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一个学期结束

这一次，我的心情异常平静，有人说，人到了“极度悲伤”，是哭不出来的，以前我不信，现在我信了……什么时候，世界变成灰色了……我想，有好长好长一段时间，我笑不出来了……

我想，只要我不去……我就可以当她还在某个地方安然无恙的“活着”……

这是我第二次见张兴的爸妈，我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他们就直接质问我。

老师，你真的教不好张兴吗？

我需要家长的配合，我一个人，是做不好的。

她又问张兴：你还想不想读书？

张兴说，想。

她说，那你就给我好好读啊，你去给老师道歉，去给同学们道歉，然后再改正。

我说，张兴妈妈，张兴说了，他想改，但是改不了，需要有人督促他，如果你们……

我还没讲完，她就打断了我说话。

我哪里有时间管你啊，你若自己管不好自己，老师也不愿管你，那你就莫读了，跟我回去。

我还想争取一下，她却说，老师，麻烦你了，我把张兴带回去了。

随后，我收到一条短信。

老师，张兴给你带来很多麻烦吧，我刚刚问他，想不想读书，他是想的，谢谢你，托你的福，张兴没有书读了，祝你前途无量，前程似锦。

我再想打过去，她已经把我拉进黑名单了，而且微信也删除了。

我突然觉得很委屈。

考完试后，我接到一个电话，外婆，走了，她永远的去了，她走时，谁也不在她的身旁，她活着的时候，已经受了很多苦的。

她的肠子少了一半，每天都挂着尿袋，日渐消瘦，连摔倒都没办法自己站起来，看着摔的浑身是伤的外婆，我会忍不住流泪。

她想活下去，多次在鬼门关徘徊，都挺过来了。她最需要照顾那段时间，外公却常把她一个人放在家里，她就这样孤独地去了。

我放下手机，就躲在寝室里，哭了好久。

跟学校请了假，不参加阅卷了，坐了私家车，到了的时候，看着她的照片前还摆放着我给她买的葡萄糖和奶粉，我瞬间泪目。

她是多么想活下去啊，在毫无食欲的时候，我给她买的葡萄糖和奶粉，就是为了让她撑下去。

“晚风轻拂澎湖湾，海浪逐沙滩……”

无论做什么，我都没什么心思，想着那条短信，想着过世的外婆，想着那个破碎的班，那不堪的成绩，我真的很疲劳。

家长的电话，我一个都不想接，领导的问话，也一句都不想答。

“喂”

“温思，你出来一下”

“李修礼？”

我眼泪瞬间又落下了，哭了起来。我不想出去，我已经站不起来了。

“我回来了，你出来好不好”

“好”

我知道，我一个人待着，会更难受。

他就站在学校门口，早就放假了，我只是不想面对外婆离世，所以我不想回去，虽然我也已经去过一次，就当它是场梦吧。

远远的，便看见李修礼，我走过去，他目光温柔，什么也没说，只是将我拉过去，抱着我。

“你受苦了”

听到这句话，我又哭了。

大学，多自由多自在，无忧无虑，工作以后，一切都身不由己，得不到理解，每天都心惊胆战，我已经好久，没睡一个安稳觉了。

“要喝酒吗？我可以陪你”

我摇摇头，无论怎么样，我都不会喝酒，酒对身体有害。

“喝一点点没事的”

“喝了，这些悲伤，就会消失吗？这些愁，就不在了吗？如果不会，那我干嘛要喝这些伤害身体的东西”

那你要做什么，我都陪你

他是那样一个温柔的人，有时候我会想，他怎么会，和我这种人做朋友，我又任性又容易情绪化，脾气还挺大。

怎么都怪我，成绩不好，也怪我，习惯不好，也怪我，我已经很努力了，我每天，每个时刻，都守着他们，还要我怎么做，这是我一个人能决定的吗？那些家长，总觉得老师是万能的，什么都要老师去做，好像那些人都不是他们的孩子，他们不用负责一样，又或者，只觉得只需要负责养，不负责教。

李修礼，你知道吗？四个学生，已经走了四个学生了，我是不是很没用，我太差劲了，也许，我真的不适合当老师，我没有耐心，也无法做到一视同仁，脾气又差，我是不是应该改行，我不想当老师了，我太累了。

