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开到了,Allen在门口按了一下喇叭,只见小婉从隔壁的房子里冒着雨跑了出来。Allen看到,赶忙也跑下车,帮她把门打开,“你没伞啊!你这个丫头憨不憨?出门不知道查个天气预报?”
小婉冲他笑了笑,坐到车里问道:“饭呢?”Allen把饭盒递给了她,又问道:“什么情况?怎么你从隔壁出来?”小婉看看他说:“一两句说不清楚!这两个饭盒暂时不还了啊!”然后拿了饭盒和Allen车上的伞又冲到了小乖的家里。
“他拿了两盒饭。你今晚吃一盒,明天中午再吃一盒!”小婉把饭盒递到小乖手上说,“我跟他说过了,这饭盒不用还了。”小乖接着饭盒,这饭盒也是长方形的,乳白色的盒子,深蓝色的边,很普通,哪个超市都看得到。却和那个时候Brad给她做饭时的饭盒长得是一样的。小乖猛然想起当时她把两个饭盒放到Brad手里的情形,心中突然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受,好像自己的心此刻是一口钟,忽然被谁敲了一下,“嘡”的一声。她自己都不是很明白自己的心究竟在想些什么。
“你怎么伤心了?”小婉看着小乖红了的双眼,赶忙从桌上拿了餐巾纸帮她擦干,小乖捧着饭盒说:“小婉姐,我当时应该对Brad哥哥好好说的,可是我,我当时真的不知道要怎么表达!我不是故意要伤害他的!”
小婉一听,紧紧抱住了小乖,“别想了,Brad不会和你计较的,啊!”小婉又点了点小乖的小鼻头说:“这就是‘成长的烦恼’!我们在伤害和被伤害之间成长。每个人的心都要破点皮,才能长得更结实!”
小乖忽然笑了起来,“小婉姐,你怎么忽然这么诗意?说得好美!我听了,都不烦我自己了!”
小婉也笑了起来,“你怎么哭哭笑笑变得这么快的!我都跟不上你!本来还能再做一首诗的!”
两个女生哈哈哈笑了起来。小婉看了看桌上的小闹钟,已经快九点了。急急忙忙和小乖告了别,跑上了Allen的车。
一上车,Allen就一肚子问题:“你怎么这两天都到这个小朋友这里来?你们有什么事?她怎么又搬到隔壁去住了?你是帮她搬家?”
小婉看看Allen,“你让我想想该从哪条开始回答你。”Allen看了看车上的时间说:“你介意晚点睡吗?可能我们要先去接一下包子,雨太大了!”
小乖点点头,“去吧,去吧,正好我也好久没见到Brad了!”
Allen调了个头,往Chadstone开去。
提到Brad,小婉又想起了刚才小乖的眼泪,“其实,其实小乖的心里并不好受。”小婉看着Allen说,“我两次听到她后悔当时拒绝Brad的方式不合适。”
Allen深深地吸了口气,点点头说:“明白!但是,”他又叹了口气说:“曾经的Brad再也回不来啦!”小婉没有说话,心里在想:曾经的小乖也回不来了。人生有时候好残酷!
两人到了Brad工作的饭店,Allen打了个电话给Brad,没两分钟,他从饭店里跑了出来。一看小婉在副驾,又赶忙跑去打开后车门,坐了进去。
“好久没见啊!小婉!”Brad高兴地说。
小婉看见Brad也很开心,“是啊!我们都多久没见了!好久没吃你做的饭了!”
Allen在旁边听得忍不住插话:“你俩少在这里假惺惺的,喊你们吃饭,一个都不来!”
两个人都嫌弃地看了他一眼,被他从后视镜尽收眼底:“要嫌弃也该是我嫌弃你们!不到下大雨,都想不起我的好!还是不是我的朋友!”和妹妹!Allen心里想。
两人赶快一个按脖子,一个锤胳膊,“Allen哥哥,不要僧气(生气)啦!”Brad在后面憋尖了嗓音,喊了一声。Allen赶忙把两人的手拍回去,“你俩搞什么?我开车呐!不要命了!”
两人赶快收回了手,又嫌弃地瞥了他一眼。Allen没搭理,直接说到:“你一个男的乱喊什么,我都要吐了!”又看着小婉说:“你喊一声‘Allen哥哥’给我听听,或者直接喊我一声‘哥哥’!快!”
小婉和Brad同时做了个要吐的动作。小婉抹了抹自己的胳膊,“今天是衣服穿得多,要不然我鸡皮疙瘩都掉你一车了!”
Brad也在后面说:“才几天没和你深层次地交流交流,你的精神世界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小婉一听Brad这么说,以为Allen心里有什么坎,好奇地问:“深层次地交流,你俩交流什么?”
这次换Allen和Brad用鄙视的眼神看着她,“你一个小姑娘,年纪轻轻的,脑子里都是什么思想!”Allen说道。
“是啊!”Brad也附和着,“小婉,我以为你什么都不懂,很单纯!没想到你比我们男生想得还要多!”
