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关璃第一次来周彦郗家，然而第二次却比第一次还要紧张，总觉得自己要干什么坏事似的。
关璃觉得周彦郗这个人可能是有洁癖，好歹她也算是个客人，然而每次到他家来，他第一件事就是去主卧洗澡换衣服，留她一个人在客厅里百无聊赖。
等他一身清爽的出来，电视节目已经不能吸引关璃了，她在手机上开了一把王者荣耀。
周彦郗在她身边坐了下来，身上是清新干爽的沐浴乳的味道，她往边上靠了靠，下意识地把手机上自己的段位给遮一下。
周彦郗扫了眼她的屏幕，又看着她那白皙的手指在屏幕上一顿瞎戳，起身，问了句：“倔强青铜，晚上吃点什么？”
关璃正好打完一局，哼了声：“那你什么段位？”
周彦郗回她：“我不玩。”
关璃奓毛：“那你凭什么笑我！”
“我笑了吗？我觉得我问的时候，挺正式的。”他顿了顿，看着她靠在沙发上，软软懒懒的，“晚上吃什么？青菜，海鲜，牛肉，都有。”
关璃其实不太饿，因为为了准备竞标会没怎么睡，倒是有些困倦，她随口说了句：“我不挑。”然后，注意力又放到了游戏上。
不玩会儿游戏，她怕在周彦郗家的沙发上睡着。
周彦郗没再接话，转身进了厨房。
关璃一边拿着手机，一边向厨房里瞟。
大帅哥就是大帅哥，换下西装，系上围裙，高冷的气质上倒是增添了几分烟火气。
她在沙发上玩了会儿，碍不住好奇心，穿着拖鞋蹬蹬地跑进厨房。
亮色的油焖大虾刚出锅，味道香极了，关璃闻着这味道，一下子就觉得饿了。
小锅里似乎还煮着什么，她过去的时候，周彦郗正将切得方方正正的嫩白小豆腐块下锅。
“你这做的是什么？”
“蟹黄豆腐。”
“淮扬菜？”
关璃一怔，旭安在北，在加上周彦郗字正腔圆的普通话，她问道：“我以为你是旭安本地人。”
“生在江南，后来父母工作北上，小学开始就在北方念的。”
她歪着头，认真看着盛好的菜，没注意到自己的长发微微擦过他的手臂。
周彦郗看着关璃，觉得心上莫名的柔软了几分。他伸手去端白色的装着蟹黄豆腐的瓷碗：“电饭煲里有米饭，吃多少，你自己盛吧。”
她盛饭的空档，周彦郗又炒了个青菜。
关璃的食量不大，但没想到周彦郗的手艺这般出色，三两家常菜让她吃得心满意足，大半碗饭吃光后，又单舀了一碗蟹黄豆腐。
饭后，关璃抢着洗碗，周彦郗说了句，用洗碗机就好，于是，她就站在他边上，看着他将碗筷冲了水，放进洗碗机。
同样是一个人过日子，关璃感觉出来档次的天差地别。
想着想着，心里的话就问出了口。
“你一个人住？”
流水哗哗地冲着，绕在他干净而骨节分明的手指上。
周彦郗没回身，目光放在碗筷上，回她：“看不出来？”
“哦，就是觉得你做饭蛮厉害的，平时没看出来。”
他应了声：“你看不出来的事多了。”
关璃没听出他话里的意思，看着他将碗筷杯子悉数摆进洗碗机，放了洗碗块，按键启动。
“你找我来就是为了请我吃晚饭？”
她背着手，站在料理台边，因为吃了热乎乎的蟹黄豆腐而面颊透着浅浅的粉色。
周彦郗反问了一句：“那你还想做点什么？”
他说话的时候眉目如星，黑瞳如深井一般，让看的人轻易就会陷进去。关璃别开目光，道：“那没什么事就送我回去吧，我明天还要上班。”
“知道。”
他用洗手液认真细致地洗了手，用厨房纸擦了擦，顺势牵住她的手腕，淡淡道：“跟我来。”
关璃的注意力一下子就被手腕上的热度夺了去。
她跟着他进了一间黑乎乎的屋子。开了灯，才发现竟然是影音室，妥妥一墙的藏品，怎么说也得几百张吧。
关璃默默在心里感慨了一句，有钱真好，等她赚了钱也要搞一个，看上去低调上档次。
周彦郗在碟片架子上翻了一会儿，然后选中了一张。
关璃窝在沙发里，沙发的靠枕舒服而又柔软，她挑了个舒坦的姿势，看着周彦郗放好了碟片。影音室的光线暗了下来，厚重的黑色窗帘，和屏幕上传来的光，营造出一种私密的氛围。
关璃觉得吃了饭看个电影放松一下蛮好，可能周彦郗这人不喜欢人多的地方，去饭店的时候嫌吵，看碟片架子上的藏品，看样子是很经常在家看。
周彦郗在她身边坐下，遥控器还没按，就听关璃问了句。
“嗯……有可乐吗？”
他看她一眼，身上穿的还是去竞标会时的职业半裙。她弯腿半坐半靠地倚在沙发里，白皙而有修长的腿搭叠在一起，姿态放松。周彦郗移开目光，没一会儿，拿了杯橙汁和一条毛毯进来。
“女孩子，少喝碳酸饮料。”顺手把毛毯盖在了关璃又细又白的腿上。
关璃张张口，想开口怼回去，看着周彦郗那清冷的侧颜，憋了半天，除了声谢谢，又补了一句：“那有爆米花吗……”
他睨她一眼，最终还是起身：“别跟我挑盐味还是奶油味。”
影音室的门没关，厨房那边传来微波炉爆着爆米花的声音。
等了一会儿，奶油味的爆米花放在了一个漂亮的木制杯筒里。
周彦郗坐稳，长腿一撂：“还有其他要求？”
“没啦没啦，可以开始了。”
片子有点老，关璃不是电影发烧友，说不上来年份，但记得这片子可能上映七八年了。
剧情不快，再加上悠扬的配乐和为竞标会奋战了一宿没怎么睡的疲劳，困意霎时袭来。
她坐得不稳，身子微偏，坐着睡着了。
电影的画面帧帧切换着，关璃最后困慢悠悠地倒在了周彦郗的腿上。
他的休闲裤似乎是纯棉料子的，很柔软，她的脖颈枕在上面，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沉沉地睡了过去。
周彦郗的注意力并没在电影上，她倒下来的那一刻，伸手扶住她的脖子，轻轻拖着，搭在自己的腿上，伸手扯了那条毛毯，披在她身上。
电影还在放着，只不过是无声地进行着。
周彦郗垂眸看着关璃的睡颜，叹了口气。
这么多年，耿耿于怀一直把她放在心上的是自己，她没真的喜欢过他，知道的那一刻，是挫败，失望，生气，还有一些难以言喻的情绪。
他确实是有些恼，恼到最后的，不是气她，而是生自己的气。
是他心心挂念她，哪怕她连自己都不算真的认识。
几缕头发压在她的脸上，她觉得痒痒的不舒服，伸手去弄，弄好了，手搭在周彦郗的腿上，像是搭在枕头上。
他牵住她柔软的手指，握在掌心。
如果说恋爱中，付出真心更多的那个人是输家的话，现在，比赛还没开始，他就知道败了的是自己。
放在沙发边上的手机突然震了起来，是简珩的电话。
周彦郗接通，压着声音：“有事？”
简珩笑呵呵地说：“哟，这大晚上的你还忙呢吗？不应该吧。”
周彦郗低头看了眼关璃，睡得很熟。
“你以为别人和你一样没有夜生活？”
“周彦郗，你这话就损了点吧，简爷我夜生活丰富着呢！老许从英国回来了，今儿从立南飙过来，找你喝酒呢，老许也是个挑剔的主，酒吧不去，非要来你家，说酒吧的酒跟你家的比不了。”
周彦郗轻哼了声，说的倒是没错。
“我们现在买了下酒菜，开过去，你在家呢吧。”
“在家，但你们过来的话，不方便。”
简珩又卧槽了一句：“不是吧，你一个大老爷们有什么不方便的？”他鼻音哼哼两声，“哎呦，郗少什么时候开始夜生活了？天方夜谭啊，你又不像老许，天底下都是他妹妹，你这位是什么来头啊，哪天给我们引荐引荐？”
关璃睡得香甜，枕着周彦郗的腿翻了个身，手在他的掌心中打了个转儿，淡淡地回了两个字：“初恋。”
简珩的尖叫声差点让许庭遇开车压了马路牙子。
“你能不能给我安静点。”
简珩吃惊地握着手机，对面已经挂了电话，他嘴里只有惊叹：“乖乖！”
许庭遇载着一车人，打了个方向盘：“说人话。”
简珩再次看了眼手机，周彦郗已经挂电话了，但是却是刚刚的联系人是周彦郗没错。
“郗少那去不成了。”
后座上有人搭话：“靠，真的假的，我们还指望宰郗少一顿呢，他那的藏酒都是四个零起步的。”