我啊，连外婆的最后一眼都没看到，我去的时候，只看到了她的灵堂，留给我的，就只是一张照片，一张连眼睛都不会眨的照片。我说了，等我工作了，一定好好孝顺她老人家，要给她买很多好吃的漂亮的衣服，可周末啊，我总是不回家，备课，家访，做资料，怎么也忙不完，我现在真的好后悔，我好后悔。

学生也没管好，我自己的生活也一团糟。

我扑进他的怀里，只有在他面前，我会这样放松，我们是好朋友，很好很好的朋友。

他聆听者我的抱怨，接收着我的负能量。

无论好坏，这个学期，都结束了，无论你失去了什么，获得了什么，也总算是顺利的，生老病死，是人之常情，不是你造成的，就不必自责，如果实在心中有愧，那就活得潇洒些，因为爱你的人，都是希望你如此的。他摸摸我的头，说道。

你背我回去好不好，我走不动了。

好，那你别哭了。

我趴在他的悲伤，闭着眼睛，我没睡觉，却觉得很安稳，李修礼，有你真好。

我收拾东西，打算回家了，这一次，我的心情异常平静，有人说，人到了“极度悲伤”，是哭不出来的，以前我不信，现在我信了……什么时候，世界变成灰色了……我想，有好长好长一段时间，我笑不出来了……

我想，只要我不去……我就可以当她还在某个地方安然无恙的“活着”……

逛超市的时候，我看到装有葡萄糖和奶粉的罐子，会想起我的外婆，她曾那么努力，努力想要活下去，所以以后我会更加珍惜生命，好好活着，连她的那一份。

其实，我还只是一个孩子……如果那个时候，您没有生病，您一定会推开指责我的他们，这样说吧，一定会说，相信我，不是那样的人！

今天，逛超市的时候，看见葡萄糖和奶粉，突然下意识的伸手去拿，但又突然停住了，才发现，外婆，已经不在了，她已经不需要这个东西了……本想着，等发了工资，和她一起分享我的喜悦，可是，一切都太突然了，是我太迟，还是您已经等不起了！我想，以后，我只要看到葡萄糖和奶粉，就会想起我那个善良了一辈子，会在我上学去的时候紧跟我身后依依不舍的流泪的外婆！您也曾经，为了活下去，而努力过，原谅我在您走了以后，只去看过您一次，原谅我去年暑假为了找工作而没有怎么照顾您，原谅我只因在学校上课而错失了见您最后一眼的机会！那个下午，车子行驶的并不快，到了半路，一通电话，就告诉我，您去了。您像我的爷爷奶奶一样，走了！现在，我又想您了，想起您曾经拼命往我包里塞吃的，拼命往我手里塞钱，高三那年，您看我瘦了，摸着我的手，哭了，让我多吃点，不要有太多压力。我找到工作的时候，您说，现在好了，您放心了，让我对我妈好点，说您这一辈子对她的亏欠最大，让我不要记恨舅舅，让我放下所有的怨恨，说亲戚就是亲戚！您告诉我，您是相信我的，相信我没有那样做，我想，那件事，你一定知道了，我很愧疚，对不起！你跟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是，让我对我妈好点，她吃了太多苦了，您说您亏欠她太多了！在那边只有您是真心疼我妈妈，疼我的！当每个人都在数落我的不好，只有您说，我小时候吃了好多苦，能长大，不容易！外婆，我没有怨过您，真的，对您，我充满了爱和感激，谢谢您，小的时候把我照顾的那么好，谢谢您，在我生病的时候，一直抱着我。谢谢您，愿意在那件事情上相信我。我想，如果那个时候，您没有生病，面对众人的指责，您一定会跳出来，抱着我，说我不是那样的人，说他们冤枉了我，说别欺负我，其实，我还只是一个孩子！

您告诉我，您现在没有能力，为我去证明一些事，希望我忍着，希望我一如既往的善良……

您，永远活在我心里！

其实我挺感谢去年暑假我毕业了，因为，我也照顾了您……

那天，我看到她的灵堂上，放了一罐葡萄糖，顿时泪流满面，那个东西，并没有让她的生命延续很长！我那个善良了一辈子的外婆，没有撑到过年，就走了……她走时，除了外公，谁都不在身旁！我想，以后，只要看见葡萄糖和奶粉，我就会想起我的外婆，那是她为了配合我，想努力活下去的证据！

感谢去年暑假，我毕业了……

谢谢您一直信我，我会一如既往的善良，还有，我不止会对我妈好一点，我会对我妈很好很好很好……放心！

要对你爱的人好，这道理谁都知道，可是，真到了人不在了，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