Allen冲着后视镜瞪了Brad一眼:“玩笑别开过了!”Brad赶忙闭了嘴,“不好意思,忙了一天,忽然看见你们,有点兴奋,聒噪了!”
Allen看着小婉还在发愣,戳了戳她的太阳穴,“什么深层次交流――一起吃饭啊!憨丫头!”
到了小婉家门口,雨淅淅沥沥小了下来。Allen叫小婉拿着伞。小婉没听,开了车门就冲了出去。又站在家门口冲着车子挥了挥手,才进去。Allen看着小婉进屋的身影,嘴上忍不住叨念了一句,“真是个憨丫头!”
旁边的Brad听见了,问了一句:“人都进去啦,别看啦!你们最近没见啊?这么想!”Allen摇摇头,“最近她都在......”想了想,又从后视镜看了一眼Brad,没有再说下去。
小婉不在车里了,Brad彻底地放松了下来,头枕着靠背,闭着眼睛,好像睡着了一样。“她都在小乖那里?”他依旧没睁眼,平静地说道,“没事,随意提,过去就过去了。名字都不能提,大家以后在一起还怎么玩儿?”
Allen知道Brad的心里没有过去,想了想,还是说了出来,“刚才小婉说,那个小朋友两次都在她跟前后悔当初拒绝你的态度不好。她虽然人小,也是会反思的!”
Brad的眼睛睁开了一下,随即又闭了起来。黑漆漆的夜里,黑漆漆的车里,没有人知道Brad流泪了。“嗯!”他轻轻答应了一声,没有让Allen发现他已经塞住的鼻子。
看着这黑夜,解不开自己思绪的,还有JK。他站在卧室里,忍不住又点了一根烟,让自己的思绪再次随着燃起的烟飘向了远方。抽完了烟,他觉得有些口渴,便轻轻地下了楼,去厨房给自己倒了杯水。
这两天,每次坐到餐桌旁,他都会想起那天看到的小婉画的那两副他的背影画。她画我的背影的时候,究竟是想到了什么呢?JK又一次问自己:为什么不能被我看见?
还是没有答案,他呼了口气,准备上楼。回头的一瞬间,厨房的窗帘好像动了动,他仔细看了看,忽然间,小婉站在水池边洗碗的背影好像又出现在他面前。他怔了一下,手上的水杯差点掉了。
时光究竟是对自己格外地眷顾,还是格外地残忍?JK心里想。
星期天的早晨,小乖和小婉一爬起来,一个看电脑,一个看手机,两人的心都系在了销售网页上。小婉正要打电话给小乖,她的电话已经进来了,“小婉姐,你说我们要不要降个五十块人民币,先促销一下?”小婉迟疑了一下:“只要你还有钱赚,我都可以啊!”小乖点了点头,“等一会儿国内八点了,我和表哥说。”
小婉感觉自己从来没有这么频繁地需要手机。一天的时间,除了看手机,她觉得自己什么也做不进去。到了下午三点,她收拾了一下,背上了书包,准备出门。
到了JK家,还是和昨天一样,James睡觉了。JK还是坐在饭厅的桌子上用电脑。坐在下面办公,总是会想到窗帘布下的那个背影,不管那个小小的身影是不是真的在。但是JK还是想留在下面,哪怕只是她进来的时候可以和她打个招呼。他一边想着,一边在回放一首听了很多遍的老歌,希望歌声能帮助自己安静下来。
“这是什么歌?”小婉放下书包,凑到JK跟前来。JK的肩膀僵硬了一下,简单地回答道:“《in Rough Water》(《恶水之中》),一首很老的歌。”
小婉坐下来完整地听了一遍,有些沮丧的心跟着好像平静了一些。她感觉里面的歌词不是很听得懂,便问道,“有歌词吗?”JK点点头,把下面的歌词打开,又重新放了一遍。
小婉这才看清楚water前面跟着的单词是“rough”,这让她的脑海里出现的是夜色下波涛翻腾的大海的画面。一想到这里,她忽然想起了那天想到的“下海”那个词。正好歌里又再唱“Darling,be brave to paddle upstream in a canoe.(亲爱的,乘着你的独木舟,勇敢地逆流而上!)”,小婉问道:“这是什么意思?canoe是那种独木舟吗?”JK点点头,“这句大概意思就是让那个女孩儿划着独木舟勇敢地逆流而上。”
小婉一听,忍不住轻轻叹口气,说道:“我不想逆流而上,我现在只想上岸。”
这句话说得很轻,但还是被JK听到了,他问道:“什么上岸?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情了?昨天需要那么大的桌布?”
小婉掩饰不住自己心中的焦急,但她并不想给JK和Allen添麻烦。她揉了揉自己的眉心,镇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绪说:“不是我不想告诉你,是不能说,因为不是我一个人的事情。”
JK有些失望她什么都没有透露,想到她那天和他说要每天来做晚饭,毫无保留自己的时间来帮助他,而今天却把自己的困扰封闭得那么紧。一种说不出的失落感悄悄地在心里蔓延了开来。他不想要强迫小婉,便默默点了点头,拿起自己的电脑上了楼。
走了两步,他又回过头来,认真地看着她说:“如果你需要帮助的时候,一定记得告诉我,好吗?”