“老许回来也不见？你们俩还是不是真爱了。”
许庭遇低低道了声：“滚。”
后座的男人们哈哈的笑起来。
简珩嗯了声，感觉一时还不能消化这个消息，解释了一句：“他初恋在他那，没空接待我们。”
“什么？”
“跪了！”
“话说，郗少交过女朋友？我们怎么都没听说过。”
简珩心里也嘀咕了一句，初恋他也没听说过，倒是莫名地听过有个前女友。不过圈子里应该没人认识关璃，他也就没搭话茬。
兄弟几个不信的多，有人道：“真的假的？别不是怕我们喝他的酒糊弄我们。”
许庭遇单手握着方向盘，应了一句：“跟人比，他的酒根本不值钱。”
周彦郗从高三开始就是学神一般的存在，身边的几个朋友成绩虽说没他好，但也都是年级组里响当当的人物。
那会简珩长得白，再加上人偏瘦，不知道谁送了他个外号，玉面书生。
他一直很嫌弃这个绰号，总觉得听起来自己像个娘炮。
有次周末，周彦郗介绍许庭遇给他们几个认识，同桌有好事者，特意把简珩的这个外号搬出来增加辨识度，简珩倒是当众自己吐槽了一句：这绰号太娘。
谁料到这个新认识不到十分钟的哥们在对面说了句：“是吗？我觉得挺有特点。”
这一句话就激怒了简珩，人蹭地一下站起来，害得麦当劳的桌子都跟着抖了三抖。
许庭遇倒是悻悻地透着懒散：“怎么，要出手？打得过我吗？”
简珩看着眼前简单白T的男生，宽肩腰窄，隔着衣服，看不出什么，但是手臂上的曲线确实劲实漂亮。
他竟然怂了。
周彦郗摆摆手，打了个圆场。
“给你个机会，游戏里虐虐他。网吧那边包厢有空了，我们过去吧。”
许庭遇做了请的动作，口吻尤其欠扁：“兄弟，等会不用手下留情，动真格的来。”
简珩拉住走在最后的周彦郗：“你在哪认识的这么个大爷，太拽了吧。”
周彦郗倒是不避讳：“打游戏认识的。”
简珩：“……”
周彦郗就是那种真正的聪明人，学习上不费力，花些时间，东西就吃得透，题不用做太多，典型的掌握了基本就能融会贯通。所以，平时打游戏当放松，也是常有的事。那天，简珩和许庭遇正好两个队，再加上周彦郗和许庭遇一个队，几乎是把他们打哭了。
之后简珩不干，非要合起来同周彦郗虐许庭遇。许庭遇不在乎，桌面上摆了个雪碧的易拉罐，对着简珩道：“要不要给你来瓶旺仔，加加奶？”
“别嚣张！”
有周彦郗在简珩这对，也仍旧是输了。简珩一肚子怨念，跟周彦郗吐槽：“傲成这样，你不用对他放水啊！”
周彦郗笑笑：“我没放水，是你太难带。”
“……”
后来简珩才知道，许庭遇是在立南市念书，为了和他们打游戏，特意翘课来的。
简珩只有两个字可以形容他：真闲。
许庭遇走的时候，手搭在简珩肩上，透着一股不正经。
“兄弟，嫌自己白，可以去美黑。我认识一家美黑的美容院……”
“你给爷滚边上去。”
后来，许庭遇再次来旭安市，约周彦郗他们网吧见。
本就是体育课后的自习课，两节自习课后就下午放学了。周彦郗便应承下来，简珩他们几个兄弟乐意凑热闹，就跟着翘课往出跑。
育林高中是封闭式管理的，来回走都要通过门禁。要么有老师的假条，要么有医务室的签字，否则甭想出去。
简珩模仿人的字模仿得极像，他们几个一想往出跑，就让他模仿班主任的字。
拿着写好的字条，这次却被新来的保安给拦住了。非要给他们班主任打电话确认一下，好说歹说都不行。
简珩横了一句：“大叔，”指着周彦郗道，“这位可是上次期中考的年级第一啊。”
保安还没答上话，就听不远处有一声尖叫。
周彦郗转头的时候，就看到校园栅栏外，有个姑娘穿着校服，半蜷着腿坐在地上——人在校外。
周彦郗饶有兴味地看了眼，这是刚翻出去就栽了啊。
没翻过去的两个小姑娘见状一下子就尖叫起来，登时吓哭了。
“璃璃，你没事吧？摔疼没有？！可别骨折了啊！以后会不会不能走路，得坐轮椅啊？”栅栏内侧的小姑娘愈说愈激动，像是把关璃之后20年会发生的灾祸都先哭了出来。
栅栏外被摔伤的姑娘疼得眼睛里泛水花，却镇定地安抚自己的两个朋友：“我都没哭，你们两个哭什么。”
保安已经赶了过去，一下子就围住那两个哭泣的小姑娘，指着校外那个坐在地上摔伤了的姑娘：“你！你怎么翻栅栏！哪个班的？！”
周彦郗轻轻扫了扫，以她那个坐姿交错的样子看，怕是扭伤或者骨折。他往前走了两步，不急于出手帮忙，但将她们同保安的对话听得更清楚些。
此时，简珩却扯住周彦郗的衣角，焦急道：“她们几个有保安管，你就崩操心了，赶紧溜啊。”
周彦郗没动，压了压头上的棒球帽，似乎在思考要不要上前帮忙。
关璃见保安大叔反应太慢，腿上的疼已经快受不了，怕自己哭了再把眼前哭成泪人的姚一朵哭瞎，淡定地从校服口袋里拿出手机。
“喂，120吗？这里是育林中学。”
听到这话，周彦郗不自觉地扬起嘴角。
关璃利落地说明了地址和自己的情况，这一幕，给姚一朵和保安大叔看得一愣一愣的。她挂了电话，看着栅栏内的姚一朵她们，突然拔高音量：“快跑！不用管我，救护车等会儿就来了！”
姚一朵惊醒，拔腿就往校外跑。
看得简珩觉得这转折简直来得太快，他迅速拉上周彦郗。
“听见没，还不赶紧跑。”
关璃的声音越来越小，被简珩拽着的周彦郗有些听不大清。
关璃偏着头，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看着保安大叔，口吻像是黛玉葬花般：“大叔，您不能走，您舍得看我瘸在这吗？”
坐在影音室的沙发里，年少时的记忆像被晚风吹过来一般，清晰且柔软，关璃趴在周彦郗的腿上，睡得很舒服，再加上暖暖的毯子，只露了一个脑袋出来，他替她掖了掖毯子边儿，将电影无声地看完。
简珩他们不得不临时换个场子，许庭遇开着车，简珩在副驾上自顾自地念叨了半天。最后，他难得起了个坏心眼：“咱们去郗少那，堵他一回，怎么样？”
许庭遇看着前方的路灯，长悠悠的路，因为深夜，车辆不多。
挑眉道：“哟，一段时间没见，胆子倒是肥了不少。”
“靠，你就不好奇？就他那个眼光，能看上谁啊？周彦郗的初恋，得长成什么样，我觉得仙女一个词都没有实感，必须亲眼见一见。”说到仙女，简珩脑子里不知道为什么闪过了关璃的脸，那小丫头倒是长得出水芙蓉，不是一般的好看。但是他没细想，心里就琢磨着，周彦郗这初恋难不成是他大学时候交的？
许庭遇想起了周彦郗跟他确实提过这么一个人，说是高中时期的小学妹，跟他告了白，还放他鸽子。
许庭遇当时幸灾乐祸了一句：“没想到，你也有吃瘪的一天。”
周彦郗下手太稳准狠，许庭遇肚子绞着疼，“靠，你出其不意，太小人了。”
周彦郗倒是一边摆弄手机，一边说了句：“我从来没说过我是君子。”
然后翻出一张照片，给他看。
许庭遇看了眼，问他：“就是跟你告白的那个？”
周彦郗轻点了下头：“嗯。”
许庭遇看着照片里那个穿校服的小姑娘，继续问他：“你学妹？”
“嗯，比我小两届。”接着，一向沉稳内敛情绪很少外展的周彦郗问了一句，似乎想从许庭遇那听到某种回答，“感觉怎么样？”
许庭遇一副资深撩妹高手的模样，勾着唇角：“漂亮。”
周彦郗收回手机，没再让他继续看。
感觉到周彦郗对这姑娘的非同寻常，许庭遇难得主动补了一句。
“漂亮是漂亮，不过我心里有人了。”许庭遇吊儿郎当的模样继续道，“不会跟你抢。”
关璃是睡到半夜突然醒的。
幕布上投影的电影不知道什么时候按了暂停键，屋子里的光仍旧暗着，她睡得有些迷糊，身子暖暖的，手上的也温温的。
突然，她意识到，这温度——不对啊……
歪过头，发现周彦郗正垂眸看着她，语调平淡地问：“睡醒了？”
关璃披着毯子，从沙发上坐起来，弱弱地答：“其实还有些困。”
她嗓音软软的，像一小团棉花糖，在空气中有香甜的味道。
关璃看着屏幕上的鸣谢，猛地想起：“这片子是我上高一那年上映的呢，一晃这么多年了。”
