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翠兰看着戴小桃,不知该说些什么,而戴小桃则对她说道:“走,我带你找栖身之地去。”
楚润昆在西城的宅子,戴小桃还是知道的,但这儿突发的变故,身份被彻底暴露,她来找他也是心中直打鼓,她知道,他是喜欢之前的楚涵芝的,可是,她只是一个和她生的一模一样的冒牌货啊!这样的皮囊不知能否得到他的欢心。也许,只有百分之一的希望,但已被逼成了这个样子,他便是她唯一的靠山了。
楚润昆的宅子并不大,但外部装饰极其奢华,想必内部也不会太差吧!刘翠兰也只是听说,但未曾来过,这次亲见还是蛮欢心的,这样的宅子住着也应当很是舒服吧!别问她为什么那么自信能住进这个宅子,戴小桃在对她说找栖身之所的时候,她在她的目光中看到了自己当年的模样,在如此境地目光还能那样坚定,这样的人一定不简单,而跟着这样不简单的人,定是会丰衣足食的。她不禁由衷的感叹,自己的命真好,每到绝境都有贵人相助。而当她看到了已站在门口的楚润昆时,她对戴小桃的认定又坚固了几分。
金府突发变故的第三日,金老爷出殡了,排场一下子减了大半,城中的人也不再巴结巴结的献殷勤了,他们更多的选择站在边上观望,万一能再看到什么热闹呢!
今日天暗暗的,没有乌云,也不见太阳,总感觉会下雨,可是老天爷又好似不愿雨水落地,所以,死死的将它们含在嘴里。
送行的队伍不长,走在队伍最前头的金离远扛着父亲的幡旗,低头费力的前行着,这两日他整个人都混沌了,他的记忆断掉了,他的父亲走了,他唯一的哥哥又给他致命一击,他现在不知道该怎样面对这个冰冷的世界,这个世界有时候太冷漠了,冷得人都瑟瑟发抖。他从前是极其瞧不起遇到事情就如同霜打的茄子一般的人的,也看不惯行尸走肉,失魂落魄的德行,可现在才发现自己也是如此啊!还是其中最惨,最可笑的那一个。
围在队伍两旁的人,用或是怜悯,或是讥讽的表情看着金离远,以前对他的羡慕与嫉妒,崇拜与仰视,在这两日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原来从高空到低谷竟是一闪而过的事情,原来之前的繁华与喧闹是再美不过的泡影,所以,不要迷恋身居高处时得来的掌声,否则,在跌进谷底时铺天盖地的嘲讽之语会让你窒息。
就在金离远无力的看着脚下一方地面的时候,就在他觉得气息都变得憋闷的时候,就在他觉得鼻腔的酸楚难以忍受的时候,金易远出现了,穿着西装,打着领带,头发整齐,皮鞋铮亮,脸上是似有若无的笑。他的出现让送行的队伍停了下来,让金太太,二姨太和三姨太的哭声停了下来,让人们那怀着看热闹的心燃了起来,这个世界仿佛在等一个更加热闹的场景,老天爷之所以阴暗暗的,也似乎在为即将上演的一幕铺垫情绪。
“你怎么还有脸来!”金离远说这句话的时候,只觉口中都是腥腥的味道,自己的喉咙都好似长出了刀,他的双手不自觉的握紧,甚至,有“咯吱咯吱”的声音传出,但既已在世人面前,心中无论有多少酸楚,都要压制再压制,不为别的,金家的脸面还是要的。
金易远看着此时如同一只被激怒的狼一般的金离远,看着他因世俗的眼光而费力的克制自己情绪的金离远,他突然觉得不虚此行,他不禁在心里感叹,金离远啊金离远,那团火已将你烧得五脏六腑都破裂了吧!是不是觉得疼痛难忍啊!在吧嗒吧嗒的滴血吧!但还碍于金家的面子而不发作,佯装着坚强不累吗?于是,他浅笑一下,细细的说道:“我的好弟弟,你还好吗?”
“这个应该不用你费心吧!只是今日你出现在这里,真的不合适!”
“父亲出殡,身为儿子的我怎能不来呢!怎么也得送他最后一程啊!”
“你觉得你配吗?”
“哈哈,当然配啊!因为,我的身体里流着他的血啊!”说着,身边人递给金易远一只白菊花,他接过后走到金离远身边,抬手将它插进幡旗的白色绢花里,然后,深深的鞠了三躬,待站直后,眯着眼睛对金离远说道:“好好送行,也许,这是你最后一次自由的出城,以后还望你好好在城中经商,毕竟还有几个铺子要打理。”
“金易远,记着你的所作所为,别等来日算账时,赖了哪条。”
“哈,好,我等着,不过,你得快快成长,这儿要是我哪日不悦了,说不定会掀了这座城。”
“别太自大!”
“忠告很好,不过,金离远,落魄成这个样子,还这么心高气傲的,真是佩服你啊!不过,放老实点儿吧!这日后的日子可不太好过啊!哎,等着现实告诉你,什么叫凤凰落地就是鸡。”
“今日是父亲的送行日,我不和你计较,若是换成他日,我饶不了你。”
“好,我等着,到时候看看是你死还是我活。”
金离远没有再接金易远的话,而是扛着父亲的幡旗,绕过他向前走去,以后的路定是难走的,可是,他不能倒下。
送行的队伍继续前行,路两旁看热闹的人因为只是见着两兄弟有一个不友好的见面就不再言语,而感到略微的扫兴,所以,吧嗒着嘴嘀咕着什么。金离远没有理会这些人的言语与表情,他只想好好送送父亲,好好的陪他走完这一生的最后一程。也许来生他们还会相见,不知那时都是个什么身份,如果可以希望还是父子吧!今生未听完的教诲,来生让他老人家慢慢讲给他听。今生未叮嘱完的事情,来生让他老人家细细的说给他吧!今生还有很多愿望没有实现吧!还有很多牵挂未曾放下吧!还有更加宏伟的计划未曾实施吧!他恍然发现他不了解自己的父亲,他的喜,他的悲,他的心愿,他的梦想,他都没有好好询问过,他自己也没有让父亲好好了解过,他后悔没有与他促膝长谈,没有与他来一次撇开父子关系的把酒言欢,如果真的有来生,他一定会将它们都实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