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菲利普收获了一只宠物

日子过得很快，离开里斯本后，露西安和黛娜也数不清过了几天，她们甚至不知道今天是周一、周二还是哪一天。她们知道周日，因为每个人都会在周日去那个大的休息室，看船长举行简短的教堂礼拜仪式。

在那些完全看不到陆地的日子里，菲利普会因为看到一群跳出海面腾跃的飞鱼而激动不已。它们真是可爱的小生命。

“它们为什么这么做？”露西安疑惑不解。

“大概是被什么饿得不行的大鱼追赶吧。”菲利普解释道，“露西安，假设有一条大鱼在后面追你，你难道不会跃出海面，试图腾空飞一会儿吗？天知道我多么希望有条鱼能飞到甲板上来。我真想近距离看看它。”

“谢天谢地，你是不可能让它们成为你的宠物的，因为它们会在你的衣服口袋里死掉。”露西安说，“不过菲利普，你像现在这样没有任何宠物的情况还真是不常见。不过这真是再好不过了！”

露西安的结论下得太早了，因为两天后，菲利普就拥有了一只宠物！在马德拉群岛稍作停留后，他们继续前往摩洛哥，正是在那儿，菲利普获得了这只有点奇怪的小宠物。

孩子们很喜欢摩洛哥，他们尤其喜欢那儿的集市。但对曼纳林夫人来说，空气里浓郁的香味让她简直要昏过去了，当她逛集市的时候，这些味道直逼她的鼻子。孩子们很快就习惯了那儿带着香味的空气——只有琪琪是个例外，从她发出的“呸！啊，呸”的次数中就可以知道。

在向那些黑眼睛的商家买东西时，黛娜试了试她的法语，她很高兴他们听懂了她的意思。她买了一枚小胸针，露西安买了一个蓝色花瓶。

“你找到了什么你喜欢的东西吗？”露西安问菲利普，而他摇了摇头。

“我对这些东西都没什么兴趣。如果现在真有什么东西能让我激动的，比如说一把古老的短剑，或者，我猜大概是一些我一直很想拥有却还没得到的东西。”

“那是什么呢？”露西安追问道，她下定决心，如果看到的话一定要买给菲利普。

“你会笑话我的，我其实一直很想要一艘被放在瓶子里的船。”菲利普如实相告。

“我从没见过这样的东西。”露西安很吃惊，“你是说，一艘被放在瓶子里的船？好奇特的东西啊，船是怎么被放到瓶子里去的？”

“我也不知道，”菲利普说，“我一定是疯了才会想要这么一件东西吧，可能只是一些想法而已。”

“我保证不管我们去哪儿，我一定帮你留意找找看。”露西安承诺道，“哦，快瞧，琪琪，她正在从小孩子那儿要糖吃，她真是又要让自己生病了！”

曼纳林夫人坚持四个孩子必须一起行动，还要紧紧地跟着游轮上的大部队。但四个孩子很希望能够自己去探索这个地方，他们喜欢这儿的人，还有他们古怪、昏暗又狭小的店铺。

“绝对不行。”曼纳林夫人拒绝道，“你们难道没听说我们隔壁桌那位先生遇到的事情吗？他和妻子独自搭乘出租车去参观其他地方，结果那个司机把他们带去了一个废弃的山头，威胁说除非他们交出身上的全部财物，不然就不带他们回来了！”

“天哪！”露西安发出吃惊的感叹。

“就在游轮的舷梯已经快要收起来的最后时刻，那个司机才把他们带回码头。”曼纳林夫人继续说，“所以那对夫妇完全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现在你们明白为什么我一定要求你们紧跟我们的团队了吧。这事我做主，不允许有什么意外发生。否则你们又会消失不见，遭遇危险，让我担心得又添很多白发。”

“没有那么严重吧。”露西安说，“在我们历次冒险中仅有一次那样的情况，仅此而已！不过，艾莉阿姨，这次我一定会紧紧跟着你的，我也不希望有什么意外发生。”