小婉看着他,有些感动地点点头,“好,我记得了!你别告诉Allen,要不然他又是吹胡子瞪眼睛的。他现在上课也很忙。”
JK点点头,轻轻往楼上走去。
三个人吃着晚饭,JK看了一眼小婉的手腕,还有些发紫,自己却什么也不能说,内心有些难受。晚饭吃得非常安静,James突然开口了,“小婉阿姨,你今天上午去海洋馆了!看到,嗯,看到好多鱼!”
小婉笑着看着James说:“是吗?你告诉小婉阿姨,都看到什么颜色的鱼了?”
James想了想说:“有黑色的,黄色的,还有蓝色的!还有大鳄鱼!关在一个玻璃房子里,他都不动!”小婉又笑着回答他,“是吗?还有大鳄鱼!大鳄鱼是不是很大很大?”
James点点头,又想了想,“还有企鹅,走路是这样的,”James把两只胳膊夹在身子旁边,展开了手,学着小企鹅的样子。
小婉看着他的模样忍不住笑了起来,James却有些不高兴:“你还没有看完,爸爸就要走了。”
小婉顺着James的话问下去,“是吗?是不是爸爸怕你困了,想带你回来午睡?”James摇摇头说:“不是的,爸爸说回来晚了,就看不到小婉阿姨了。”
如果是之前,这本是句很平常的哄小孩子的话,可是此刻的JK听到这句话,仿佛James把自己的心事说出来了一样,他忍不住呛了两声,尴尬地看着小婉:“说回来睡觉他肯定是不愿意的。”
小婉点点头,“我知道,任何事都比回来睡午觉来得有吸引力!”
三人吃完了晚饭,JK赶快把James收拾好,看着小婉,准备出发。小婉看看外面的天,还没有下雨,对JK说:“我自己走吧,何必把James拖着,刚吃完饭,就坐进车里。让他在家里活动活动吧。”
JK有些失落,他轻轻皱了皱眉头,放下James。James很快跑到客厅去玩起了自己的玩具。小婉看得出他有些不高兴,走到他跟前问:“怎么了?”
JK摇了摇头,走向厨房,拿起了围裙。过了两秒钟,又回过头来,看着小婉还站在那里看着他,便走回来说:“每一次你想要帮助我的时候,我都全部接受了,虽然我的心里也有很多的过意不去。现在我只不过想送送你,你,如果什么都拒绝,你知道,我也会难受。”
小婉从来没有想到过这点,她想起昨天她来的时候,JK告诉她周六不要来,她的心情也是很沮丧,便急忙道歉说:“对不起,是我考虑地不周到。”她看了看James,又对JK说:“那你先把碗洗了,我陪他玩会儿,我们再出门。”
JK这才露出了一丝笑容。他点了点头,回头忙了起来。
洗完了碗,三个人上了车,JK问小婉,“今天是要直接回你自己家,还是去你那位同学那里?”
小婉想了想,说:“嗯,还是去我同学那里吧。”后视镜里,小婉一说到“同学那里”时无精打采的表情被JK看得清清楚楚,他没有再问,直接往昨天的地址开了过去。
路上,小婉给小乖打了个电话,以确定她在家。小乖的声音听上去也是没什么生气,不用说,今天又是白看了一天。
到了小乖住处,小婉从车上下来,转过身来和JK、James说再见。大姐正好也从隔壁的屋子里出来,“小婉!”大姐喊了一声。
小婉回过头来,也喊了一声,“大姐!”
大姐走近了,冲车里瞟了一眼,“小婉,这是谁啊?是你babysit的小朋友?”
JK赶忙从车里下来打招呼,“你好!我是JK!是!小婉是帮我照顾James。你是小婉的朋友吗?”又打开James那边车窗,走到James旁边说:“James,快和阿姨打招呼。”
大姐看了看JK,突然激动了起来:“JK老师!你好啊!我上语言的时候,最后一届在你们隔壁班!你还记不记得,你实习结束的时候,来我们班致感谢辞的?你好你好!”大姐激动地说道。
JK赶忙点点头,有些尴尬地摸了摸自己的大脑袋。小婉好久没看到这个动作了,忍不住笑了起来。JK看小婉一笑,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小乖突然从房子里跑了出来,拉着小婉就往房子里跑:“小婉姐,有人买了!快!你来看!”
小婉一听,激动地问,“真的吗?”随后飞快地和JK招了招手,就往小乖的房子里跑去。
JK看着小婉离开的背影,轻轻皱了皱眉头。大姐看着,也是叹了口气,摇了摇头。JK看着大姐的反应,走上前去问,“他们是在卖什么东西吗?”
大姐又看了看小乖的房子,说:“嗨,小孩儿瞎胡闹,小婉呢,耳朵根子又软,经不起忽悠。”
JK没有再问下去,点了点头,向大姐告了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