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征战高卢Ⅱ

恺撒的高卢战事是他戎马生涯的重要篇章，因为在打仗之余，恺撒作为一个文学爱好者一直在直播战事，可惜他当时不能与网络同步，否则他那名为“高卢战记”的帖子肯定红遍“铁血”或者“天涯国观”之类的论坛。

不论是打仗还是写文章，恺撒都有大师级的风格，整个《高卢战记》原来可能是他向罗马元老院做的年度工作总结，但集结成书后，文字平实朴素，行文流畅自如，将惊涛骇浪般的杀伐写得如深谷幽涧般不动声色，文如其人，可以感觉到恺撒从容淡定却极为强大的心理能量。而《高卢战记》这本书，不但文学成就很高，对研究历史的帮助也是非常大的，我们可以拣选最重要的战事了解一下。

上一节，恺撒渡过莱茵河，让日耳曼的蛮族领教了“现代战争”的威力。在出击日耳曼前，恺撒先平复了外高卢最猛的部落厄尔维几人的南迁行动。

厄尔维几人大约发源于现在的瑞士境内，生活在莱茵河、汝拉山、罗纳河之间的地带，原本日子是过得不错的，按恺撒的说法，这帮人天生好战，被夹在这样的环境里，发展的空间有限，如果想对外发展，攻击邻居都施展不开手脚。于是这帮人就在首领的煽动下，做了两年的准备，预备了大量物资，计划将整个部落南迁，找个宽敞的地方欺负别人也壮大自己。为了表示去广阔天地施展抱负的决心，他们烧掉了自己的村庄和镇子，带了3个月的粮食，坚定果断地背井离乡。在恺撒刚接任高卢总督时，这支武装就开始在高卢大地上游动了。

恺撒上任的第一战就是阻止这支武装乱跑，一边追袭，一边集合部队，终于在阿拉河畔追上了大军。当时的厄尔维几人已经开始渡河，大约渡过了3/4的人，剩下那1/4既然落在恺撒手里，结局自然是不太幸福。据恺撒自己说，他杀掉的这1/4正好属于一个叫几古林尼的部落，而这个部落曾经在公元前107年跟罗马交手，干掉了领军作战的执政官，还逼着罗马军队钻了轭门。

钻轭门是罗马军队对战败者的最大惩罚，将两支矛插在地上，上面再搭一支矛，形成一个小门，败军从这个小门通过，算是一个投降仪式。这个动作被认为是对罗马军人最大的侮辱，凡是钻过轭门的将领，罗马基本就当他已经死了，家人会为他举办丧礼，如果还厚着脸皮苟活，就等着天天挨批斗，境遇还不如死掉。这事传遍江湖后，罗马军队的敌人经常用这招羞辱他们。

恺撒歼灭了这个曾经让罗马军团受过奇耻大辱的部落，军队更是士气昂扬。恺撒下令搭桥渡河，厄尔维几人搭桥过河共用了20多天，所以他们认为罗马人过河怎么也要半个月，还慢腾腾地溜达呢。神勇的罗马士兵在一天之内便全部渡过阿拉河出现在厄尔维几人面前，惊恐万状的厄尔维几人顾不上研究恺撒是怎么空降到面前的，赶紧议和。事实证明，这些蛮夷部落就是不学好，恺撒作为一个受过罗马高级文明熏陶的大知识分子，有人谈判一般是接受的，但他很快发现，这帮人过来谈判并不是服软，而是过来危言恐吓，恺撒显然不是怕吓的，看到他们嘴还这么硬，只好给他们点教训了。

这一仗的结果是，厄尔维几军团参加迁徙的人数大约40万，幸存的被恺撒强制性遣返回乡的人口是11万。可怜这帮家伙妻离子散，财物损失严重，还要跑回原住地，把自己烧掉的房子重新盖起来，一边重建家园，一边后悔自己当初怎么烧得这么彻底。

从公元前58年到公元前55年这几年的时间里，恺撒的军队在整个高卢地区纵横无忌，摧枯拉朽，基本占领了外高卢地区的中部和北部，有些历史悠久的部落和民族直接被恺撒灭族。休息了几天，恺撒登高望远，目光越过英吉利海峡，落到了不列颠群岛上。据恺撒自己说啊，他征战高卢这几年，几乎每一场战役都能在敌方阵营里看到不列颠过来帮忙打架的，既然这小岛不学好，他就准备到那里去显示一下军威，以绝后患。

居住在不列颠沿海地区的人主要是来自高卢北部的比尔及人，而这些比尔及人是很早就渡过莱茵河到高卢定居而繁衍的日耳曼人后代。不列颠内陆则是一些岛上的土著，这些土著依然过着原始状态的生活，喜欢在身上涂上些蓝色的植物汁液，身上蓝荧荧的，吱哇乱叫；还处在兄弟、父子共用一个老婆的禽兽阶段。但是这些看起来很落后很不开化的不列颠人却让恺撒费了不少工夫，公元前55年至公元前54年，恺撒经过两次艰苦卓绝的跨海远征，总算勉强让不列颠臣服，此后不列颠要向罗马交纳赋税，还要定期送人质到罗马以示忠诚。

公元前53年，恺撒占领高卢大部分地区，在各重镇和交通要道建立常驻军营，要求各邦提供人质、纳贡、听从恺撒的军事调度和服从罗马的统治。高卢人虽然总是打败仗，可并不是容易屈服的，那些骁悍的部落，一边巧言令色地应付罗马，一边私下勾勾搭搭，预备团结所有被欺压的高卢人起来反抗恺撒。正好公元前52年，罗马城内发生了点混乱，高卢各部认为机会来了，于是便联手起义了。

