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母亲生了我们三姐弟,三个月子里都没得吃好、睡好,还要下冷水,还得操心家里一切琐碎的事情,身体亏损太大,所以老年多病多痛。
由于家里起房子花销巨大,我母亲生我妹那个月子,只吃了半只鸡。
鸡肉煮好后,奶奶说她很久没有吃过鸡肉了,母亲就把鸡胸膛肉、鸡大翅和鸡腿肉,还有内脏和血都夹到奶奶碗里,她高高兴兴地吃完了。
饭后,我父亲骂她:“是老有生人,又不是你生人,你一大把年纪,跟月婆子抢肉吃。你下去,这里用不着你!”奶奶哭哭啼啼的回楠竹涔了。
这一出母子双簧,演得真好!
母亲总说父亲心疼她,我一直不以为然——如果当真心疼老婆,为什么要等他妈妈吃完了鸡肉才骂人?就那一只鸡,都吃掉半只了,又没别的吃了,不走,留在这里洗尿布?
母亲还在为父亲分辩——他事先也不知道我会夹鸡肉给他的妈妈吃,家里又有做工的木匠师傅,做儿子的,当着外人抢妈妈的饭碗,传出去也不好听。
母亲又提起,当时她还责怪父亲说:“老人家了,吃得一餐是一餐了。她能吃得多少?她生了你养大你,连半只鸡也值不得了?是我夹给她吃的,你实在要怪,就怪我吧!”
讲得我也没脾气了。毕竟那时我才四岁多,实在记不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妹还没满月,新房子进火做酒。我母亲一时忘了忌讳,尝了一下酸坛子里的酸萝卜酸好了没有,从此酸倒了牙,再也吃不了酸东西!
我妹满月第二天,珠姨就回去了。
她姐来我家那天,她就想走。珍姨请她再耐烦一段时间,等我妹满月再走,她勉强答应了。我母亲算好工钱,用张红纸包起给她,送她到村口。
祖父看见我母亲买回来许多杉木皮,准备用它来围三面大墙,就拿着5000元给小女儿,叫她去买砖把三面大墙砌上。
母亲拒绝了,无论祖父怎么讲说,横直就是不接这笔钱。
祖父流着眼泪说:“我知道你最坚强,也最争硬气,哪个给你东西给你钱,你都不要,连我也一样!我是心疼我那两个孙女儿,女孩儿长大了,怕有坏人打她们的主意。这杉木皮夹成的墙,能挡得住哪一个?这一个方面,你们两口子一定要多加注意啊。你今天不接这一笔钱,恐怕我要担忧到死的那一天……”
直到1992年祖父去世,我家仍旧是杉木皮夹成的三面大墙。
我的父母由于祖父的提醒,总是留一个人在家看孩子,一个人去做事挣钱。
直到我妹也上了初中,住校去了,我父母才天天一同早出晚归。不过寒暑假或者周末、节假日,仍旧要留一个人在家看孩子。
2004年,我弟本科毕业,上班后帮着家里还债。
2007年初,我弟攒了1万元寄回来。父母亲拿这笔钱买来水泥砖和水泥、河沙,请来砌匠师傅,终于把三面杉木皮墙变成砖墙。我们一家人,从此可以睡个安心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