话音刚落，她脑子里像是有闪电划过，顿时就清醒了。
“所以，这个电影就是我当年约你看的那部？”
周彦郗不动声色没有回她。
关璃只觉得周彦郗无声地给她来了一枪，她狗腿地问了一句：“那……要不要再看一遍？”
他已经起身了，拿着遥控器关了影音设备，屋子里顿时暗弱无光。
男声低低的，格外好听：“不是说困了吗？”
周彦郗打开了影音室的门，客厅的光微微地透了进来，顺着他的大长腿在门边打出一道横斜的光影，渐指那一墙的碟片。
关璃心上跳得太快，快得让她觉得自己的呼吸有些急促。
他在门口站着，仿佛有十足的耐心。光影打在他硬朗英俊的侧颜上，莫名得让人心动。仿佛他只要勾勾手指，她就有勇气扑上去。
她身上穿着的白衬衫，因为在沙发上睡了这两个小时而压出了褶皱，脖颈处的扣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因为不舒服而解开了。
周彦郗的眸光收紧，长腿一迈，站定在她身边，弓着身子，伸手扯上她衬衫的领子，修长的手指，指腹有些凉，手心却些微的湿润的细汗，想给她扣上扣子。
突然，关璃却伸手按住了他的手腕。
周彦郗能清晰得感觉到她的手覆在他的手腕上，微微在抖：“要……要是睡你，我不困……”
周彦郗低低地笑出来。
关璃低着头，不敢看他，手还是抖的，一边对自己的语出惊人表示不敢相信。
——完了。周彦郗会不会认为我是个女流氓吧？
“要是不困，有点东西要给你看。”
关璃想，是不是自己刚刚说话的声音太小了，他没听清？怎么感觉他好像没听到前半句，只听到了后半句。
脸登时涨得通红，她不好意思再把那句话再重复一遍，于是顺势接话：“哦，好。”
“那去书房吧。”
周彦郗走在关璃前面，她没看到他伸手扯了扯衣服的领子，似乎是稳了稳鼻息。
他将准备好的合同放到关璃面前，明明已经是一起看过电影的关系了，对着她又恢复了那一副禁欲高冷的模样。
“这是YX工作室帮羽鹏传媒接的裴氏的案子，详细的合同条例。”
因为他这句话，关璃倒是真的清醒了，只是没想过转折这么突兀。周彦郗倒是一本正经地坐在她对面，一式两份的合同，摆在两人的面前。
“策划方案，活动主负责人，整个项目的对接，我们的人都会跟现场。”他抬眸扫了眼关璃，她倒是认认真真地看着合同，似乎终于看到了那句话，抬头，带着一丝诧异地看着他。
“没错，收益YX工作室会拿走九成。”
关璃沉了沉气，书房的光线明亮而不刺眼，她收敛控制着情绪，不想在这样的情况表现得失了礼节。
“周总，九一分， 你知道，这一成的收入，根本不足以支撑羽鹏这接下来的运转。”
周彦郗语调平平，冷静地回答：“能不能支撑，不在我的考虑范围内。”
关璃语气不让：“那周总这样，还不如不分，分这么点，算什么？是在怜悯羽鹏吗？”
周彦郗其实早就猜到关璃会是这样的反应，他淡淡地继续回她。
“羽鹏的提案本来就是没有被选上，如果我没有把YX的策划书给裴总看，这次竞标不会选上你们。再有，”他顿了顿，知道接下来的话会伤她，“一成确实是看面子给的，这个项目，羽鹏能从YX这学的很多，项目做成了，羽鹏的口碑也有了，这些都不是账上这点钱能买得来的。”
关璃似乎还想反驳，却被周彦郗一语击得无声。
“关璃，商场就是战场，没人会让着你，连我也不会。”他拿出笔，在YX的那一栏签 了自己的名字。
“没实力的人，注定要交学费。除非你，放弃这行。”
他签好了两份合同，推到关璃面前。
“想好了，拿着合同到公司见我，或者，两天内，通知我，你不想做。”
关璃捏着合同：“周总，你是不是老早就这样打算好了，所以才会所谓的‘帮’我？”
周彦郗靠着椅背上：“我不做赔钱生意。”
这个男人，简直就是魔鬼！
关璃心想，前一秒，她还以为他真的对她有意思，结果，就只是为了从她这薅羊毛。
那一成的收入，不要说帮助周转现在公司的资金，就连跟项目的支出和各种人力成本，都可能不够。
她这只羊都已经骨瘦如柴了，有薅的价值吗？！
关璃平了平心绪，面上维持着风度：“谢周总这堂课，我要回去了。”
周彦郗看着关璃手上狠劲儿地捏着那两份合同，知道她是有了脾气，起身，走在她后面。
“太晚了，你就睡客房吧。”
“不麻烦周总送我，我叫个网约车就行了，很快，再耽误您十来分……”
话音未落，周彦郗忽地从背后揽住她的腰身，男人的力气大得惊人，平时正装加身，笔挺帅气，确实轻轻松松地将她给拦腰给抱了起来。
“周彦郗！”
生分又客气的“周总”二字被取而代之。
关璃一手还攥着合同，另一只手去抓他的胳膊。
人被往书房外带，临近门口，不安分的关璃，脚一下子踢在了门框上，砰得一声，顿时就把眼泪给疼出来了。
周彦郗微蹙了下眉，将关璃放在地上不过两秒，霎时就把人打横给抱了起来。
关璃因这狠踢的一下而声音里带了哭腔。
“周彦郗，你放我下来。”
“不是说要睡我？再乱动，我现在就让你如愿以偿。”
他微垂眼眸，箍着她的手臂坚实有力，关璃被他这一说，想到他一副奸商的模样，气更是不打一处来。
“睡你？不可能！我对奸诈黑心、唯利是图、铜臭熏天、嗜血成性的奸商一点歹心都没有！”
周彦郗将她抱到客房，人往床上一放，手撑在她两侧，淡淡道：“难为你了，能想到这么多形容词。”
关璃被怼得一时想不出什么话来反驳，周彦郗已经蹲下了身，她那双盈玉小巧的脚被他握在掌心，刚刚踢到门框的脚趾，已经红了一大块。
他的手心，温度暖暖的，关璃的脚微微凉，被这暖暖的温度包围上，她的理智告诉她，应该把脚抽出来，可是感性却让她不想动。
“还好没破皮，下次抱你的时候，老实点。”
关璃偏着头，不敢去看周彦郗。这个男人，好像天生克她。
他稍稍口吻好些对她讲几句话，刚刚的气就都没了。
关璃腹诽自己没出息没原则，可是转念一想，这种极品帅哥，搁谁身上，估计都把持不住吧。她应该算表现好的。
周彦郗抬头，正对上关璃表情多变的脸，她那点小心思，被他悉数收入眼底。
“洗漱用品都有新的，在浴室左侧的柜子里，你自己拿着用就好。明早我陪你早起回公寓换衣服。”
关璃看着他，问了句：“周彦郗，你这是在讨好我吗？”她想说，讨好我，就把分成比例给老娘提高点！
周彦郗看着她，心里确实因为她刚刚那泛红的脚趾而软了下来：“是在哄你。”
关璃后半句话硬生生没说出口。
那一晚，也许是因为太累，她洗漱后倒在床上很快就睡着了。
迷迷糊糊中，她觉得他用的洗发水和沐浴液很好闻，很清淡，但却久久萦绕着，舒服而又自然。
第二天一早，周彦郗确实很早就醒了，冲过澡，坐在餐桌边看最新的财经新闻。两个人相对无言地安生地吃了早饭。关璃回家换了衣服，又被周彦郗送到了公司。
她一到公司，就把湛高飞，贺成济还有冯雯叫进了办公室。
将合同递给他们看了看。
湛高飞有些不敢相信：“什么？这也有太过分了吧，只有一成利润？”接着，看向坐在老板椅的关璃：“那咱们还签吗？”
关璃撑着脸颊，垂着眼，想到昨天晚上周彦郗的话，是啊，有些东西是钱买不到的。这个机会，他们能跟着YX工作室学到很多。
她抬头问冯雯：“冯姐，流动资金还能撑多久？”
冯雯摇摇头：“如果没有新的资金注入，可能就这个月吧。”
关璃想了想，“好，你们先去忙工作吧。我再想一想。”
周彦郗到了公司，去咖啡间冲了一杯咖啡，转头，谷越一脸天真烂漫笑着看他：“老大，跟关总谈合同了？”
周彦郗挑眉看了眼他，“怎么？想问什么？”
谷越笑眯眯地答：“没什么，就是打听打听。毕竟，老大你今天心情看着挺好的。”
周彦郗放了块方糖到咖啡里：“谈了，但是她还没答应。”
谷越弯着眉毛：“答应合同的事，还是答应当你女朋友啊？”
