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父和老四到了四川,和凤姨两口子一起去火葬场接回祖父的骨灰,作伴回桂林来。
大伯也从南宁赶了回来。
我清楚地记得,祖父的骨灰回家那一天,春季学期已经开学。我们三姐弟放学回到家,灵堂已经布置好了。
这是我人生中,第二次经历失去至亲的痛苦。
虽然父母亲在这之前,已经给我们三姐弟打过多次“预防针”,告诉我们祖父去世了,就再也活不转来了。但是,我们一直不愿意相信,温和慈爱的祖父真的永远离开了我们。
我背着书包,缓缓走向放在大桌子正中间的祖父的骨灰盒,看着那个一尺见方的小木盒,无法想象身高1m8的祖父是怎样被装进去的。
我感觉左边胸口又酸又痛、又麻又胀,突然之间我既不能呼吸、也不能发出声音,连动也晓不得动,心里头难过无比,可是不知道怎样向人诉说,也不知道该向谁诉说……
我僵直的站在那里,好像死去的人不是祖父,而是我。我的痛苦和悲伤凝结在胸口,久久都不能消散。
不知过了多久,我才抬头望向祖父的遗像,黑发浓眉,笑容依旧,仿佛眼光里也带着笑意。
可是,他去四川前一次又一次的叮咛:“一定要努力学习,考上大学啊!”我们却再也听不到了!
我呆呆地看着祖父的遗像,难过得眼泪都流不出来。我站在那里,什么也不晓得了,好比一根没有思想的木头一样。
母亲叫醒了我,喊我赶快去做作业,晚上会来很多人吊孝。
从天刚擦黑(傍晚)开始,陆陆续续有亲戚朋友和村里人拿着香和钱纸来吊孝。
大伯、我父亲和老四轮流跪在大桌子旁边,来一个人吊孝,就给对方磕一个头,道一声谢。
姑妈、姑父、我母亲和老四老婆,端茶倒水,招呼来人。
来吊孝的人团团坐下,谈论着祖父生前种种事迹,都是夸赞的话。
我从来都不知道,祖父除了是我心目中第一个真正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更是这么多人崇拜和钦佩的对象。
祖父当了几十年的草药医生,救死扶伤,将很多人从病痛当中拯救出来。
来吊孝的人们,纷纷提出要祖父的子女们大摆酒席,给他老人家风风光光的上山(下葬)。
他们个个都舍不得祖父永远离开,都想送他最后一程,以表达自己的心意。
我母亲四兄妹拿出了祖父的《遗书》——第一,他死后火化,不土葬,节约土地;第二,后事一切从简,不得大摆酒席,铺张浪费;第三,不准向众家亲戚朋友报丧,包括螺蛳塘、楠竹涔等各处皆一样。
众人纷纷惊叹!都说我祖父思想前卫,为人处世与众不同。
姑父连夜赶写出十几份《辞帖》——各位亲友及乡亲:我们父亲生前有遗言,火化,丧事从简。我们不能违背他老人家的遗愿,请各位多多谅解。
落款是我母亲四兄妹的姓名及年月日。
第二天清早,我父亲他们几个人,把这十几份《辞帖》贴到各村村口和各个路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