六百年前呐,有一位伏灵尊者,他刚正不阿,道法非凡……”
“这故事我们都听过好几百回了,不就是伏灵尊者酣战三月杀死了鬼王么。”
“对啊对啊,换一个呗,就讲讲最近的事。”
说书人眉毛一扬,“我这要说的可是另外个版本,绝对够精彩。”
言罢,他又唱了起来,“可惜他一生唯一的错误,就是找上这鬼王呐。”
“为啥?”
“鬼王不就是坏的吗,难不成还是好的?”
“哎呀,各位看官且听我细细道来——要说这鬼王身份如何,来历如何,那是样样不知,只是常年盘踞一地,致此地阴寒刺骨,无人敢入,又阴气深重,聚拢鬼魂。久而久之,此地便被称为人间‘鬼域’。”
“人间鬼域虽无人敢入,可这鬼域里头也无鬼出行,想来只是能进不能出。可伏灵尊者掐算出鬼王将来会为祸世间,想要扼杀其于摇篮当中。”
“那青面獠牙的鬼王嗤笑着说道,‘吾可从未伤人性命。’,伏灵尊者见其鬼气丛生,浓郁到连他都辨不清方向,心中自是不信,执意要杀他。”
“这不,鬼王都要被杀了,难不成还不反抗?当即召牢他的千万兵马,就要与……”
一杯温热的茶水突然泼到了说书人脸上。
道袍人负手而立,冷声道:“莫要恶意揣测前人,伏灵尊者为平因果,为世间平息了即将爆发的鬼域动乱,是乃大善。”
“是谁写给你的故事。”
说书人呆住,忽然跪在地上,愣愣道:“我也不知道啊,本来我要讲的是姜相传奇的。”
道袍人见状,看他只是个凡人,也不好动术法掐算查明,“罢了,约莫是有人想摸黑伏灵尊者,你不过也是个棋子而已。”
他从储物袋里取出方帕,又取出了一袋碎银,走上前将这袋碎银和方帕一同放在了说书人面前。
“这是赔礼。”
他看向一旁不敢上前的掌柜,说道:“此事与他无关,让他好生回去歇歇,莫要为此事烦恼了。”
“好好好,都听道长的。”
掌柜立马上前把银子和方帕塞进了说书人手里,喊了几个人帮忙把还在发愣的说书人抬了下去。
道袍人道:“扰诸位兴致了,便送诸位一些平安符罢。”
他抬手一挥,空中出现的那一张符忽然幻化出许多数量,分发给在座的所有人,连每一个房间都贴上了一张符。
做完这些,他跟掌柜聊了几句,上楼了。
鹤子墨看着飞到面前的平安符,又看了眼走上三楼,进了屋的背影,才收起了符纸。
符纸上的笔力深厚,几乎透过纸背,一笔一划都带着一种写意洒脱的风骨,不过到底是能让凡人贴身佩戴的平安符,纸上附着的灵力微乎其微,不足以影响凡人太多的因果。
对方的修为不高,从符纸上墨水的褪色程度上来看,这些符已经画了挺久的,应当是以前练习画符时剩下来的。
说起来在一千六百年前伏灵尊者的事本就模糊不清,真正知晓其中事情的人不会觉得说书人的故事有什么不妥。
——因为本身就是因为伏灵尊者先要杀鬼王,鬼王反击才导致鬼域动荡。
为此,所有人虽不解,但也因为见证了鬼王的恐怖,为伏灵尊者扼杀灾患欢呼。
也正是因为鬼王爆发式的恐怖,而伏灵尊者仅酣战三月就能将其诛杀,如同战神。所有人都觉得伏灵尊者执意要杀鬼王,是为了渡劫。而现场遗留下来神秘不知出处又残留着强大气息的残留符阵,在众人看来是他从仙界归来,重渡因果劫的最好佐证。
但归根结底,是伏灵尊者先动的手。
前人怎么想的,他们不知道,但从事实上来看,伏灵尊者的行动称不上正义。
只不过在新入门的符修里,以符阵斩杀鬼王的伏灵尊者是他们为之奋斗的方向。
鹤子墨把符纸随便贴在了客栈的一角,找到柜台,跟暂且代班的人租了间房,上楼休息。
房间内设施简单,一床铺,一桌两椅,一柜子外,没有什么其他的东西。
门墙壁地板什么的倒是都花了重钱,贴了一层用于隔音的膜。
鹤子墨在床边坐下没多久,门被敲了敲,然后被推开了一条缝。
缝里传来声音,“客官,您的茶水。”
“进。”
小二打扮的人松了口气,推开了门,把茶壶茶杯在桌子上摆好,点头哈腰道:“客官若有什么需要推开门喊一声便好。”
“嗯。”
小二脚步匆匆的离开,顺带带上了门,将室外的嘈杂隔绝。
鹤子墨看了眼还冒着热气的茶壶,闭目养神。
……
七天后。
昆仑山山下。
昆仑山是昆仑山脉中最特殊的一座山,这座山的山峰陡峭险峻,山顶尖锐,却扎根了一棵常年青翠的歪脖子树,树上承载了一座如同芥子空间般的微小宫殿群,被称作天宫。
昆仑山下是一大群裹着臃肿棉袄的修士,每个人都安安静静的站在自己的位置上,警惕着周遭事物——尤其是今日的特殊,让他们神经紧绷。
鹤子墨看到了他们,他们也看到了他,目光如炬地盯着他,看着他缓步靠近。
忽然,像是得到了什么消息,又收回了视线,兢兢业业的站岗。
还真送了个名额给他。
鹤子墨越过他们的防线,走进昆仑山。
越往里走,温度越冷,等走到连他都感受到了冷意。
他神识扩散扫了一圈,没看到人,暂且留在了原地。
随后,他扯下来贴在后背灰蛇上的灰线,丢在了地上。
灰线紊乱作一团,很快融化搅和出一个巴掌大的人型,摇摇晃晃的,几乎要陷进雪里。
“……太,太冷了。”
鹤子墨找了块布把它包了起来,拿在手上。
“有点,头晕。”
“你真的,打算,这么做吗?我,听闻,它不仅,挑,前几个,还只,挑,有缘人。”
线团的声音磕磕绊绊的,因为它的本体还在七夜谷,遥远的距离让它每一次说话都仿佛长途跋涉般。
鹤子墨一字一字缓慢道:“别无选择。”
裴玉对前世一无所知,长生的零碎记忆只记得他前身是个魔修,叫溟濛,还是个认识那个袭击裴玉,血月王族的魔修。
而这个血月王族在他记忆里还是他隐隐约约要找人,准备出去时才认识的,仅有几面之缘,对方不太可能知道裴玉前身的存在。
除此之外,前身的记忆里没有半点有关裴玉的事,连如何找到裴玉,也是隐隐一股蛮冲直撞的意识在引导。
他们之间的缘分,极大可能是用这份记忆作为抵押,毫无线索的找一个人,实在是大海捞针,难于登天。
与其测算他的因果,不如看看长生身上的因果,正好,他送信过来附着了一抹带着意识的分身,鹤子墨就把它留了下来。
长生自然无可无不可的,只是难免担忧这样真的可行吗?
听到鹤道人依然不改的决断,他还是闭上了嘴,安静地被踹在袖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