周彦郗拿着木签搅拌的手停顿了一下：“谷越，是不是最近的工作挺清闲？”
“哪……哪有的事？老大，我去忙啦！”
说着，连奶都没来得及加，拿着黑咖啡就跑了。
晨会结束后，周彦郗接到了裴溪的电话。
“周总，毕竟是开后门给的项目，怎么也应该介绍我和羽鹏传媒的人认识一下吧。”
裴溪一边打着电话，一边看着电脑屏幕里关璃的资料，原来是关氏集团老爷子的掌上明珠。
不过，之前的各种集团活动，从来没露过面。
裴溪倒是对关璃那位堂哥关澈印象很深刻。很帅的一个人，手腕也是很厉害，据说没在关氏旗下的任何一家公司，每次活动，都是以自己名下公司的名义。
关璃的名字，她倒是从来没听过，如果不是找人特意查了查她的来历，她也不会想到关家老爷子给关璃保护得这么好。
周彦郗却回道：“生活广场的项目由我们YX全程跟，裴总还不放心吗？”
裴溪笑着，语气似在调侃：“当然放心，不过，我还是第一次见周总这么照顾一个人。”她顿了下，“你的小学妹，不想让我认识一下吗？”
见面的时间和地点都是裴溪定的，生活广场的案子却是裴溪给的面子，周彦郗也不好说什么。
两天后，合同是湛高飞送来的，关璃人没来，倒是发了条微信跟周彦郗客气地道了声谢谢。
周彦郗看着合同上关璃签的字，大概可以想象她这两天有多纠结。他简单回复了关璃，裴溪想要约他们见面的事，时间和饭店的地址发了过去。
等了好半天，关璃才回了周彦郗一句，似乎是后知后觉，但又感觉自己第六感敏锐。
“周总，这位裴总，是不是在追你啊？”
见到裴溪本人，关璃才觉得自己猜得是八九不离十。
从进门开始，裴溪的眼神就不动声色在关璃和周彦郗两人中间流转，关璃虽然没关澈那么精明，关杉那么聪慧，但也算是在一堆人精中长大的，裴溪的眼神太过赤裸，张扬，丝毫不避讳，看得关璃好像真的以为和周彦郗有什么似的。
“裴总，生活广场的项目多谢你对羽鹏传媒的信任。”
裴溪一笑，举着酒杯，这雅致的包厢里就他们三个人。
“关总，既然谢我，不如酒上表示一杯。”
裴溪的酒量是练出来的，她有野心，在商场上希望跟男人一样，可以谈笑风生自如，十八九岁刚开始喝酒，受不住，总是吐，现在，对着来敬酒的人，算是来者不拒。
关璃不一样，小时候爷爷就跟她说，喝酒是男人的事，要想取胜，要靠一张巧舌如簧的嘴。
关澈当时还在旁边讲她的风凉话，说喝酒这种事大概轮不到关璃。
关璃的酒量，那次在烧烤屋，周彦郗见识过。
他举着杯，手在桌下微微按住关璃的手，对裴溪道：“面子是裴总给我的，这杯还是我敬裴总。”
饭桌上，除了交谈了项目启动的具体时间，就是裴溪旁敲侧击地往关璃家世上聊。
“我听说关总是跟着爷爷奶奶一起长大的？”
“嗯，算是。”
关璃父母在她年幼的时候事故身亡，所以她在两位老人那受尽宠爱，无忧无虑的长大。
“据我所知，羽鹏传媒原本是快倒闭了，没想到关老爷子竟然出手买了送你。”
裴溪笑着：“看来是对关总很有信心，这样的企业都能救活，不知道关总是哪所名校毕业的？”
关璃心里冷笑了一声，把她的家世查得这么清，怎么会不知道她是什么学校毕业的。
关璃面上仍是春风和煦：“不知名的二本院校，说了怕是裴总也不知道。”
周彦郗的手机恰好响了，是方彬打来的电话。
他在桌面下，伸手寻了关璃的手，按了按她的掌心，然后起身道：“不好意思，我去接个电话。”
周彦郗一走，本来收敛着的裴溪对着关璃，撂了一句话：“关璃，我看上了周彦郗，你最好不要和我抢。”
“气死我了！”
关璃回到家，开了瓶啤酒，把这几天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都和姚一朵讲了。
姚一朵听完啧啧舌：“璃璃，你怕不是碰上了富豪出身的恶毒女配。”
几天后，姚一朵这个乌鸦嘴的话真的是应验了。
YX工作室这边负责跟进项目的是楚之洛，这天回到公司照例去给周彦郗做汇报，只不过，当天他也被折腾得很惨，大下午的，不得不去咖啡间搞了杯咖啡提了提神，正巧碰到来遛弯的谷越。
“楚兄，你咋喘成这样？”
初春的天气，大家都还穿着夹克或是棉服，楚之洛一身衬衫，都浸出了汗。
“裴总那边总是改需求，不太好办。”
谷越听说过这位裴总要求是高，但是项目毕竟是他们YX工作室扛着的，在业界也是有一定地位的，不至于故意为难他们吧。
谷越问了句：“怎么回事？”
楚之洛喝了口咖啡，觉得精气神稍微恢复了点。
“之前按计划定的展牌，关总那边带着人都装饰好了，裴总中午的时候过去，说了句展牌设计显得太土，非要换，换成什么样的也不说，让关总那边直接出方案。你也知道，我不是设计部的，是活动执行组的，设计方面一点忙也帮不上，当时大家上午忙活一上午也没有休息，关总就放下了三明治，拿着电脑，跟他们那边的设计师去出方案了。”
谷越一脸不解：“不是吧，展牌可是咱们的设计师设计的，效果图可是都给裴总展示看过的，突然就不满意了？”
“哎，我也不懂。”楚之洛摆摆手，“我进去和老大汇报了。”
谷越回到工位，愈想愈觉得不对劲，他们做展牌设计，一般都会出大概五个方案，然后做成渲染图让甲方选。他把电脑里的方案调出来，拉住从身边过的一位同事。
“刘哥，你给瞅一眼，这五个，哪个最好？”
刘哥是设计部的老人，扫了眼，指了那个他认为最好的，问谷越：“这个不是前些日子你们给裴氏生活广场做的项目里的吗？怎么？要改设计？”
“没，我就是心血来潮，让你给瞅一眼。”
没一会儿，谷越的手机就响了，是周彦郗。
“你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显然，楚之洛把这两天跟项目的事都给周彦郗汇报了一遍。
项目的方案是谷越全程跟的，展牌的事，他也很清楚。
“除了当时的那个展牌设计，另外的四款设计，你找出来，发给关总。”
“是，老大。”
周彦郗想了下，对着谷越说：“你去问问设计部能不能腾出来一个人，把展牌再设计两款出来，跟关总对接一下，把裴氏那边的需求都尽量满足，然后，明天你和楚之洛两个人一起跟现场。你手里的活，发给我，我会重新分配下去。”
谷越应声：“我的活我干得差不多了，不耽误，我明天跟小楚一起去。”
关璃这两天被裴溪折腾得够呛，回到家的时候，人累的直接在沙发上睡着了。
好几通找她的电话她都没听到，等醒的时候，已经晚上九点了。
她去洗手间洗了把脸，清醒些后打开了电脑 。手机又开始震，是贺成济的电话。
“关总，新的设计图发你邮箱了，你看，这回行不行？”
“好，我看了后，等下回你，辛苦了。”
关璃查了查邮件，发现不仅是贺成济给她发了设计图，连YX工作室的人都和她联系了。那边给她发设计图的还有谷越，她记得那个小伙子，挺年轻的，但据说很有两把刷子。
她看到邮件上写了一句话：周总让我明天一起跟现场，关总，您有任何问题和需要，和我直接讲就好。YX工作室这边愿意全力以赴帮忙。
看到这，关璃也不知怎么的，眼睛突然就有些酸涩。
她第一次做项目，遇上裴溪这样的甲方，要求多，挑剔，不完全按套路出牌，搞得她心累伤神，可是想想，这个项目是周彦郗替她拿下来的，她不能丢脸。大体方案，裴溪确实没挑。挑的都是些执行和设计上的小毛病。
那个展牌已经改过两次设计了，第一次YX给的设计裴溪不满意，说中规中矩；第二次，关璃不好直接跟周彦郗说，于是她和贺成济一起改的，被裴溪指着鼻子嘲笑说这个小学生水平的设计图，他们裴氏不可能用。
忙到深夜，关璃挺不住，给姚一朵打了个电话。
听到电话听筒里那厚重的鼻音，姚一朵立刻发现到关璃的不对劲，这丫的是哭了吧。
“璃璃，你怎么了？”
“我没事，就是想你了。”
