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影,给我弄点吃的去,饿。”
看着咋呼呼的月影,常娥叹了口气,轻声吩咐着。
“月神大人——”
月影急得跺脚,忙要上前。
“你住脚!”实在没办法,常娥低斥了句,“就算我被绑着,也是月宫之主,怎么我的话都不听了?!”
听这话,月影只好忍住,满心不干地踏出门去。
常娥:“二位仙官,如今我法力尽数被缚神锁困住,与凡人无异,大可不必担心,回去交差便是。”
两个仙官对看了一眼,躬身退下了。
看着他们走出月宫,常娥坐在才将视线落在殿内、绘着半月的屏风后。
“我这月宫还从未如此热闹过,瑶姬上神既然来了,不妨过来坐坐。”
她说着,走到那把最喜欢的雕花木椅前坐下。
缚神锁实则并非五花大绑,而是六枚金色锁环,分别所在脖颈、手腕、脚腕以及腰间,主要锁住受罚之神的法力,在行动上并不受限。
被唤名字的人轻笑了声,缓步从屏风后走出来,一身彩衣,笑容明媚。
“见月神无恙,我便‘安心’了。”
视线停留在常娥脸上,刻意放缓语速,却不见常娥神色有半点不情愿,反倒笑吟吟的。
常娥单手倚着下巴,若有所思了好一会儿才摇摇头,幽幽开口:“唉,还是想不通……”
瑶姬:“月神若是没什么事,那我便走了。”
“等等。”
常娥直起身,双手交叠在一起,露出纤细的手腕和手腕上的缚神锁,金色的光格外乍眼,瑶姬看在眼里,挑了挑嘴角。
“我一直想不通何时与瑶姬上神结了怨,我想,我们算不得熟识吧?”
常娥边说边留意观察着瑶姬的表情,那股得意的样子敛都敛不住,这才让她更疑惑,自己千百万年的待在这月宫里,无事不出门,与各路神仙都无甚交情,怎得就惹到了这位?
“月宫寒冷,月神还是多保重。”瑶姬并未回答,唇边溢出一声冷笑,丢下一句“告辞”身形一闪便不见了影子。
常娥收起了淡定,一拳捶在了桌上,却疼得手都麻了。
“可恶!现在被这样束手束脚、形同费‘神’的我,到底让她得意什么了!”
彻底的凡人之躯让她真切感受到什么叫无能为力。
气恼之余,月影端着食物走进来,月华也在一旁。
“不饿,出去。”
常娥有气无力摆摆手。
“咕咕”
肚子传来两声抗议,她听得清楚,不晓得月华月影听没听到。
“咳咳,月神大人不吃的话,那便让月影下去吧。”
月华清了清嗓子,转眼看着月影:“下去……”
“等等!”常娥瞪了眼月华,“食物留下,人走。”
这月华现在越来越会抓她弱点了,真是不得了。
月华轻轻叹了口气,结果月影手里的食盒,眼神示意她下去。
见月影乖乖点头,常娥抬手按了按眉心,“我家这月华真是出息,下能将妹妹治得服服帖帖,上能把主子的心思看的一清二楚,啧啧,我这日子可不好过喽……”
将食盒放好,里面的精美小碟码在桌上,月华开口道:“月神大人脾气差归差,但心却大得很,月华这样做也没什么不妥,月神若是气,那便想办法恢复法力,那样也好惩治月华。”
月华每次将道理时都是一副老母亲的口吻,偏偏每次常娥都挑不出她毛病,所以说她这月神委实窝囊。
“你也走。”
“我留下罢,月神如今法力不济,那不安好心的日后若是再来,总不能便宜了她。”
月华丝毫不介意常娥“吃人”的眼神,有一说一。
常娥:“随你。”
这天界一晃,便是过了三年。
期间月华一直陪在常娥身边侍奉,不过也没再有外人“到访”,月宫一如既往,除了这一宫之主慢慢变得“怕冷”之外。
“阿嚏——”
“月神大人,您这是又染了风寒。”
月华将手中托盘放下,拿起上面的汤碗递了过去,“所以说,当初您为何心软不杀了那魔族,若是杀了便也不会有这后续的事情发生,这事也赖我……”
“月华。”常娥摇头,她知道月华又要自责,“这事怎么能怪你,起初我还好奇这瑶姬为何针对于我,现在不了。”
她端起碗,将里面的姜汤喝了个干净,拿出手帕擦了擦嘴,却忽然晃了神。
月华:“现在怎么?”