第二天的游玩安排是，大家搭乘大客车去参观内陆的一处名胜：一个在沙漠边缘地带的古镇。“明早十点半，客车会到达码头。”曼纳林夫人告诉孩子们，“记得戴上你们的遮阳帽，明天会很热。”

就是在这次游玩中，菲利普收获了他的新宠物。大客车按时到达码头，所有的人都挤到车内，热得不行。出发后，车子沿着沙路全速前进，开到一个像是只有沙漠的地带。路边长着巨型的仙人掌，这些仙人掌从膨胀的身体里伸出无数带着恶意的尖刺，这让露西安觉得它们有点丑。两小时后他们到达古镇。那些古老的拱门和城堡像是从沙漠里突然长出来的。黑眼睛的小孩子们身上几乎什么也没穿，他们跑来欢迎这群客人，伸出手向他们要东西。

“便、便士，便、便士！”他们呼喊着。琪琪也学着他们说话：“便、便士，便、便士！”

一车的乘客都沿着一条狭窄的小路进入古镇。导游把他们带到一座古老的建筑跟前，开始喋喋不休地介绍起它的历史。紧接着，整个参观团队一个接一个，沿着陡峭的螺旋式的阶梯往巨塔的上面攀爬。

爬到一半的时候，菲利普从一扇巨大的石头窗向外望去，土地寸草不生。建筑的墙壁很厚实，他可以坐在窗户上，甚至把脚伸出去也没关系。他就这样待在窗台上，探出身子向下张望。

他看到一群小孩子在下面吵吵闹闹。他们对着上面指指点点，叽叽喳喳说着话，有几个还在扔石头。

“这群顽皮的家伙在朝什么扔石头？”菲利普有点好奇，“假如是朝着什么小动物，那我决不轻饶他们！”

菲利普从窗台上滑下来，跑下螺旋式的阶梯。有一块石头从底下的一扇窗户里飞进来，然后他停下了脚步。

他听到一声轻微的抽泣，从一扇打开的窗户的角落里传出，然后他看到一堆棕色的毛发。他走了过去，这会是什么呢？

咔嗒！又一块石头差点打到他。这群孩子真是找打！菲利普走到窗户边，严厉地对他们说：“你们快给我住手！”他大喊，“听见没有？不许扔了！”

这群小孩对突然出现在窗边的影子感到惊慌，便匆忙逃开了。于是，菲利普走向那个“棕色的包袱”。这时，“包袱”上出现了一张消瘦的小脸，一双哀伤的棕色眼睛偷看了他一眼，马上又有一双小手捂住了眼睛。

“什么？竟然是一只小猴子！是一只小猴子呀！”菲利普意识到。他知道这个小家伙现在非常害怕，他不想让这个被虐待的小生命再次受到什么惊吓。他已经在这个国家见过不少猴子了，但没有这么近距离地看过，因为猴子通常都离人们远远的。

用露西安的话说，菲利普用一种“特殊的动物口吻”对这个小家伙说话，小猴子不再用手遮着脸了。它一下子跃到菲利普的肩膀上，蜷缩起来，然后依偎在他的脖子边，瑟瑟发抖。菲利普伸出一只手，小心翼翼地抚摸着它柔软的毛发。

任何动物都没法抵挡菲利普的魔法，无论是马儿、小狗、猫咪、蛇、昆虫还是鸟儿，它们立刻就完全信任了菲利普，无一例外。菲利普的这项能力让所有的人都感到惊奇，也很羡慕。

菲利普在窗边坐下来，和这只受惊的可怜的小猴子说起话来。小猴子也嘟嘟哝哝地回应着，用一种高声的唧唧声。它用孩子般的棕色眼睛看着菲利普，棕色的手指遮住其中一只眼睛。从那时起，它就成为菲利普忠实的跟随者。

当其他几个孩子轻快地从楼梯上下来，看到这只小猴子依偎在菲利普身边的时候，他们简直惊讶极了。

“瞧瞧吧，我就知道他迟早会得到什么宠物的！”黛娜发出感叹，“真是太丑了！啊，真是又恶心又脏又臭的小猴子，它身上一定全是跳蚤吧。”