姚一朵叹了口气：“没事？我不信，跟我讲讲吧。”
闺蜜的语气一软，关璃觉得眼泪有些止不住，把周彦郗又撩她又薅她羊毛的事以及裴溪苛责挑刺的情况都说了说，最后她道了句：“这些事，都不能告诉周彦郗。这个项目本来就是他送我的，如果让他知道了，以后和裴氏的合作怕是会受影响。”
“周彦郗一个大男人，那么有实力，不会怕这些的。”姚一朵停了停，“璃璃，你是不是对他动真格的了？”
关璃没吭声，姚一朵继续：“我看周彦郗对你做的这一切，哪怕那个利润分给你只有一成，我都觉得他没做错。这是变相的为你好。”
关璃抽了抽鼻子，“他从我这薅羊毛，还是对我好？”
姚一朵算是明白什么叫当局者迷了。
“你那哪有什么羊毛可以薅啊，你都穷成什么样了？璃璃，是你自己想做一行的，他是在教你，而不是把什么都弄成现成的，再送到你嘴边。日后，没有他，你也可以独当一面，他是在费心培养你。”
关璃听得顿住，姚一朵的声音飘飘然地传来：“璃璃，他是在等一位可以与他比肩的女王，而不是打算护一位什么都不懂的公主一生。”
也许是姚一朵的话敲中了关璃的心思，同贺成济对设计图熬到了后半夜，她第二天一早灌了一大杯咖啡，抖擞了精神，带着谷越的两张设计图，还有贺成济同她又删删减减的两个版本，打算给裴溪过审。
出发前，却接到了一封她不曾料想的邮件。
项目会议室就设在生活广场的顶楼。
裴溪坐在会议圆桌的最前方，关璃站在投影前介绍着几种最新的设计方案。
一一介绍完，裴溪一笑：“关总， 我说了，展牌要体现春夏秋冬四季的主题，这几张设计图，我实在是不敢恭维。”
坐在底下的谷越心上咯噔一下，这明显的就是挑刺了啊！
他悄默默地拿出手机，录了一小段关总和裴总的对话，完全是裴总单方面碾压关总啊。
毕竟甲方是爷爷。
关璃倒是沉得住气，把所有的话都听完，仍旧是面上带着笑。
“所以，我总结一下，裴总的需求是，展牌的设计，要契合春夏秋冬四季的主题，还要体现这一年度的活动方案，刚刚的几款设计图，都是将四季的主题放在一张展牌上，您说不行，我也是这样想的。”
关璃一顿，会议室里静悄悄的。
“一张展牌，成本不过这么多。”说着，一张应和两个旺季，两个淡季价格的趋势图被放了出来。
谷越在心里小小惊呼了一声：可以啊，很专业啊！
“本来，一张展牌上做出四个主题，就相互喧宾夺主，不切实际。换展牌的搭建的成本都由我们羽鹏来出，四个主题分别做成展牌，效果是这样的。”
设计图一出，连谷越和楚之洛都为之一振。
靠！这么高大上的设计图，放给展牌，太大材小用了吧。谷越眼睛尖，一下子就看到了展牌上最小的那个logo，卧槽，跪了， 那是他们老大手稿的时候喜欢留底的签名logo啊！
效果差距实在太明显，裴溪一时说不出话。
谷越一激动，把小视频发到他们创意部的微信群里。
谷越：我靠！激动死我了，被打压了一上午，我们小关总反攻了，有理有据，太帅了有没有！
有人在群里问谷越，这么高大上的设计图是设计部哪位哥哥画的，看着太牛逼了，能不能给介绍认识一下。
谷越想到周彦郗留在角落里的那个logo，视频上肯定是看不清的，玩性大发，添油加醋道：你们说，这个水平的设计图，帮咱们小关总，是不是居心叵测啊！之前的设计图，可都没这么炸。
有甚者更是将设计部的人员名单调了出来。
“靠，谷越你大爷，赶紧给个准话，能不能不这么吊人胃口？这水平，老大什么时候挖来的，我觉得放展牌上绝对亏了。”
“哈哈，估计是心疼小关总前几天，天天被裴总怼，卯足了劲儿给的设计图啊，自古美女招人疼。”
看着他们叽叽喳喳，你一句我一句，一向很少在他们群里讲话的周彦郗，在群里回复了一句：我画的。
群里顿时鸦雀无声。
裴溪说不出来什么，顺势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
“那就这么定吧，按关总新给的这组设计图出。”她顿了顿，笑眼看着关璃，“关总，你可别嫌我挑剔，这是我第一个单独接手的项目，不想给搞砸了，再加上你自己看，这几天的进步，是不是也很大？我也算是推了关总一把，帮你激发激发潜力哦。”
裴溪的上咬音婉转且柔软，听得关璃心上一沉，但嘴上确实笑着道：“裴总说得都对。”
裴氏生活广场的项目总算把头开了起来，关璃这天得了空，打算去超市拎一提啤酒，回家喝个大醉然后好好睡上一觉。
那个裴家大小姐，这几天给她折腾得快蜕了一层皮。
离她住的小区不远有一家进口超市，她平时虽然会花钱败些衣服鞋子和包包，但是对于吃的东西，倒是一直觉得农民伯伯种的当地的青菜果蔬最健康。
关璃平常也不怎么喝酒，其实对她而言，她一直觉得各大牌子的啤酒喝起来味道差不多。她心血来潮，打算去进口超市把各个国家的啤酒一样买回一瓶尝尝看。
谁料到，人到店里正逛着，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叫她：“小学妹？”
说话的人正是简珩，关璃打了个招呼：“简学长好。”
人往后一看，霎时顿在了原地。
简珩身后不远处，正站着周彦郗。他从货架上拿了几提啤酒，正放到手推车里。而他身边站的正是裴溪。
关璃觉得自己的点太背，为什么偏偏这时候又碰上了裴溪？
一群人从货架另一侧拐了过来，关璃扫了扫，他们这群怕是有十来个人，剩下的面孔她没见过，也不打算打招呼。
关璃对着那边站着的周彦郗和裴溪，点了点头，又转身对简珩道。
“学长，我买得差不多了，就先回去了。”
简珩看着她这一推车的啤酒，寻思小学妹这是在哪受挫了，借酒消愁，伸手挡住她的手推车。
“明儿周末，反正也休息，再说正好碰上了，我们晚上要一起吃火锅，在我家，小学妹也一起来吧。身后那帮，一半是你育林高中的学长。”说着，扬起下巴指了指周彦郗和裴溪。
“那位是裴溪，是我之前留学时候的同学，对了，听说好像最近在和你们公司合作，你俩不熟吗？”
裴溪已经走到了关璃身边，看着她，笑意盈盈地说：“怎么能说不熟，我和关总过去的一周几乎是天天见。”
关璃心里告饶：天啊，她根本不想和这个女人天天见。
周彦郗把推车交给了身后的一个兄弟，看着关璃推着这一摞的啤酒，顺势把手搭在她的推车把手上，自然地带着她往前走，问了一句：“你还需要买什么？”
关璃其实还想买些泡面，但是她刚跟简珩说自己买好了，这会儿硬着头皮说：“没什么，我都买好了。”
周彦郗睨着她，对她这话是明显的不信，回头对着简珩说：“我再去拿些零食，等会结账的地方见。”然后对关璃说，“你不过来？”
她的车就这么被抢了。
关璃跟在周彦郗身后，很快在前面的货架处拐了弯儿。
裴溪稳了稳情绪，笑着问简珩：“周彦郗同关璃很熟？”
简珩想了想：“关璃是他前女友，应该挺熟吧。”
说完，简珩这个大老爷们粗枝大叶地也没留意裴溪的脸色突然就变了，推着车继续拿酒。
关璃跟在周彦郗身后，除了又添了两份要做沙拉的蔬菜包，也没买什么。倒是周彦郗在零食的货架前，挑了几包外国的零食，放到了推车里。
结账的时候，关璃意思让自己先付，毕竟她买得比较多。
谁料，周彦郗把她选的好几瓶啤酒对着收银员说道：“不好意思，这几瓶都不要了。”
“哎，是我要喝，你退什么？”
“不会喝酒就别逞强。”
关璃忽然就想到第一次和裴溪见面的时候，他们三个人在饭店里吃饭的时候，裴溪对敬酒这事一副小菜一碟的样子，补了一句：“裴总那酒量也不是一两天练出来的。”
周彦郗听了这话，干脆从推车里拿出一整提。
“都退了。”
“你别太过分啊！是我花钱买。”
周彦郗转身，眼神带着凉意，瞬刻，关璃就不敢出声了……
“你跟她比什么。”
关璃有些蔫儿，小声嘟囔了一句：“她跟我扬言要追你，不让我抢，我能没点危机意识？”
