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杰很清楚埃尔薇拉说他来晚了是什么意思。
他很想调皮一句:可我已经来了。
但他什么也没说。
埃尔薇拉淡淡地说:“我的嫁妆没了。”
“我知道,我在布尔戈斯碰到乌拉卡了,王冠戴在她头上。”
“你完全可以找个更好的公主。”
“我找不起,西西里并不是我说了算。”
罗杰简单地介绍了西西里诺曼人的情况,他没忘记介绍他的妈妈。
“所以你其实只是个傀儡,西西里是你母亲阿德莱德夫人做主?”
“对,傀儡,这词用的好。”
“一个傀儡也想娶个公主?”
“一个没了靠山的,被做女王的异母姐姐完全不在乎的,没落的公主。”
“啊哈,没落,这词用得好。”
“看来我们很相配。”
“确实是,但还有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我其实不在乎嫁给谁,也不管他是不是傀儡,不管他有没有高贵的身份,我只有一个要求。”
埃尔薇拉笔直的剑眉一抖,坚定地说:
“我希望我的丈夫是个勇敢的人。”
“勇敢吗?我觉得我可以,需要我怎么证明?”
埃尔薇拉叫来了她的仆人。
仆人带来了一把又窄又细的剑和一把长匕首。
埃尔薇拉接过来拿在手,左剑右匕,两手一交,一声清脆的“铮”。
“打败我。”她说。
罗杰摸着鼻子,他笑着说:
“埃尔薇拉公主,你是不是骑士小说看多了,要知道,我可是经历过战阵的,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
“我的剑术老师是赫罗尼莫·桑切斯·德·卡兰隆,我修习的剑术名为‘至高之术’。”
(注:真实的历史上创造“至高之术”剑法的西班牙骑士,哲学家,兵击大师Jerónimo Sánchez de Carranza卡兰隆大约1539年生于一个塞维利亚贵族家庭。)
“卡兰隆?没听说过。”
罗杰拔出了“蚊子咬”。
如同美军登陆前,总是要先用舰炮洗地。
罗杰拔出剑后,他的嘴巴如同舰炮打开了炮闩。
“埃尔薇拉(西班牙语‘高贵’的意思),你父亲是不是在攀爬你母亲那两座又高又贵山峰的时候,想到你这个名字的?”
埃尔薇拉移步侧滑。
……
圣胡安和圣佩拉约皇家修道院是不接待旅客住宿的。
埃尔薇拉礼貌地送罗杰离开。
两个人没有谈论比试的事情,也没有谈论婚姻,也没有约定离开的时间。
维克多去莱昂城里寻找合适的客栈。
罗杰来到了贯穿莱昂的贝尔内斯加河畔。
午后热辣的阳光在河面上撒下点点金光。
罗杰寻了一片小树林,就这么躺在林间草地上。
他透过枝丫和树叶的空隙,看着一小片一小片的白云,自由而缓慢地飘过西班牙的天空。
罗杰回想着和埃尔薇拉的比武。
他想不明白。
她的剑绝对没有自己的佩剑“蚊子咬”长。
他想,为什么先前她能刺到他,后来他的横斩却打不到她?
他想不明白。
她向左侧滑却用右手匕首突刺,这么别扭的姿势她怎么做出来的?
他只知道。
最后她的剑搁上自己脖子的时候,自己如同一块橡皮膏药般贴在墙上,输得贼难看。
罗杰听着贝尔内斯加河哗哗的水声,心中满是烦躁。
他想,王冠没指望了,原本以为手到擒来的公主也得不到,这次伊比利亚之行真是倒霉透了。
他想,原先想着王冠是要竞争的,所以失败也是正常的。
但是公主是定好的,带不回西西里自己还有什么脸面。
面子没了以后怎么号令手下,想必到时候会有很多亲戚冒出来提供“热心的帮助”。
他想着前世看书那些穿越的前辈们都是啥也不用做,只要虎躯一震,露出点王八之气,立刻会有无数的女王公主哭着、喊着、倒贴着凑上来。
怎么轮到自己,不是搞不起就是搞不定呢?
他想,罗杰啊罗杰,你真是丢穿越者的脸啊。
罗杰胡思乱想了很久,直到他觉得肚子都饿了。
他突然意识到维克多似乎去的时间太久了。
他走出林子,丹尼和骑士们忠实地护卫在外。
又等了一会,罗杰看到了维克多走过来的身影。
边上还跟着个女人,紧紧地搂着维克多的胳膊。
罗杰和丹尼相视着看了一眼。
罗杰心中八卦的火焰熊熊燃烧,倒是把他的惆怅烧去了大半。
罗杰看那女人身材瘦长高挑,似乎如风中杨柳般柔弱不堪,又好似金水仙般惹人怜爱。
她好似小鸟依人地挂在维克多胳膊上,楚楚可怜令人不自觉的就想帮助她。
维克多和那女人走到罗杰跟前。
女人放开了搂着维克多的手,用标准的贵族礼仪姿势地向罗杰行了礼。
罗杰看她举止高雅,仪态自然,显然是出自贵族世家,受过良好教养。
罗杰没有回礼,他等着维克多介绍。
“这位是米莱狄·法利埃罗,我在佛罗伦萨认识的一个朋友,她是个女贵族。”
维克多的脸颊上染着一层薄薄的红晕。
傻子都能看出来这两人并非简单的朋友。
“您好,尊敬的西西里伯爵罗杰阁下,我只是个商人,贵族的头衔是我花钱买的。”
米莱狄毫不介意地说出自己真实的身份,神态诚恳,但没有半分卑微。
“我在莱昂最好的客栈里已经准备好了食宿,日已偏西,伯爵大人肯否赏光移步,让小女子能略尽东道之谊。”
米莱狄就像一个精明强干的商界精英,自然而大方的邀请让人生不出拒绝的念头。
罗杰不由得又对米莱狄看了一眼。
她梳理整齐的头发金得发白,脸上画过妆却不显得造作,嘴角有颗美人痣。
嘴唇在不说话的时候显得丰厚而性感,笑的时候却拉得很薄。
一个美女的邀请,而且是和维克多一起来的,罗杰没理由也不愿意拒绝。
去客栈的路上,罗杰回想了一下自己对米莱狄的观感,发现有些矛盾。
他仔细想了想,似乎,这女人,很善变。
他晃晃头想,这和我无关,又不是我的女人。
于是罗杰一行住进了米莱狄介绍的客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