“没错，它现在有点脏，臭烘烘的，但是我敢肯定它没有跳蚤。”菲利普维护道，“而且一点也不恶心，它刚才被一群无赖小孩子用石头攻击，现在两条腿都受伤了。”

“可怜的小家伙。”露西安听得几乎要哭了。菲利普轻抚着这个小家伙的脑袋，它又朝菲利普靠近了一点。

“你不能把它带回船上。”黛娜又说，“如果你这么做，我会告诉妈妈的。我不允许我们的团队里加入一只猴子。”

“它会跟我一起回去的。”菲利普严肃地说。

黛娜快要发火了：“那我就要告诉妈妈，我绝对不能容忍，我会——”

“黛娜，它那么小，还受伤了，”露西安也加入菲利普一边，用颤抖的声音说，“快别这么说，太不友善了。”

黛娜很羞愧，转头离开了。她生气极了，一想到会有一只猴子跟着他们，心里就非常慌张。但她也不想跟其他三个孩子作对。她没再说什么了，虽然这一天剩下的时间里她都不太高兴。

只有菲利普知道他是怎么把这只小猴子偷运到船上的，几乎没人注意到。每当觉得可能有人会看到时，杰克和露西安就勇敢地帮他掩护。虽然黛娜没有帮助他们，但她也没把这个秘密说出去。

回到船舱后，三个孩子注视着这个小生命。“它还是一个小孩子。”菲利普说，“那群孩子怎么可以用石头那样攻击它呢。我猜，每个国家都有一些残忍的人吧，在我们那儿不也有小孩子朝小猫扔石头吗？快看，它的腿上有淤青，还有伤痕，不过幸好腿还没有断。我可以马上替它治疗一下。但我不确定它是不是愿意让我清理伤口，那儿太脏了。”

事实证明，这个小家伙愿意让菲利普对它做任何事。三个孩子花了两个小时的时间，轻柔地帮小猴子洗了个澡，又烘干了皮毛。杰克拿来一把鞋刷替它刷毛，菲利普用碘酒为小猴子的伤口消毒的时候，它只是轻微呻吟了一下。

“好了！”男孩说，“你现在看起来好多了，你叫什么呢？”

小猴子咕哝着什么，孩子们仔细辨别它的意思。“它好像在说‘米基、米基、米基什么的’。”露西安猜测。

“好吧，如果它觉得自己叫‘米基’，那我们就喊它‘米基’吧。”菲利普说，“我不知道琪琪会怎么对待它。”

“她大概不会很喜欢它。”杰克推测，“琪琪会很嫉妒它的。幸好这会儿我们把琪琪留在了女孩们的船舱里。如果她看到我们在替米基梳洗，她大概会在这里尖叫个不停吧。”

琪琪的确在当晚见到米基时惊讶得不行。就像杰克所说，她先是盯着它，然后发出快速列车突然急刹车般的刺耳尖叫。曼纳林夫人正要进来时，不得不把脑袋伸到船舱门外头躲避一阵。

她突然看到了小猴子，惊讶地上前了一步，想确认自己是不是眼花了：“哦！菲利普！你不该把这个小东西带回船上来。它太小了！”

“妈妈，有一群小孩子拿石头攻击它，我不能不救它。”菲利普说。曼纳林夫人看着他，这跟菲利普爸爸生前的做法如出一辙。她又如何能去责怪这种血脉相通的行为呢？

“我不知道如果你把它养在船上会不会引起骚乱。”曼纳林夫人边说边轻抚小猴子的脑袋，“黛娜怎么说？”

“她最开始很生气，但是后来什么也没说了。”露西安回答，“她现在应该在我们那个船舱里，她会习惯米基的，而且不得不去习惯。”

“米基、琪琪、米基、琪琪、米基、琪琪……”琪琪扬扬得意地念叨着，像是突然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似的。她喜欢听上去差不多的词语，“米基、琪琪，米基、琪琪……”