结账的女生一直笑呵呵地看着他们俩。
这对儿长得实在太漂亮，虽然没在电视上见过，但总觉得这么好看的应该是明星才对，毕竟来他们这买菜的明星不少。
结完账，两个人站在门口处等简珩他们。
关璃看到简珩他们推着三大车的吃的走过来，招了招手，示意他们在这。
周彦郗看到裴溪走在简珩身边，目光往他们这看。
他微微偏头，俯下身子，在关璃耳边低语了一句：“我不喜欢会喝酒的女生。”
关璃的手一下子就僵住了，刚刚那句小声嘀咕的话被他听到了？！
关璃最后还是没熬过这一帮人的劝，把自己的东西装好车后，同意了去简珩学长家蹭晚饭。
周彦郗把车钥匙扔给了这帮男的中的一人：“你开我的车，先跟着简珩过去。”
那人一怔，周边的一群人看过来，包括裴溪。
“那你呢？”
“她住得离简珩不远，那两提啤酒不轻，我替她送上楼，等下就到。你们先收拾着。”
“哟哟哟！”一群男人个个不怀好意地笑着。
简珩更是补了一句：“郗少，旧情复燃啊。”
关璃记起当年不知道是哪个杀千刀的造谣她是周彦郗的前女友，怎么这个梗一直到现在简珩还记着。
周彦郗明显心情不错，清瘦的脸上展出一抹高冷且打趣的浅笑：“你管得挺多？”
裴溪心里很不是滋味，目光幽深地看了关璃一眼，然后坐上了简珩的车。
关璃当司机，周彦郗坐在副驾上，问她：“你吃辣吗？”
因为周五晚上的车流高峰时间会长些，车多，她怕出问题，注意力都在开车上，对着周彦郗的问题也没多想。
“不太吃。”
“有过敏的吗？”
“我对香菇过敏。”
他前前后后问了一串问题，直到开到关璃家的小区地下停车场，两人一问一答的模式才告一段落。
这边简珩的公寓，收到周彦郗一条微信。
简珩人在厨房，对着客厅里忙活着的几位吼了一嗓子：“卧槽，那鸳鸯锅的菌菇汤快别弄了，搞个番茄锅或者清汤锅，周彦郗家的那位对香菇过敏。”
“可以啊，简爷，你对郗少家的妹子挺了解啊。”
“滚，是他发微信特意嘱咐我的。”
裴溪坐在沙发里同另外一个女生一起看着电视，节目无聊，她靠在沙发里，时不时注意着门口。屋里面就她们两个女生，自然是不需要她们动手。
十个男人在厨房里客厅里到处忙活着，好一番热闹。
简珩这一嗓子，吼得她心烦。
她拿了桌面上的葡萄，塞了一颗到嘴里。
身旁的女生叫杨育雅，是周彦郗和简珩的高中同学，在人民医院里做护士，人安安静静的，看着身边这位第一次见面的女生，一脸不高兴的样子，犹豫了两分，还是搭话来着。
“我听简珩说，你叫裴溪，是哪个溪字啊？”
裴溪回了句：“溪水的溪。”
杨育雅继续：“溪水的溪，很配你。”她也拈了个葡萄，放在指尖还未吃，说道，“周彦郗那个郗不常见，我们高中分班后，他还特意纠正过我们，我们之前一直以为是希望的希。”
“你和他是高中同学？”
杨育雅见眼前的女生似乎稍微有了点精神：“对，这屋里一半人都是我们那届的，哦，那个等会要来的关璃也是我们小学妹。”
裴溪偏过头，问她：“你认识关璃？”
杨育雅虽然性格内向，平时不怎么讲话，但平时比较细心观察周围的人和事，倒是很细腻的一个人。
“关学妹可能不认识我，但是我见过她。我们念高三的时候听说过，高一有个很漂亮的学妹，后来有次她来我们班找周彦郗，有过一面之缘。没想到，过去这么多年，她的样貌没什么变化，还是和当年一样清纯脱俗。”
裴溪想问，周彦郗他们两个是不是那会儿就有牵扯，话还没问出口，门铃响了。杨育雅在客厅的沙发边上坐着，顺便起身去开了门。
周彦郗穿着风衣外套，而关璃一身鹅黄色的送款毛衣，扎了个丸子头，不像在公司里那般职业化，倒是多了分俏皮地站在他身后。
“哟，你们可来了，就等你们开饭了。”
周彦郗脱了大衣，顺手将关璃的包替她在门廊处挂好。
他手上拎了两大袋子的零食，被简珩接了过去。
周彦郗向简珩问了句：“还有棉拖吗？”
简珩从鞋柜里拿出一双，对着关璃挤眼睛：“必须有，给小学妹留着呢。”
关璃笑呵呵地接话：“谢谢学长。”
周彦郗刚进屋便被一大票老爷们拽进了厨房，一个火锅，哪需要那么多人准备，他们是看着姑娘们在客厅坐着，不方便问，便把本尊拉到厨房打算八卦一番。
“什么时候认识这么漂亮的妹子，听简珩说是你前女友？”
“我想起来了，这妹子那天咱们在KTV见过，郗少特意在群里说的，把他前女友带过来。”
“哇塞！这是要旧情复燃，重修旧好吗？”
周彦郗虽然仍旧没什么表情，但是显然看上去心情不坏，淡声道：“初恋，回答合格吗？”
“厉害！”
厨房里发出各种咆哮声，关璃坐在沙发上，不自觉地往那边看。
没一会儿，从厨房出来的人都有意无意地冲关璃点了点头，弄得她一头雾水。
简珩颤抖地给许庭遇发了条微信：老许，你亏大了，今天周彦郗带着他初恋来的……
许庭遇那边似乎在忙，很久后才回了他一条：白痴，也就你不知道。
火锅进行得热火朝天，吃的差不多了，一群人开始打牌。
不是周彦郗简珩他们高中同学的几个人有些疑惑，现在不都流行玩手游，还进行这么传统的纸牌游戏？
简珩睨了他们一眼，“那位爷高中翘课出去打游戏，还保持年组第一，跟他玩游戏容易被玩死。”
周彦郗倒是没上场，人多位子少，就坐在一边拿了罐啤酒，看热闹。
关璃和裴溪被推上了牌桌。
与其说桌，不如说在简珩家客厅的地毯上摆着了张白毛绒垫，几个人围坐在地上。关璃靠着沙发，表示自己不大会玩，要是等会被惩罚，希望各位手下留情。
简珩坏笑着说了一句：“小学妹放心，有人替你挨罚。”
裴溪幽幽地看了关璃一眼，开始出牌。
很快，裴溪所在的队伍就领先了。
每五十分一次奖惩，简珩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从网上买的签，关璃一摇。
“俯卧撑上加个人。”
她举着签，一脸不解：“俯卧撑我懂，什么叫加个人？”
身后，忽然有双手伸了过来，手臂轻搭在她的肩膀上，关璃闻到一股淡淡的酒香。是周彦郗，可他不是说不喝酒吗？
他低低的男声贴在她耳侧：“做俯卧撑的那个人身上，要再坐一个人的意思。”
被罚这组有人抱怨：“我刚吃饱啊！”
获胜组倒是一副看好戏的样子：“可以可以，输的这组一个都不能少！”
场子被清了，客厅被空出了足够大的地方，一排四个男声齐刷刷地俯下了身。
三个看似很有重量的男生不客气地就坐在了自己哥们身上，周彦郗伸手，向关璃招了招。
“还不过来？”
关璃的脸瞬间就红了。
简珩指着其中一个特重的男生，说了句：“老程，你就饶了小李吧，杨育雅，麻烦你去小李那吧，这样下去，要压出人命了。”
杨育雅看了眼关璃，也表示不好意思。
关璃心一横，对着杨育雅说：“美女，你过来。”
一众人的视线落在关璃身上，这是什么意思？周彦郗也坐了起来，平静地看向她。
关璃穿着牛仔裤和毛毛的绒衣，学着周彦郗刚刚的样子，在他身侧趴了下来，用手撑起自己的身子：“过来坐我身上啊，我撑你。”
人群中发出爆笑。
刚上一秒还在不好意思的杨育雅都笑出了声。
就关璃那瘦弱纤细的小胳膊，自己坐上去，怕是会把人真的给压坏。
关璃人还没撑稳，就被旁边的周彦郗一把拽了过去，踉踉跄跄地正好坐到他怀里。
他的声音沉沉地在她耳边扫过：“你让我省点心。”
最后，还是定好的四个男生做俯卧撑，倒是看在两位姑娘不好意思的份上，没再增加难度。
一路获胜的裴溪看不下去了，关璃哪怕什么都不会，最后都有周彦郗替她出手收拾烂摊子。
“不打了，没劲。”裴溪先撂了牌。
简珩这才察觉出裴溪的不高兴。
“哟，裴大小姐赢都不高兴吗？”
“赢得太容易，没挑战。”裴溪说话的时候，余光扫向关璃，她靠在沙发上，周彦郗则坐在她后方，闻言也看了过来。
接话的倒是关璃：“那你想玩什么？”
