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一回家，祖母的炕前总是坐满了人。大伯从村东头赶到西头，二伯走上三五里路从吴家寨赶过来。母亲收工之余一边忙碌的沏茶送水，一边又忙碌的喂猪奉牛。孩子们只管手里拿着吃货，里里外外兴奋的穿来穿去。伯父们吸着祖父的旱烟袋，有一句没一句的撂着话，父亲会滔滔不绝，讲些大城市里的新鲜事。祖母一边听着一边打着顿，似懂非懂的样子，只要儿子说着就是幸福。遇到三伯从渭南回来，就齐全了。三伯虽也在外工作，但三伯是工人，没多少文化，除了和二伯、大伯吸着旱烟，也是不曾多说话的。祖父见过世面，在韩城矿上待过，去世前一直领着退休金，在村里颇有些威望，有人家家里纠纷，都是请祖父去说和的。
父亲一回家，姑姑们也都忙碌的奔过来相见。今天三姑，明天四姑，或者二姑也一起，大家结伴。表兄妹们自然要跟来，祖母拿出父亲带回来的吃货分给孩子们。大姑去世的早，大姑的孩子跟我年纪差不多，自从大姑去世，他们便很少来家，只在年节气里来往。
父亲口才很好，跟了老舅的，讲的又是外面的大事，学校的老师听说父亲回来，也会邀请父亲去学校里讲报告。父亲那时候挺有名，在西安的演讲稿是上过报纸的。
去年清明，父亲回了趟老家，到坟前祭拜了祖父祖母，大伯，二伯，和三伯。虽然父亲不说，我们心里都明白，这是人世里，也许就是最后的告别，了无牵挂的告别，再重逢的告别。
父亲的身体随了祖母，看上去瘦弱，高高的个子又没有体质支撑，时常生些小病。去年五月，父亲突然得了重病，如果不是治疗及时，恐怕难说后果。至此，父亲更加珍惜自己，他是想多活几年。
前一项父亲生日，弟弟妹妹又召集大家一起吃寿宴。戴着寿星帽，吹过蜡烛的父亲饭后问：给谁过生日呢。看来是真的有些糊涂。
妹妹退休的早，又住的近，母亲那里隔三差五的去，我经常顾不及，只给妹妹打电话，常常是询问母亲的事。
母亲操劳了一辈子，也算享了子女的福，弟弟妹妹很孝顺，包括弟妹。弟弟时常说，我和妹妹只对母亲好，父亲那里还是弟妹做的周全。
周末了，儿子加班，孙儿被姥姥姥爷带去游乐场，空闲下来的我计划着看望母亲。电话里约了妹妹，小区市场旁边新开了一家水盆，父亲都看了好几回。那就叫上弟弟一起，中午去吃羊肉吧。说了多少回，父亲总是舍不得，二十元的羊肉也要等子女来了请吃的，人老了就是这样，总是不舍得。
羊肉的味道很是一般，可父亲吃的很好，喝了两碗汤，津津有味。西瓜很新鲜，难见的沙瓤，水蜜桃，荔枝，父亲各样都吃了些。听母亲说，父亲最近很爱吃西瓜，时常自己去买一些。父亲指责母亲：买的桃比我的买的差远了，贪恋的吃相看起来很过瘾。我又向母亲重申：水果和菜都要买少、买好，两个人能吃多少，别总舍不得。
弟弟躺在父亲的床上，我和妹妹与母亲并排躺，侄女和外甥在客厅打游戏。时间过的真快，休息片刻，又该温情告别了。我的包里装了母亲预留的甜饭，妹妹装了母亲买多了的芹菜，弟弟带了几个包子。告别父亲、母亲，我们又该回归到各自自己的生活节奏里。
虽然羊肉不是很好，父亲母亲的今天应该是温馨而幸福的。
2018年6月2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