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11岁那一年干妈病逝。不到半年,干爸娶了后妈进门。母亲带我去过一次,见她对我爱理不理的,就再也没带我踏入那个家门。
大哥二哥走得早,两位嫂子先后带着孩子改嫁。三哥在他20岁那一年突然间失踪,家里人找了他十多年,始终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放弃了!我上大学期间,曾经听人说起过,四哥也已经儿女双全了。
继娘则是在收我入名下的第二年或者第三年,有了自己的亲生女儿。算八字的先生讲,我和干妹生辰八字犯冲,最好不要见面,见面必出事。为了预防万一,两家不再走动。
真正我自己能够记事,已经四岁多了。
记忆中父亲不是头痛就是脚痛,不是心脏痛就是牙痛。再不然手上身上长起痈疮百药不效,母亲陪他去三街、灵川、大溶江、兴安看病,甚至借钱送他到桂林的市级大医院诊治,最终的结果无非三个字——治不好或者治不了。
一个大男人,本来应该是家里经济的顶梁柱。他倒好,长年累月生病生痛,一分钱也挣不回来,反而搭进去大把的钱看病买药。家务他也倚病不做,孩子他也倚病不管。烟照抽酒照喝,时不时“哎呦哎呦”向老婆请娇。偶尔看一回孩子,差点要了我的命,半条命算是被他丢掉了!
祖父责怪母亲:“自己的人,也不上心点!拿着钱到处去求人家给他治病去。”
母亲气不过:“满满(老规矩,儿女称呼父亲),我就请你给他诊治。”二话不说包了三元六角钱的红包,双手捧着送到祖父跟前。
祖父不信那个邪!
他给我父亲拿了脉后,又仔细查看了病状,开出三付中药,亲手煎好,眼盯盯地看着女婿趁热喝下去。
三付中药喝下去,一点动静也没有!祖父不服气,重新望闻问切,再搞三付中药给女婿吃,仍旧是“外甥打灯笼——照舅(旧)”!
祖父长叹一声,再也不管这事儿了。
过了二三十年后,我才是想明白——父亲年轻时,一顿可以喝一斤50度的溶江三花酒,烟是每天3~6包的抽。别说是祖父,就是神仙也治不好他的病!
只出不入,便是金山也扛不住这么搬呀。
母亲万般无奈,托珍姨帮忙找个人带孩子。她自己在生产队出工,上山做事、下地种菜,扯猪菜砍猪菜煮猪潲,喂鸡喂狗喂猫喂猪,洗衣扫地……家里家外一把抓,多少也能挣上两个钱。
我记得清楚的第一件事,就是我弟刚开始学走路。珠姨放他在地上站稳,往后退两步,招手叫他过来:“过来,弟弟过来,走到阿姨这里来……”
珠姨带我们到河滩上捡小小的花石子和鹅卵石放进啤酒瓶里,塞进去一两茎水草,灌大半瓶水,再捉几只小蝌蚪,或者几条我们小手指大小的鱼儿放进去养着。
它们在绿色半透明的酒瓶里悠哉哉游着,偶尔窜上来,吃一口碎饭粒。
奇怪的是,蝌蚪也好,小鱼儿也好,哪怕我们天天换水、投食,养不了多久,陆陆续续都死掉了,至今也想不明白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