一屋子的人静了下来，一股呛鼻的火药味蔓延开来。
裴溪勾了勾唇角，哼了声：“你会什么？”
关璃向后靠了下，正靠在周彦郗的小腿上。
她想直起身子，却被周彦郗的手按在肩上而压住了。
他对她低声道：“差不多吃好了，等下送你回家。”
关璃却回应着裴溪，笑呵呵地说道：“都可以啊，我随你挑。”
炸了炸了！
简珩坐得离周彦郗有些远，用手机给他发微信：给你跪了，两个美女为你正锋相对啊！
裴溪自认为自己的记忆力很好，她将那叠扑克牌拢成一摞，刷刷洗了两遍。
“那就比比记牌吧，连续的牌数记得多的人就算赢。”裴溪将牌递给简珩，“你负责洗牌亮牌，免得有人说我作弊。”
口哨声，起哄声，气氛越来越炸。
简珩打了个圆场：“那这个游戏，就一次两个人参加，输的那个就换下一位。”
裴溪自信地看着关璃，关璃倒是很平静，对着简珩说：“好啊，学长洗牌亮牌吧。”
连续54张牌，看的人都屏住了呼吸。这可跟打牌时候的记牌完全不同，每个牌之间没有联系，纯靠记忆力。
女人狠起来，男人是真觉得害怕。
54张牌都过了一遍。
游戏规则要求两人同时说出牌面，停顿或者卡壳的人就不算。
第一张牌，到第十张牌，裴溪都花色数字一字不差地说了出来。而关璃一声没吭，简珩心想，小学妹是一张都没记住吗？
连续说了20张牌面后，裴溪已经得到了众人的惊呼。这是铁赢了吧，也太狠了。
突然，一直缄默不语，一张没答的关璃，在第21张牌的时候开始回答。
“红桃A。”
“草花K。”
“黑桃3。”
“草花J。”
“……”
卧槽，神了！
关璃一连气说了20张牌面，而这个时候，说对了25张牌面的裴溪已经再说不下去，关璃又接连说对了五张，已经打成了平手，只要她再说对一张就赢了。
其他人都没见过这么刺激的比赛！
坐在关璃身后的周彦郗，视线落在关璃身上。
“红桃……”关璃顿了顿，似乎是想了下，而一旁的裴溪也紧张得不由得抓紧了袖口。她从来没想到，本应该没什么水平的关璃竟然会在记牌上和她旗鼓相当，25张牌已经很多了，她竟然记得住和自己一样多。
“红桃8。”关璃笑着回答。
“唉……”
众人发出可惜的叹息声。
周彦郗起身，将关璃也从地上拽了起来。
“天晚了，我们先走了。”
“正尽兴呢！”
“下次吧。”
关璃跟着周彦郗同大家告了别，一起走出了公寓。
夜色美好，小区里很安静，偶尔有汽车开进小区，给昏暗的路灯增加一抹光。
周彦郗淡淡道：“刚刚让的裴溪？”
关璃笑：“哪的话？”
周彦郗：“和我可以说实话。”
关璃叹口气：“谁让她现在是我的金主爸爸，赢了总不太好。再说了，大丈夫能屈能伸。”
周彦郗低头看着她，单手抄在兜里，另一只伸手去牵她的。
关璃一惊，手指尖凉凉的，被周彦郗就这样无预兆地握在了掌心里。
“你记忆力不错。”
“小时候过年的时候，总是和我堂哥表姐一起玩牌，他们都是人精，会记牌，那会总是我输。后来我就特意练了练，死记硬背的，小时候所有乱序的牌几乎都能背下来，现在不行了。”
周彦郗笑笑，紧了紧握在他掌心的手：“现在不生我气了？”
关璃睨了他一眼，反问道：“不是你一直在生我的气？”
周彦郗：“下午裴溪就生活广场的项目来公司找我，有些地方她认为交代的不够清楚，特意来跟我核对，正巧碰上简珩来，他们俩是在英国读书时候认识的朋友，恰巧我们晚上约了朋友一起去简珩家吃火锅，就这么一起来了。”
关璃别过头：“你不用和我解释。”
周彦郗笑笑：“也是，你大概也不会吃醋。”
他这话，撩得她心动。
手被握着，多了几分纯情。
因为吃饭的时候周彦郗喝了几罐啤酒，送着关璃到了停车场，才放开她。
“回去的路上注意安全。”
关璃坐在驾驶席上，车窗摇了下来，安全带还没系，她将脑袋探出来，终于将憋了一晚上的话说了出来。
“周彦郗，你是不是喜欢我？”
他垂着眼看她，眼底浓稠，但没有吭声。
关璃突然觉得这句话像自己在表白，心里暗戳戳地腹诽周彦郗没风度，这时候怎么能让女士冷场，于是自己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要是喜欢我，就回头把九一分给改改，改成八二分我才信你对我有点认真。”
说完，她开车走了。
周一上班，关璃才发现裴溪这女人真是个狠人。
原本选定好的制作材料，她觉得看上去太廉价，让在不变动成本的基础上改设计，这根本就是强人所难。
关璃打电话抗议了一次，两人最后不欢而散，彼此挂了电话。
冯雯推门进她办公室的时候，关璃正在吃糖，不吃点甜的顺顺心，她觉得自己就要爆炸了。
“关总，这是现在的资金流情况。”
关璃觉得头痛，问她：“咱们没钱了？”
冯雯：“嗯，裴总那边首款还没到账。”
关璃：“跟那边的财务说过了吗？”
冯雯：“催了，口头上答应着，但是现在都没信。”
关璃点点头：“好，我知道了。我来处理，你去忙吧。”
所以说，没钱的她活得像个孙子，有钱的那位活得是个真大爷。
就在关璃一筹莫展的时候，冯雯再次敲门进来。
“关总……”
“怎么了？”
“YX工作室刚给咱们打了五百万。”
关璃一下子就坐直了身子：“五百万？那一成已经到账了？是裴氏通过YX工作室转账的？还是YX直接给的咱们。”
冯雯回答道：“那边的财务就说是听老板的意思给转过来的，我不确定是不是咱们分成的那笔。他们说详细的，可能要你和那边的项目负责人对接。”
关璃点头：“好，知道了，我去联系。”
这五百万，无疑是雪中送炭。
她怕周彦郗在忙，给他发了条微信：这钱是项目分成的？一成没这么多啊，你是不是记错了？
过了会儿，对方回复她：不是分成的钱，项目全部的分成要等工作收尾才会打。
“关璃想了半天，也不明白这钱是什么意思，她回了个问号过去，对面回得也很简约：这个数，显得我够认真吗？”
所以，这么多钱，是打算包养她吗？
关璃一时不知道回周彦郗什么好，好在办公室里只有她自己，不然，这张红透了的脸让谁看见都会笑话她。
周彦郗的这笔资助，关璃记下了，她不是占人便宜的人，就算是未来男朋友也不行，她想着等公司周转开了，这笔钱还是要陆陆续续还回去的。
工资发下去没几天，要债的就上门了。
这天，湛高飞他们几个人拦都没拦住，关璃办公室的门就被敲开了。
几个一身黑色西服，戴着墨镜的壮实男人身后，站着一个看上去稍微瘦弱了几分的男人。
“你好。”
关璃对这人没什么印象。
来人看着她，笑笑，招招手，身后一排壮汉把门啪地一下就关上。
湛高飞急了，这是什么情况。被挡在门外的羽鹏的员工也是胆战心惊，怎么看着这群人像黑社会的？
“几位大哥，是有什么事？”
那个瘦弱男递出一张名片，不是给湛高飞，而是给关璃。
“我是旭安市流星拳要账公司的李流星。”他看了眼关璃，扬了扬下巴，“你是老板？”
关璃起身，伸手接过了名片，从办公桌后面走出来，步子很稳，应他：“你好，我是公司负责人，关璃。”
李流星打量她两眼，模样周正漂亮，看上去极其年轻，要说长成这样的美人让他出手打人，也算是有些说不过去，但是要是不还钱的话，就另说了。
李流星伸手示意手下站到门口，把守住不让人轻易进出，他往会客的沙发上一坐，一副大爷的模样。
“关总，咱们开门见山，我今天是替陈总走一趟的。”
陈总？关璃脑子里迅速闪过陈姓公司的名字，她接手的时候记得这个人叫陈山河，山河公司的老板，前阵子忙着准备裴氏生活广场的竞标项目，当时冯雯跟她提过一次，说山河公司来要过一次账，是之前欠的账，大概200万。因为是公司运营不好，项目做得差而使得收益打了水漂，关璃特意去找关澈请教过，关澈给她大概说了下，爷爷当时是进行的资本收购，说白了买的是个空壳，配送了行业许可证，可以直接上手。
