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润昆见自己的此句一出,刘翠兰转身定定的看着自己,知道她烦扰戴小桃的心思被他彻底扼杀在摇篮里了,所以,笃定的推门走了进去,里面传出戴小桃的声音,一句短短的“润昆,你在和谁说话。”但只有这么短,后面的因为一声“哐”的关门声而生消音散了。刘翠兰看着那扇关得紧紧的门,掩面回了自己的房间。
第二日一早,楚润昆带着戴小桃离开了楚宅,去了哪里,谁也不知道,而刘翠兰真如楚润昆所说的那样,去了城外的尼姑庵,只是不是甘愿去的,是被人强压着来的。一路上她用最粗瘪的语音诅咒着楚润昆,用最愤怒的语气对着天地吼来吼去,而压着她的人对于她的这些言语充耳不闻,因为,他们的任务是将这个满口胡言的老女人送到主人所指的目的地,而制不制止“犯人”的一路欢骂是不在他们的任务之内的,这多一事是不如少一事,就当给枯燥的押送之路配乐了。
城外的尼姑庵是在一个叫“百草山”的半山腰上,这里香火不是很旺,所以,来的人并不多,而向上的路又崎岖,不好走,加之刘翠兰一边叫喊,一边对押送她的两个人又踢又打,弄得两人苦不堪言。起初两人并不在意,秉承着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的理念,还苦口婆心的劝着。可是,刘翠兰反抗的越来越激烈了,两人的气就上来了,其中一个满脸胡茬的黑脸不耐烦的说道:“你呀,还是少说两句吧!顺,也是进,逆,也是进。在我看来,还是顺顺当当的进更好些,省了许多力气,也省着我们兄弟二人费事,否则,给你弄得筋疲力尽,再进这儿圣地就显得不虔诚了。”
另一个瘦子一听这话“呵呵”的笑了,弄得黑脸胡茬厉声说道:“你在一旁笑个屁啊!”
瘦子则挤眉弄眼的说着,“什么叫弄得筋疲力尽啊!哥,别学了一个词就瞎用。”说完又笑了。
黑脸胡茬被他这么一笑,反倒是开了窍了,于是,也挤眉弄眼的说道:“唉,给我把把风,我一会儿就好。”
“什么,什么啊!”瘦子知道黑脸胡茬说的是什么,可是,故意装出一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样子,而黑脸胡茬则不再理会他的假模假样,一把夹起刘翠兰扛着她就朝灌木丛走去,刘翠兰见这架势声嘶力竭的叫嚷着,骂的对象也由楚润昆转到了黑脸胡茬身上,而黑脸胡茬只是“哈哈”的笑,脚步更急更快了。在一旁始终坏笑的瘦子此刻笑得更来劲儿了,还悄不声的说道:“哥,悠着点儿,别弄得太筋疲力尽了。”说完一边坏笑,一边掏出大烟袋“吧嗒吧嗒”的抽起来。
一阵狂呼烂叫过后,黑脸胡茬边系着腰带,边满面春风的走了出来,抽着大烟袋的瘦子见状忙嬉皮笑脸的说道:“哥,完事了?筋疲力尽了?”
黑脸胡茬则表情认真的说:“在老子胯下她还敢不老实。”
瘦子一听笑得更欢了,拿烟袋的手都抖了。
“哎,你不去吗?我给你看着。”
“我不去,不去,哥,你舒服就行了。”
“你真不去,可别后悔啊!这个虽上了年纪,可是,比窑姐刺激多了。”说完黑脸胡茬笑了。瘦子看着他的笑,摇着手,“哥,毕竟是局长和楚景年碰过的女人,肯定勾人,只是别上瘾,这儿眼瞅着就是尼姑了,再来可不行了。”
“哎,上瘾又怎样,我要是上瘾了就常来,什么局长,楚景年,还不都是舍了她了,而这样的,长时间没男人是不行的,像我这般身强力壮的,不是更合适。”说完两人“哈哈”的坏笑起来,而此时他们不知道正有一杆枪冷冷的对着他们,只听一声枪响后,黑脸胡茬后脑勺开花的倒了下去,而瘦子捏着大烟袋颤巍巍的将头扭了过去,只见蓬头散发的刘翠兰举着枪,邪恶的看着他,瘦子结结巴巴的说道:“我哥的枪……我哥的枪,我……怎么会在你那里,怎么……”还没等瘦子结巴完一声枪响将他送上了黄泉路。
每日清晨诵经,白天扫院子,种菜的三姨太,听到庵外传来两声冷冷的枪声,立即放下扫帚,双手合十念诵起佛经来,人世间的事儿对于她而言真是放下与释然了,而为亡者超度的事儿,此时的她倒是做得顺手起来。
父亲的三期刚过,金离远就病倒了,请了薛郎中过来诊了脉,愣是看不出个所以然来,这让老林更加心急,薛郎中只得开了副安神补气的方子,老林一边熬着药,一边祈祷着老天爷保佑四少快快好起来。
金离远再次醒来已是第三日的午后,房门虽关着,但是可以清楚的听到母亲在楼下的客室里大喊大叫的声音,不用想也知道此刻的她多么的衣衫不整,蓬头垢面,脸上应该还有一道道或长或短的泪痕,手上或是有撕碎的信件,或是有某本书的某一页,她应该是将它们拼命的塞进口袋里,说着,“老爷回来了看见它们碎了,掉了,会生气的。”母亲也应该没有穿鞋子,因为,父亲走了,她就不知道冷暖了,她会光着脚在地上渡来渡去,脚趾还会不自觉的弯起来,好似要勾进地里,也好似要蜷成一个团。他要下楼去规劝自己的母亲,她这样一味的哭闹,除了伤身之外,没有一丁点儿好处。他扶着床沿撑起身子,下意识的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颈项。这个平安扣虽然都解释不清楚是何时戴上去的,是谁为他戴上去的,但不用猜想也知道肯定是希望他平安顺足的人为他佩戴的。这时没了,是不是也预示着平安顺足的日子从此不会再有了,如果是这样,金离远也是坦然的,因为,他明白命运给你什么,你就要稳稳的接住什么,否则岂不是辜负了他的一番安排了。
平安扣不见了,他的手抓空了,他于是又惊愕的摸了摸,真的没有了,他立即想到了颈项上允安亲手为他戴的玉扣,便急切的抬手抓了抓,再次落空,玉扣不见了,消失了,关于她的所有痕迹都被抹去了,她走之后,太多关于她的痕迹都逃离了,每一次的离别都是不打一声招呼的,这样的经历让他越来越害怕,越来越害怕,害怕哪一天醒来,脑中关于她的记忆也会消失不见了,如若是那样,这场爱就真的成了一个无凭无据,无踪无迹的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