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无痕下意识蹙眉,张口正要说什么,却见鹤子墨偏头看向了自己身后。
“?”
他回头,却见一身青衫的沧琅站在不远处,嘴角带笑,看起来不怀好意。
对方来这约莫是来找鹤道人的,视线却直直地落在他的身上。
“晏殿君,沧听说您事务繁多,拒不见客,今夜怎会在这里?”
未等晏无痕开口,沧琅又道:“正好,也免得沧托人传话了。”
“家师传信召沧速回阁,无法继续留在这里参加晏殿君的继任大典,有负所望,望殿君见谅。”
“镜阁主既有事急召你回去,必然是要紧事,本君自然不会计较。”
晏无痕心中觉得沧琅行事古怪,碍于无影阁地位的特殊,他没有明说。
只不过……
“本君只是好奇,镜阁主既然急召于你,你为何不立刻离开,反而专程来此地一趟?”
沧琅笑道:“沧以为,此一别与鹤道人许是再无交集,便特意前来告别。”
晏无痕红眸微闪,想开口刺沧琅,侧头看了眼鹤道人,又打消了念头。
他可还记得鹤道人下了他两次面子,不管有意还是无意,他都记着。
早提醒了对方无影阁的水深得很,鹤道人要是不信,一脚踏进去惹了一身腥,也怪不得他。
鹤子墨淡淡道:“镜阁主可是特意写信托你请吾帮忙?”
沧琅笑意不减,“道人料事如神,不知道人之意?”
鹤子墨道:“明日之事难以论定,吾只知道,今日你我无缘。”
“有道人这句话,沧便放心了,告辞。”
沧琅拜别两人,头也不回的朝锁链桥走去。
鹤子墨见沧琅毫不犹豫地离开,眸中闪过一些情绪,他侧头看向了还站在那里的晏无痕,用眼神无声地下达逐客令。
晏无痕:“?”
“道人因何这样看着本君?”
鹤子墨道:“夜已深,殿君该歇了。”
晏无痕冷哼道:“本君什么时候歇息,关道人何事?”
鹤子墨:“……”
“吾歇了,殿君自便。”
鹤子墨后退一步,避开了月光的照射,身子藏于阴暗处,将门缓缓关上。
透过门缝,晏无痕只能看到明暗对比下容貌更为妖异的鹤子墨,鹤子墨却能看清晏无痕如火的眸中,写满了惊艳与羞恼。
门合上后,屋子里的光线来源仅剩半开的竹窗。
鹤子墨回身走向空白的画卷,用手在它身上轻轻地碰了碰,无形的灵力罩住周身,屏蔽外界窥探。
他低语道:“性格不讨好,修为不够看,七夜谷择谷主的标准真是越来越低了,也难怪上一任谷主会死于镇灵。”
镇灵?镇灵是什么?
意识在迷迷糊糊的挣扎着,如陷入泥沼一般,越是挣扎越是沦陷……
在悦耳熟悉的闹铃声中,鹤子墨骤然惊醒。
他正躺在床上,被子捂得严严实实地,闷得一身汗,几乎要给他闷出痱子来。
掀开被子正准备洗了澡清醒清醒,没走几步便被亮着的电脑唤回了在梦中的记忆。
电脑前,直播已经关了,游戏进度却保存在了鹤道人抚卷低语的那一刻。
——梦游了?不,那不是梦。
那是真实。
鹤子墨当即拿起手机给佚名拨过去一个电话,响了几声后无人接听。
身上的热汗已经冷了下来,和衣服一起黏在身上难受的紧,他先挂断电话,去洗了个战斗澡后再继续来拨电话。
拨了好几回,终于等到了一个消息——一个意料以外又在意料之中的消息。
佚名:他就是你,你就是他,所有的选择都只有一次机会,因为那就是你的人生。
鹤某人:你什么意思,你是专门给我下套的?
尤其想到对方不同寻常的种种表现,他必须得从对方口中套出来消息,确认对方的目的是什么。
佚名:我没有下套的意思,更没有伤害你的想法,只是想知道转世后的你,是否还是原来的你。
鹤某人:转世?你是鹤道人认识的人?
可在那一场名为真实的梦中,他根本没有见过佚名,难不成是隐藏于黑袍之下的那个人?
佚名:我认识他,他却不一定知道我。
明明只是一行文字,不知为何鹤子墨感觉有一种莫名的伤感弥散在其中。
鹤某人:……那你找他有什么意义,他或许都喝了孟婆汤遗忘一切了,况且,就算我真的是他,环境与经历造就的性格,也不会跟他一样。
佚名:你是他。
见对方如此执着,鹤子墨有些头疼。
虽说他对鹤道人的经历很感兴趣,但是谁能遭得住睡觉也在做梦玩游戏?
就算鹤道人很强,也不代表他不需要休息。
鹤某人:那我还会做梦吗?
佚名:会。
鹤某人:那我们打个商量,做梦的时间我选,OK?休息不好人要秃头的。
佚名:……哦。
于是这件事就这么暂时解决了。
鹤子墨把手机锁屏后丢去充电,简单洗漱了下,理了理乱糟糟的头发便出门觅食。
等他叼着包子提着早餐袋子回来,单手摸索着钥匙准备开门时,门前站着一个人,一个连脸都不用看就能知道是谁的人。
鹤子墨:“……”
佚名转过身来,他这次换了身衣服,道袍佩剑打扮的他形似鹤道人,不过稚气未脱的脸让他看上去不是道人,而是个道童。
“梦的事情我也不能控制,一旦开始就没办法再停止,我在你旁边的话能留下来延迟下次做梦的时间,以及保证你的安全。”
保证我的安全?做个梦也有危险?
鹤子墨把嘴里的包子嚼完咽了下去,摸索的手终于招出了钥匙,他拿出钥匙边开门边道:“先进来吧,免得有人路过以为我们俩脑子有问题。”
佚名道:“我可以让他们听不见。”
“……两大男人站门口什么话都不说不是更奇怪吗?”
佚名又道:“只要设立一个结界就能看不见和听不见了。”
鹤子墨:“……”
他不想跟对方辩解,门开了就将人推进了屋里,进屋带上了门。
佚名任由鹤子墨动作,被推到了哪就站在那里不动,安静地看着对方把买的袋子放下,从里头拿出了一瓶豆浆在喝。
他的一举一动都很随意,但骨子里透出来的清雅贵气,是无论怎样都遮掩不了的。
只是,食人间烟火气的鹤子墨,难免让佚名感到了陌生。
佚名环视周遭,屋内的空间不算太大也不算太小,还有一个小阳台,采光好,视野开阔,能看到不远处的江流与大桥。
屋内干净整洁,家具物件摆放的整整齐齐,呈现出来的整体感观让人十分舒心。
房间内生活过的痕迹处处都写明了现在的鹤子墨与曾经的鹤道人不一样。
尤其是客厅正对着寝室的墙上,用红字写满了计划日程的挂历,让佚名对现在的鹤子墨愈发陌生。
在他的印象中,鹤道人从来都不会去思考明日之事,顺其自然,随遇而安才是他的处世之道。
不,不对。
想到之前无意识回复给鹤子墨的一条消息,佚名手指朝掌心内勾了勾。
是鹤道人变了,还是他……忘了什么?
究竟是……忘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