高卢起义是许多民族和部落联合发起的，他们推选了造反的头目维钦格托列克斯。这家伙曾经在罗马军团服役，还有些拉帮结派的才华，所以很快就游说高卢各部团结在自己周围，正式跟恺撒作对。一听说自己新打下的土地造反，在罗马解决政治斗争的恺撒赶紧杀回高卢战场，新组建的日耳曼骑兵团发挥了重要作用，很快就让起义大军大受挫折。维钦格托列克斯也算是恺撒戎马生涯的最重要对手之一了，他很快就改变了战术，不再与罗马军队正面对抗，改打游击战骚扰后方，破坏补给线。为了达到坚壁清野的目的，高卢人在维钦格托列克斯的领导下，将沿大路的村庄全部烧毁，甚至还烧掉了20多个不易防守的市镇。亲手烧毁自己辛苦建立的家园，高卢人的心痛是可想而知的，也表达了对罗马人的战斗决心。

接下来罗马大军就陷入了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对高卢起义军来说，不论在哪一个部族、哪一个地区作战，当地的百姓都会无条件地支持子弟兵，红米饭、南瓜汤，妻子送郎上战场，母亲叫儿打罗马，村村寨寨开展声势浩大的拥军活动，高卢起义军的游击战打得风生水起。而罗马就惨了，一边要应付游击队的不断滋扰，一边还要分出很多兵力出去找食物和粮草。

维钦格托列克斯的焦土策略获得了巨大成功，可也没有万事如意。有一个美丽的城市叫阿凡历古姆，被称为整个高卢最美丽的城市，当地人哀求维钦格托列克斯保留这颗明珠，不要烧毁它，虽然维钦格托列克斯认为这时的一念之差肯定会后患无穷，但他扛不住所有人趴在地上哀求，最后他只好安顿下很强的守城人马，将这个城市留在了罗马的征途中。恺撒知道，这个城池是他的重要机会，所以攻城战，恺撒几乎拼尽了全力，好在最后还是拿下了。进城后，恺撒下令屠城，老人、妇女、小孩儿都不要放过，全城4万人几乎被杀光，不要责怪恺撒的冷酷，他的士兵要吃饭，他必须将其他吃饭的人杀光，以节省粮食。而这个城市给弹尽粮绝的罗马军团提供了很好的休憩场所，几乎被饥饿拖垮的罗马军队吃饱了肚子，恢复了往日的斗志，战争形势再次逆转。可怜高卢起义曾经那么接近幸福。

高卢联军来自不同的部族，像沙子一样难以聚拢成团，而恺撒也知道各个击破是唯一的镇压办法。其实高卢地区也从没有真正团结过，很多部落看到罗马军胜利就投靠罗马人，高卢人占上风又倒向起义军，所以维钦格托列克斯的很多协同作战的策略都没办法付诸实施，而手下的各部首脑也不可能是完全听指挥的。如果评价个人能力，维钦格托列克斯绝对算得上高卢最卓越的统帅，但要指挥这样一群乌合之众，也是很艰难的。相比之下，恺撒军团就显得更加指挥有素，行动一致。很快，这次高卢人付出巨大代价发起的反罗马起义失败，而维钦格托列克斯在战争的最后阶段为了不让高卢人受更大的打击，主动要求手下将自己交给恺撒。这个几乎让恺撒英名大丧的高卢英雄成为远征军最牛的战利品被带回罗马，关押6年后，在为恺撒举办的凯旋式上被砍掉了脑袋，是恺撒军功章上最耀眼的一抹血色。

后来的高卢基本就没什么太大的反抗动作了，公元前50年左右，该地区总算安静了，高卢战事胜利结束。

经过恺撒对高卢的多年远征，大量的奴隶与财富源源流入罗马，奴隶制经济高速发展；丰饶繁荣的高卢地区归属罗马版图，使罗马的疆土扩展到莱茵河西岸和比利牛斯山脉以东，并远至不列颠。整个罗马的土地和人口几乎都增加了一倍。

离开罗马开始远征的恺撒只有4个军团的人马，其中一个军团还是庞培赞助的。战事结束时，恺撒的鹰帜下指挥着10个军团。原来说过，马略的军事改革给后世的罗马军队带来很大的影响，自从军队职业化以后，大兵一般只对自己的长官忠诚，无论什么样的战事，跟谁作战，他们都只忠于自己的统帅，恺撒的军团只为恺撒而战，从来都不是为罗马而战，所以这10个军团完全是恺撒的嫡系部队，忠诚无比，团结有力。高卢征战的7年时间里，恺撒大军占领了800多个城市，征服了300多个部落，对罗马作战的各种高卢人超过300万，其中100万人被歼灭，100万人被俘。

对高卢的征战，是恺撒政治生涯中的重要阶段。当初，他的两个同盟者，庞培和克拉苏支持恺撒出任高卢总督并没有什么善良的用意，地球人都知道高卢人英勇善战不畏死，战争一启动，便是无穷无尽的深渊，谁陷进去都别想轻易出来，就算恺撒可以在高卢全身而退，他也没精力插手罗马的政局。然而，恺撒一直在罗马广布亲信耳目，远征的这几年，虽然人很少在罗马，可罗马所有的大事都没有躲开他的操控，每次公民大会召开，恺撒在罗马的亲信就纠集大批的奴隶和城市贫民组成打手冲进会场，干扰公民大会的各种决定。所以，征战高卢期间，恺撒不但在战争中取得了巨大的声望和荣誉，累积了不计其数的钱财和奴隶，而且在罗马政治事务中的地位还不断在提升。此时的恺撒野心也不一样了，他开始做更高级的人生规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