“快闭嘴，琪琪！”菲利普呵斥道，“小猴子的名字叫米基真是太可惜了！我们从现在起都很难让琪琪不说这两个词了，但它就是米基，我们也不能给它换名字。”

小猴子米基，它在一两天内就成了所有人的好朋友。没错，甚至黛娜也是！它有一张可爱的有点滑稽的脸，当它用那双哀愁的棕色眼睛望着你的时候，你真是没法不去喜欢它。

“它还是个小孩子，但它却有一张看起来很聪慧又消瘦的脸。”露西安评价说，“我很喜欢它的小手指，跟我们的差不多！黛娜，你觉得呢？”

“好吧，它的确不像我最开始认为的那样讨人嫌。”黛娜承认，“但我还是做不到像菲利普那样，让它一整天都待在我的肩膀上。我还是确信它身上有跳蚤，但它的确没那么糟糕。”

“它身上没有跳蚤。”菲利普生气地辩解，“别再这么说了。”

米基很快恢复了精神，从一个温顺的小家伙，变得有点淘气起来，总是鲁莽地吱吱叫唤。它像松鼠一样，在船舱里轻盈地上蹿下跳，黛娜时常担心它会突然一下跳到自己的肩上来。但它没有。米基很聪明，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琪琪看着米基的这些杂耍，感到十分警觉，当它俩同时待在一个船舱里时，琪琪总是正脸对着米基，这样一旦米基跳向她，她可以用鸟嘴攻击它。但米基不会去打扰她，甚至都不太在意她的存在，可是琪琪一点也不喜欢这样！

琪琪用菲利普的声音呼唤米基，她模仿得简直一模一样：“米基！米基！”

小猴子四下张望，却找不到菲利普。“米基！”琪琪又喊了一次，小猴子再次到处跳来跳去，试图找到菲利普。

琪琪看着这情景，咯咯地笑了起来，米基厌恶地离开她，背对着琪琪坐在舷窗上，透过厚厚的玻璃看着外面的大海。

琪琪很擅长这种把戏，她很快意识到自己发出的声音可以吓到米基。她如果学犬吠，简直把这个可怜的小家伙给吓坏了。米基很困惑，紧紧地盯着琪琪，很快意识到只有琪琪待在船舱里才会有犬吠声，难道琪琪是狗一样的鸟？

琪琪又一次学起了犬吠，这次咆哮得太猛烈，米基实在受不了了。它从水池里抓起一块肥皂，朝琪琪扔去，正好打中她的鸟嘴。琪琪发出一阵抗议的叫声，差点从站立的栖木上掉下来。

扔完肥皂，米基马上又朝琪琪扔去牙刷，然后是刷牙用的杯子。它真是一个投掷高手。很快，船舱里的画面就变成琪琪需要四处躲避米基向她扔的一连串东西：毛刷、梳子、胶卷……任何它能抓到手里的东西！

菲利普进来后终止了这场战斗。“米基！把这些东西统统捡起来！”他严厉地说，“琪琪到底做了什么让你这么生气？坏米基！”

“淘气的米基，坏孩子！”琪琪立马附和，但是咯咯笑起来。米基乖乖地把每样东西捡起来，然后像往常一样待在菲利普的肩膀上。琪琪很嫉妒，她立马飞到菲利普另一侧的肩膀上。

小猴子朝琪琪发出吱吱声，琪琪也不甘示弱地模仿着米基的声音回呛它。这让米基很惊讶，它惊喜地答应着。菲利普听了，觉得很好笑。

“好了好了，我不知道你们听不听得懂对方的话。”他说，“就假装你们互相理解了吧。我可不想每次进来都看到我的船舱里到处扔满了我的东西。交个朋友吧！你们听见了吗，米基？琪琪？”

“哼！”琪琪用友好的口气作为回应，然后轻轻咬了一下菲利普的耳朵。

“哼，你也是！”菲利普说，“行了，快别咬我的耳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