条件
雨势似乎小了下来,但任然没有要停下来的样子。全身湿漉漉的墨涛正朝着朱家别墅的大门走去,他一瘸一拐,深一脚浅一脚艰难地走着,他这才想起自己忘了吃药。两截被遗留下来的隔离带湿哒哒的贴在门口的地面上,墨涛跨过隔离带将手伸向门铃。他的手还没碰到门铃,大门却自己开了。
手拿雨伞的肖婷推门而出,一幅很是着急的样子关门打开了雨伞,但下一秒钟她就看见了院子大门外正看着自己的墨涛。两人对视两秒后,肖婷举起雨伞毅然向着院子大门走去。
“墨警官,如果是关于案子的事儿我只能说声抱歉了。我刚得知画廊失火了,这对我来说比案子可重要多了。”肖婷说着掏出了自己的车钥匙,指向墨涛身后的白色卡宴,示意墨涛让开。
“开他妈什么玩笑,我这儿有比画廊失火更重要的事儿。”墨涛冷冷的看着对方补充了一句:“你现在哪儿也去不了,张晓婷。”
说出最后三个字的同时,他伸手将肖婷举在自己面前的车钥匙按了回去。
这时肖婷的电话不适时宜的响了起来,肖婷看了看墨涛,将车钥匙放回口袋然后掏出了电话,电话上的来电显示只有一个字“明”。
墨涛也看见了屏幕上的内容,他当然知道这是谁来的电话,于是他上前一步想要夺过肖婷的电话,肖婷则后退一步将雨伞平举挡在了两人之间,然后迅速按下了接听键。
“喂。”肖婷将电话放到耳边说到,她双眼瞪着墨涛慢慢将雨伞从新举了起来,她对电话说到:“我现在没法儿走了……对,他就在我旁边。”
说完肖婷挂上电话,她挑衅的笑了笑看着墨涛。
“墨警官,如果你手里有我的证据。”肖婷环视一圈周围:“你不是应该直接带人来逮捕我吗?”
墨涛轻轻摇了摇头:“昨晚我去过你的画廊,我上到了二楼。有一些奇怪的发现需要你解释一下。”墨涛用手擦去脸上的雨水:“我看见了很多,很多张国栋的肖像画……”他的目光像扫描仪一样审视着肖婷脸上的微表情,他说到:“我猜那些画都是你画的吧?”
肖婷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变化,和刚才出门撞见墨涛的惊慌相比,现在她似乎更加平静了。她并没有回答墨涛问题,反而是坦然地看着他,等他继续说下去。
“我还发现仓库里有一种特殊的涂料,经过技术科的鉴定,这是一种荧光涂料。它无色透明只有在光线的直射下才会现形,不过持续时间只有4-8个小时。”墨涛见肖婷任然没有反应又继续说到:“你用透明的涂料凭借着自己的记忆在墙上画张国栋的肖像,你的目的显而易见,并且已经达到了对吗?”
说到这儿墨涛微微仰头,打量着眼前这栋三层小楼:“给朱家造成恐慌,将警方的判断带入误区,让朱庆在意识崩溃的状态下承认自己的罪行。”
“墨警官。”肖婷脸上一幅不屑一顾的表情,她只轻轻说了两个字:“证据。”
墨涛暗骂一句脏话,然后愤愤的说到:“好,我承认你把这一切都做得天衣无缝,就连下毒害死朱太太,警方到现在也找不到一点证据。”说到这儿墨涛紧紧地咬着牙,他的胸口开始起伏。
肖婷给他的回应只是轻轻的耸了耸肩,还故意憋着嘴露出一个无辜的表情。
“那他呢?”墨涛再次抹去脸上的雨水,将湿漉漉的头发向后捋了捋说到:“在他背包里检查出的绳子纤维,朱庆吸食过量的四号也是他去买的,偷换掉朱庆的DNA证据,包括在你画廊纵火这些都是你安排的吧。”
见肖婷脸上的表情逐渐变得严肃起来,墨涛接着说到:“是,我现在没办法逮捕你。就凭着刚才这几条证据,现在要逮捕他的话。”说着墨涛掏出自己的手机:“只是一个电话的问题。”
说到这儿他又低头苦笑,像是自言自语一样:“不过我相信他即便是死也不会将你供出来的,但你真的能眼看着他走向那条路吗?”说完他抬头看向肖婷。
“所以说……”肖婷脸上的严肃表情已经不见,此时她又露出浅浅的微笑似乎此事早在意料之中:“这些疑点和证据只有你知道咯?”肖婷顿了顿到:“换句话说只要你能守住嘴……”说着她看着墨涛的眼睛,露出了一个暧昧的笑容。
“你想他妈什么呢?”墨涛皱着眉头说到:“我只是想给那小子一个自首的机会,仅此而已。”
肖婷笑了笑转身背对着墨涛,她向前走了两步又转过身来,相似川剧中的变脸一样她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说你的条件,你想要什么?”
