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难搞的是土坡。当时土坡是三街最苦的村子,十个工分才分得一毛(角)钱,收成好点的时候能分到一毛五分钱。
土坡地多田多钱不多,全靠东干渠修成之后才有粮食吃,之前都是靠红薯、木薯、玉米等杂粮来度日。
全村只有一口井。一个年级四五百人都到土坡去支农,每人每天洗脸漱口只有一杯水,个个都渴得喉咙冒火!
根本没有水洗澡,只能用毛巾打湿擦擦身,连吃水都喊节约,井水都挨打干了!
到老乡家里去,要么坐石头,要么坐草墩,大多数人都得站着。
支农一周之后,大家身上都臭了。你想一想,一年之中最热的季节,被汗水浸湿透了的衣服,晒干又穿,连续七天不洗澡,不洗衣服,那个味儿……
当我母亲的同学们听说她是“富农子女”时,都非常地吃惊,而且高一年级400人中,只有她一个人是“出身不好”的人。
他们都很敬佩我母亲,觉得她是一个优秀的女子,才能通过那么多贫下中农的考验,保送进高中读书。
要知道,当时教育资源短缺,没有那么多的教室和老师,许许多多“根正苗红”的人都没有机会进入高中学习。
直到今天,还有当年的同学认为我母亲是百里挑一的女子。
读高中时,班里的团支书准备培养我母亲入团,她自认为还没有锻炼好,等达到入团的要求之后,再写申请书也不迟。
1972年夏,母亲高中毕业,在村里的小学当民办教师,和姑父、蒋老师等人一起教书。
大姑父和蒋老师工作时间长,资历老,是照队里最高的工分11分一天靠的,一个月有330个工分,10个工分可以分到一元五角钱到一元八角钱。
我母亲刚从高中毕业,资历浅,每个月只有27元工资,折合每天九角钱。
1958年~1969年,祖父为了偿还欠信用社的八百多元债务,一年只能给曾祖母几次零用钱,每次只有一元或者两元钱。
给曾祖母送零花钱的总是我母亲。先走路到大溶江,搭三毛钱的火车到严关,再走路回螺蛳塘老家。
曾祖母攒着鸡蛋,中午总是在我母亲的碗里埋两个荷包蛋。我母亲每次一定要夹一只到她祖母的碗里,两个人一起吃。祖孙俩互相推让,鸡蛋不凉是不会开始吃饭的。
第二天吃过早饭,曾祖母还煮三四个水煮蛋给我母亲带回家吃。其他孙子孙女眼鼓鼓的望着我母亲衣袋里的鸡蛋,曾祖母便推我母亲快走,免得他们上前来分食。
其实,他们常年生活在祖母身边,吃得也不少。只不过我母亲回去的次数少,一次吃几个鸡蛋,显得特别突出而已。
1969年还清了债务之后,大姑妈出嫁又要陪送嫁妆,我母亲和老四还在读书,家里经济仍旧紧张。
我母亲当老师后,给曾祖母的零用钱才固定为每月五元,直到她老人家去世为止。
每个月我母亲都会借一辆单车,送五元钱到螺蛳塘老家,给她的奶奶也就是我的曾祖母零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