“没什么。”常娥将帕子收起来,继续道:“现在倒是好奇她还能做出什么。”
当初瑶姬如何得知她内丹受损,又如何将白玉恒之事泄露给月华,让月华对此深信不疑,然后传到自己耳中。
以上这些对她而言倒也算不得多重要,平添烦恼,这两年来她也是听说了一点关于瑶姬之事,譬如屡屡下凡、为神族立功之类的,还有月影偷听到最新的消息——瑶姬似乎拒绝了玄诛。
听说是玄诛是得到向天帝陛下应允,求娶瑶姬上神为妻,可见下了决心,只不过这瑶姬当场拒绝倒是出乎意料。
月华:“她敢驳天帝面子,不顾情义拒绝玄诛,这上神当的,还真是够威风任性。”
“岂止任性。”常娥百无聊赖地裹紧衣服,“不知怎的月华,我总有种不好的预感,阿嚏……怪冷的。”
月华:……
两人话音未落,月影便急冲冲跨门而入,气喘吁吁道:“月、月神,大事不好了呀!”
月华皱眉看向她:“月影,还要我说几次,做事沉着冷静,切忌毛毛躁躁!”
“这次是真的、真的大事不好了!”
月影上前,一把跨住常娥的胳膊。
月华太阳穴一跳,忍耐着开口:“月、影,不知尊卑,手拿下去!”
常娥冲她摆摆手:“没事,月华你莫要太过严厉,让她说罢。”
月华:“可是……唉!”
她们这个月神大人什么都好,就是对月影都太过纵容。
但月影这次并未像以往那样得了便宜卖乖,而是神色焦急地开口:“月神,您被天帝指配给玄诛战神了——”
“什么?”
常娥一时间没听明白。
指配,是她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天帝本意撮合瑶姬上神和玄诛战神,可没成想玄诛战神中途变卦,请求娶月神,也就是您为妻!”
月影难得思路情绪,却听得常娥一阵闹心。
月华:“月影,此事不得胡言,前阵子你不还说是瑶姬拒绝了玄诛?怎得今日就成了玄诛求取咱们月神呢?!”
月影头摇的像拨浪鼓:“我也不知,但我这消息都是从侍奉天帝的仙娥那听来的,没道理是假的!”
“何时。”
常娥打断她们。
月影:“这……通知的仙娥说、说七日之后……”
“七日之后?!如此匆忙却不提前通知,难不成是怕月神大人反悔,他们怎可这般随意定夺!”
“月华。”常娥抚了抚袖起身,“月宫就属你最冷静,此事还有时间。”
她和玄诛压根没什么多余的交集,唯一的一次也算不得愉快,而这人却忽然向天帝求娶她?怕是又和那位瑶姬上神撇不开关系。
果然她直觉准得很……
“他们就是觉得您在神族孤立无援,才敢这般!”
月影气得直跺脚。
常娥听到“孤立无援”四个字时一愣,她父神大人在神族大战中殉身,母神大人也不知为何将月宫交予她后一去不返,下落不明。
她也曾认为自己这是被硬生生抛下了担子,可再生气、难过也都敌不过千万年的时间,千万年她甚至都快忘了这些,甚至以为自己已经是个合格的神了。
“世事无常。”常娥忽然淡淡开口,走到塌边,“你们先下去吧,我倦了,休息一会。”
月影还要说什么,被月华制止拽了出去。
瞧着屋内没了声音,常娥才从床上坐起,似乎想到什么,从袖口中取出一条丝帕。
嫁人。没错啊,凡界有嫁娶之事,神族亦如此,只不过神族两人在一起那便是搭个伴而已,毕竟都是活了上万年的,并不会将情爱一事看得多重,充其量诞下个小神族。
她是想过哪一天会嫁了人,可没想到会是玄诛。
其实是谁似乎都差不多。
那魔族呢……
常娥轻笑了声,自己大概是头昏脑胀了,她与那人早就没了任何联系,再见便是敌,这是她亲口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