她将手放进衣兜,然后看着墨涛等着他的答案。
墨涛突然有种被侮辱的感觉,他将头转向一旁笑了笑又转回头看向肖婷厉声到:“开他妈什么玩笑呢,我是警察,你居然和我谈……”话未说完,墨涛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噎住了一样突然就停了下来。
肖婷的手从口袋里掏了出来,一只漆黑的东西被她握在手里,她慢慢将手举平,一个黑洞洞的枪口正对着墨涛。她语气中透着些无奈和疲惫:“墨警官,我并没有跟你开玩笑。”
此刻一道闪电划过天空,将一切照得煞白,在那一瞬间墨涛能清楚的看到枪上的编号,他确定那不是一只玩具手枪。在雷声响起的同时肖婷将枪口对着墨涛身旁的地面开了一枪,碎石、火花和硝烟随即在墨涛身旁炸开,但枪声却被很好的隐匿在了雷声之中。
肖婷这样做是在向墨涛证明自己有开枪的能力并且这确实是一把货真价实的手枪,然后枪口又重新对准了墨涛。
“要么说你的条件,要么……去死。”
“杀了我,那你之前所做的一切可都白忙了。”说着墨涛将目光从枪口移到了肖婷的脸上。
“您觉得……”肖婷丢掉了手里的雨伞,换成了一个双手握枪的姿势,她嘴角微微上扬目光十分坚定:“我现在还有选择吗?”
又是一道闪电在天空划过,瞬间周围的一切都被镶上了一层银白。两人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像两具石膏像,他们互相注意着对方的动作,尽量使自己不要在下一秒丧失了对局面的把控。
突然从墨涛的衣兜里传出一阵清脆的手机铃声,两人都是一个机灵。墨涛急忙举手示意对面的肖婷冷静,他微微调整着自己的呼吸,然后指了指自己的衣兜。肖婷点了点头,墨涛小心翼翼的将手机取出,瞟了一眼来电显示,确认是队里的电话。他又看向肖婷,像是在询问能否接听。
“打开免提。”肖婷说着将枪口向上轻轻扬了扬,示意他可以接听电话。
墨涛按下接听键并打开了免提,电话那头传来队里同事急促的声音:“涛哥不好了,你的车……你的车出事儿了。”墨涛的眉头皱了皱,似乎有种不好的预感。过了一会儿电话那头又传来声音:“涛哥你在听吗?”
“你快说呀,到底出什么事儿了?”墨涛一边注意着肖婷的一举一动,一边对着电话大声说到。
“你的车,坠……坠崖了。”电话那头的声音显得有些慌张:“是上山的那条老路,就是正在修路那段……”
“谁开的车?”墨涛打断了对方的话,他收回目光紧盯着手里的电话大声问到:“快说,车里是谁?”
