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
“我知道你是放不下我,但你想想,金府里有吃有喝的,又有金妈照料着,你有什么放心不下的。”
“我这要是一去,不知何时才能回来啊!”
“有时间就给我写写信,让我有个盼头就行,我也会给你写信的,寄不出,就放进抽屉里,等你回来了,我们娘俩一起看。”
“母亲”
“不要罗里吧嗦的,快吃饭吧!吃完了,好好睡一觉,要是哪天想去了,就让老林帮你收拾行李。”
“是”
“还有照顾好自己,至于我呢!你就不用去惦记了,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也许,在遇到难以抉择的事情的时候,其实是不需要别人帮我们选择的,只是向前推一下就行,让我们可以有机会看清前方的路,对自己大声的说一句,“放心大胆的往前走吧!”
金离远这次投奔华南师,老林原本也是要跟着的,可金离远说他有妻儿要照顾,是绝不会让他去的。老林还是犟得像头牛似的要跟着去,金离远只好说,留下你不仅要照顾好你的妻儿,还要帮我照顾好金府,照顾好我的母亲。老林一听这话,就不再言语了,默默的在那收拾行李。
金离远的随身行装也是要简单再简单,一是,这次的投奔之路一定会有很多波折,带着笨重的行李会有诸多不便。二是,他已经做好了风餐露宿,衣衫褴褛的打算,多了的衣服就变成了一种负担。等一切妥帖后,难题又来了,该如何出城呢!要知道金易远的手下盯金府盯得是越来越紧了,出去采买东西都要费上一番周折,这大活人出城岂不是天方夜谭。就在金离远愁的头盖骨都快裂开的时候,一个噩耗传来,在金家做了三十几年的孙掌柜去世了。金离远在得知这个消息后,火速的赶往孙掌柜的家中,帮着忙前忙后了两日,眼看着就是第三日了,这送孙掌柜最后的一程,也是他出逃的最好时机。晚上回到金府后,他把计划说给母亲听,金太太今日虽有些恍惚,可脑子还算清醒的,所以,对儿子坚定的点了点头。金离远本想再说些叮嘱的话,见母亲脸上明显写满了不舍,便将已经打好腹稿的大段言语咽了回去。而这一夜他失眠了,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因此,起身出门,却见老林站在门口。
“你……”
“睡不着吧!我也睡不着,想和你喝点酒,但明天有重要的事情要做,所以,喝点儿茶吧!等咱们相聚时再不醉不归。”
金离远看着老林明亮的眸子,认真的点了点头,这一夜他们饮了十几壶的茶,去了无数次厕所,说了一箩筐的话,却一直没说再见。也许再见在此时的他们眼里有两个意思,一是,不久之后就会再相见,或是明天,或是某一天。二是,再也见不到了,一别就是永远。而对于这两个,他们都是忌讳的,要是几天后,或是几月后就见着了,金离远也许还只是金四少,没有功绩,无作无为。但要是再也不见了,金离远依然还是金四少,只是不知是生是死。
第三日就这样再推杯换盏中来到了,金离远早早的出了门,没有去看母亲,与老林也只是互相捶了一下肩膀算是告别了。
孙掌柜送葬的队伍不长,与金老爷的不相上下,这让金离远再一次深切的领悟到人走茶凉比衰败没落好听,因为,前者只是人情没了,而后者是颜面没了,因此,他更清醒的认识到“重振金家”是多么重要的一件事情。
一行人吹吹打打,哭哭啼啼的来到城门边,守城的是金易远的手下,他们看着队伍过来了,就比比划划起来,然后,摇头晃脑的上前截住他们,送葬的人不敢反抗,听话的站在那里,而金易远的手下粗鲁的盘问所有人,到了金离远这里更是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的翻了好几遍。
“长官大人,我们急着送行,还望您通融。”孙掌柜的大儿子见金易远的手下这是见着金离远而有意为难,于是,赶忙上前递上一张银票,并且,毕恭毕敬的拱了拱手。管事的看了看上面的数目,呲着牙接过,揣进自己的兜里,然后,对着金离远没好气的说道:“金四少,如今出去送个葬,还要别人打点,一向风光的您受得了吗?”金离远并不理会这个对着自己龇牙咧嘴的人挤出来的屁话,只是目不斜视的看着前面,而此人又继续说道:“金四少,您现在混得应该还不如我吧!所以,少端着了,乖乖的叫一声爷,我就放你过去,否则,下葬的及时过了,我可不负责任啊!”
此等话语使得金离远的怒气四起,可是,他不能发作,不能反驳,因为,出城的门就在眼前了,为了出去他只能一忍再忍。可是,不强装着立立尊严,这帮无赖的话会更加难听。于是,他慢慢的收回目光,看了看眼前这个龇牙咧嘴,得意忘形的人,然后,大声的说道:“我若是喊你一声爷,那么,金易远应该叫你什么?”
“你……”
“别忘了,他和我流着相同的血。”
“你……”
“怎么,要我叫吗?叫完了,你敢答应吗?”
“别拿这个吓唬我,我可不是吓大的。”
“好,那我开口了。”
这时,身边的人凑近了小声嘀咕道:“还是快快放行吧!他与主子再怎么不和,也是人家的弟弟啊!”他一听这话,不耐烦的挥了挥手,送葬的队伍得以出城。
出了城门,金离远偷偷的松了口气,掩饰着心中的惊慌,随着送葬的队伍继续向前走,队伍很慢,足以给他时间让他气定神闲。
下葬是有很多讲究的,先要至亲哭丧,祈求阎王开门,而后开锹挖土,棺椁入土,族里年长的念吊词,至亲们接着哭丧,焚烧纸钱,扬土筑坟。而金离远目睹了全部过程后,如同又经历了一遍与父亲的告别,只是这一次他虽不是跪在最前面的那个人,确是心最痛的那一个,也许,孙掌柜是看父亲走得太急,太慌忙了,怕他忘东忘西,顾不好自己,所以,着急的追了过去,而这样的追随让金离远感激涕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