关澈当时问过爷爷，这种原公司债务在这种情况下是不需要关璃承担的。但是后来爷爷和羽鹏的前老板谈过一次，好像对方确实是很困难，又看在关氏集团的雄厚实力，爷爷不打算把人逼入绝境，说收购的时候同意承担一部分公司债务。
然而关璃接手羽鹏后，爷爷认为算是给关璃的成长模式增加点难度，决定母公司不出资，让关璃自己运作后解决，前提是关氏总部拿出了一部分款给欠债的几家公司补了一部分，还给关璃提供了裴氏竞标的机会。
关璃总结：能不能活下去，看她造化。
债务这部分数据关璃都了解过，这会儿欠给山河公司的大概剩下150万不到，没想到陈山河竟然直接叫了要账公司来，看来是吃了一次闭门羹后没了耐心。
周彦郗那五百万解了燃眉之急，工资还有写字楼等各种费用刨除后，关璃记得账目还有300多万。
李流星长得尖嘴猴腮，因为瘦，整个眼窝凹陷进去，看上去像是磕了药一般，脖颈后有一道深深的刀疤，他将手机把玩在手里，问了句：“关总，不会不记得陈总了吧？”
关璃笑笑：“怎么会，羽鹏这边欠陈总的，我一直记着呢。”
突然，李流星长腿一踢，沙发前摆着茶盅的茶几被他蹬出好远，茶几迎角摩擦瓷砖滋啦地一声，湛高飞冷汗都吓出来了，他余光瞟了瞟自己老板，不像以往那般身上总是有股年轻人的冲劲儿，此刻的关璃静静地看着李流星，沉着而冷静。
“山河公司那边一共是剩下142万还没付，这笔款我们会尽快补上。”
李流星一直瘫懒着的身子猛地从沙发上站起来，瞪着的黑眼珠，周围的眼白上布满了血丝，看上去十分瘆人。
“关总不算利息的吗？”
关璃倒是平静，脑子里闪过之前账本上的一列列数字，一字一句地回道：“之前同陈总谈过，总金额算上要还的利息，时间到今年6月，羽鹏一共需要还山河公司212万，前期的本金利息还了70万，还剩下142万。利息，是算过的。”
关璃的言外之意，现在才二月，不到六月，这142万可是把利息算到了六月，要还的钱，只多不少。
湛高飞在一边听得一愣一愣的，这么缜密详细的数字，他以为公司里只有负责财务的冯雯能说得上来。不，冯雯都不一定说得出，这么多细节在里面，肯定是下过功夫的。
一时间，湛高飞觉得自家这位有点玩票兴致的富二代老板，形象顿时光辉了起来。
“陈总可是告诉我，要把150万要回来。142万？”他勾着唇角，狠狠地补了一句，“剩下的8万，想让我给你补吗？”
关璃暗暗攥紧拳头，要冷静。
她淡淡回他，仿佛丝毫没有被李流星的话语震慑道。
“说好的212万，减掉70万，剩下的这142万利息都是算到6月，既然李先生数学不好，那我们就好好算算。年利率不到5%，如果这个月我们把款付到位，那是要少给1万块才是。多8万，是绝对不可能的。”
“敬酒不吃吃罚酒！”李流星上前，冲着关璃的脸就要一拳。
关璃往后一退，人抵在办公桌上，电光火石间，从办公桌面上拿起摘掉笔帽的碳素笔，直直地指向李流星：“你再敢向前一步试试？”
关璃的眸子深得吓人，虽然害怕，但她尽量维持着不让自己的身子发抖。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羽鹏传媒也没打算成为老赖，你既然是替陈总要账的，就应该知道，要也只能给你这142万。回头，这8万，就不怕我让陈总知道？”
李流星扯扯嘴角，微微露出一丝恶心的笑，他因为他吓唬吓唬她，多出来的这8万，给自己当点油水，谁想到这小姑娘脑子里记得清清楚楚，丝毫没被吓到。
“丫头片子，挺伶牙利嘴啊，你少废话。”
李流星坐回到沙发，“那现在就让财务把钱准备好，”他顿了顿，眼睛斜了斜关璃：“不还钱，老子我今天就不走了。”
关璃沉了沉气：“知道了。”说着，往办公室门口走，对着门口站着的那几个彪形大汉淡淡却带着气势，“让开。”
湛高飞全程看得腿快吓软了，跟在关璃后面出了办公室。
真不愧是关家的大小姐，什么叫有胆魄，什么叫临危不乱，他算是见识到了。
门外的员工早就急死了，贺成济和冯雯急急地迎上来。
贺成济问：“没事吧？我看着怎么像黑社会的？”
关璃摇摇头：“要债的。”
冯雯问：“这是替哪家来要的？”
最近确实收到了几个公司的追款电话，面上听上去都还算客气，谁知道出了这么狠的一招，叫来的要债公司跟流氓地痞似的。
“山河公司。”关璃对着冯雯，“142万，把钱给山河那边转过去。”
款转完了，关璃特意给陈山河打了个电话。
关璃对着电话没什么语气：“陈总，您派的人，还烦您给遣回去。”
陈山河对着电话客套了一句：“哟，小关总，辛苦了，这到款的速度还真是快。”
关璃：“没什么，应该的，只不过，这么隆重的提醒方式，我们羽鹏传媒还真有些承受不起。”
李流星在关璃办公室里接了个电话，正是陈山河的。一切办妥，他笑呵呵地指着桌面上的名片，一改之前的态度：“关总，如果以后有业务需要，也记得通知我们哦。”
说着，抬脚要走，就听到门口有窸窸窣窣的声音，紧接着有几个穿着警服的警察走了进来：“是谁报的警？”
李流星和他那几个手下一脸震惊，只见关璃缓缓举了下手，模样一改之前的沉静，而是一副软弱无助受了欺负的小可怜模样：“我报的。他们几个勒索恐吓。”
说着，指了指手机里的录音文件，又指了指在门口站在一脸懵圈的湛高飞：“人证在那，物证在这。”
“你他妈！”李流星忍不住爆了粗口。
“喂，老实点！”
有警察上前，把关璃的录音听了听，对她道：“行，跟我们到局里来，做个笔录。”转头对着李流星，“要账公司的？营业执照什么的，都准备好拿到局来。”
门口站在的湛高飞和后面贺成济他们已经说不出话了。
他们的小关总，这么厉害吗！
关璃跟着一起去了警察局，湛高飞因为裴氏生活广场项目合作的事，跟YX工作室那边的谷越和楚之洛搞了个小的微信群。
自家老板帅出了新高度，必须吹一波。
微信群里，谷越看着群里湛高飞这一行行的感叹号，笑出了声，正值中午休息，他把这聊天记录给身边的人看了看。
湛高飞这么多年跟在一把手身边，嘴皮子的功夫了得，几句话，就把事情描绘得生龙活虎，极有画面感。
谷越旁边那人读了后，感慨了句。
“羽鹏的这位小姐姐够牛的啊！竟然把要账公司的送到公安局了，大写的牛！她就不怕吗？”
“不知道。他们正做笔录呢，不知道小关总他们会在公安局待到什么时候。”谷越是真不知道，就他这几天接触关璃下来，觉得她确实是个漂亮又有些机灵的姑娘，关键还有股不服输的劲儿，裴总为难的够明显了，还能忍，然后出其不意杀回去。
有点看不透。
湛高飞作为人证，跟着一起去公安局做笔录了。
谷越噼里啪啦地打字正问着什么情况了，忽然身后有低沉的男声，转身，竟然是周彦郗。
“你说关璃去了公安局？”
谷越也不知道周彦郗什么时候走过来的，他手里面拿着一份还未拆封的三明治，一瓶易拉罐装的咖啡，谷越招呼他一起坐下。
问候了句：“老大，你还没吃中饭呢啊？”
周彦郗没坐，把咖啡和三明治放到桌上，指了指谷越手里的那段聊天记录：“介意给我看一下么？”
“啊，瞧老大你这话说的，是羽鹏传媒的湛高飞，就是他们那边负责项目执行的，跟我聊了几句，没啥不能看的。”
周彦郗接过手机，迅速滑了几下，算是明白了前因后果。
他将手机还给谷越，“啪”的一声拉开咖啡罐的铁环，喝了口咖啡，指着桌面上那个三明治：“没吃饭的给解决一下。”
谷越看着他那急匆匆的步子，忽地就反应过来，打趣道：“老大，你这会儿去捞人啊？”
周彦郗没回头，倒是举起手里的易拉罐轻晃了两下，说：“不，去看热闹。”
谷越把那个三明治打开，闷声笑：真是口是心非的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