“沿途的监控和摄像头都查过了,车里是……是余警官。”电话那头说到。而余警官三个字说得十分肯定:“当时雨下得非常大视野很不好,他车速又快,再加上修路那一段没有装护栏……”
墨涛清楚现在的高清摄像头能拍出怎样的画质,所以不可能会出现画面模糊而难以辨认的情况。而他更加清楚的是,那段正在修的公路曾是事故高发地,从那儿坠崖的汽车几乎无人生还。
电话从墨涛手里滑落,掉到了地上。话筒内任然在传出声响,但声音很小,几乎被雨声给淹没了。
枪口微微下垂,肖婷睁大双眼盯着地上的电话。片刻后她的双手像断线的木偶一样自然下垂,此刻她的眼神之中透着迷茫,被雨水湿透的头发紧贴她的脸庞,她却毫不在意,一动不动像一具没有了灵魂的躯壳。
墨涛缓缓抬头看向对面的肖婷,他试探着向前走了一步,肖婷没有任何反应。他又挪动了一步,还是没反应。于是他大胆的向着肖婷走了过去,就在肖婷离他近在咫尺的那一刻,肖婷拿枪的那一只手动了动,又重新举了起来。墨涛立刻停住脚步,双手平举手心向下。黑洞洞的枪口直接抵在了墨涛的额头上,当肖婷再次抬起头来的时候,墨涛在她的眼眶中看到了泪水和绝望。
“退后。”
肖婷目光迷离,但语气中透着毋庸置疑,她又重复了一遍:“退后。”
墨涛任然平举着双手,顺着肖婷的指示身体慢慢向后挪动着。
瞬间,他看到了肖婷脸上出现一个不和谐的表情,她的嘴角在微微上扬,嘴唇动了动,没发出声响。但墨涛却读出了她的唇语,她说的是再见,这似乎是一个危险的信号。他正准备躲开枪口的时候,却看到肖婷将手收回并用枪抵在了自己的头上,然后慢慢闭上了双眼。墨涛想也没想,忍住大腿根部的疼痛顺势一个鱼跃,扑向了身前的肖婷。
手枪的撞针已经轻轻抬起,随之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枪响。巨响之后一切又归于了平静,比枪响之前还要平静,只有雨还在淅淅沥沥无声地下着。
电话铃声响个不停,趴在地上的墨涛缓缓睁开眼睛,此时感觉右肩似乎麻木了一般。他试着想活动一下右手,但瞬间传来一股撕裂般的疼痛。旁边地上爬着的肖婷也醒了,她正在努力用双手想支撑起自己的身体,鲜血正从她的右耳洞里不断流出。晓婷刚爬起来的身体又一次摔到了地上。
墨涛环视四周,发现手枪正落在离肖婷不远处的地上,他忍着肩膀和腿部的剧烈疼痛使劲用左手向枪的方向爬去。
当墨涛触碰到枪的那一刻,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是放了下来。他单手熟练的将枪和弹夹分离,他一边做着手里的动作一边注意着旁边的肖婷。此时肖婷的表情十分复杂,绝望中似乎夹杂着哀求但又带着些疑惑。
墨涛没有多想,他咬着牙起身拔出身后的手铐将肖婷反身铐住,又捡起了地上一直响个不停的电话看了看,然后按下了接听键。
“俊逸南山别墅区,有人持枪袭警……”
春日午后的阳光透过树荫洒在斑驳的红砖墙上,让墙面翠绿的爬山虎透着星星点点的嫩黄,墙上敞开着的窗户内挂着天蓝色碎花窗帘,薄薄的窗帘在阵阵微风中轻轻摆动。
突然间一个美丽的身影跳入了这副画中,立刻给整个画面注入了灵动和鲜活。长发乌黑,衬衣雪白,橙黄色的背带裙,一双白网鞋轻盈地蹦跳着。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她时所留下的印象,多年之后我再次回忆起这个画面时,仿佛它只是存在于想象之中,那么美轮美奂又那么虚无缥缈。
从那开始,上学和放学我们常常结伴同行,我们无话不说、畅所欲言,她的声音就像枝头的小鸟一样清脆,时常陪伴在我耳旁,在学校操场,在副食店门口,在雨中的屋檐下,在归家的路上,在我甜蜜的梦中。
她说她喜欢大海,我没见过真正的大海,所以只能静静的听着她讲。青色的天空画出几朵慵懒的白云,藏蓝色的海面浪花轻推着渔船,洁白的沙滩上有两串延伸向远方的小脚印。说着说着,我发现我也喜欢上了大海。
她说她游览过古镇,我却从未去过。她告诉我雨中的石板路能倒映出屋檐的轮廓,屋顶的瓦片能让雨滴串成长长的项链,石桥下的乌篷船上撑着两把漂亮的油纸伞。听着听着,我仿佛跟着她的思绪云游过一座曲径通幽的古镇。
许多美好的回忆,就是在那一段时光里慢慢形成,在每一个黄昏路过的街道上,在树下石凳上的落叶中,在冰棍摊厚厚的棉絮下,在午夜抬头就能看见的银河里。
或许童年在每个人的生命中就应该是最快乐,最无忧无虑,最与世无争,最自由自在的一段时光。它像空中旋转的竹蜻蜓,像溪流中泛起的点点波光,像公园里五颜六色的旋转木马。
直到那一刻……
她的父亲坠楼了。
冥冥之中一只无形的巨手将天使的翅膀生生给扯了下来,撕心裂肺的痛从此在她心里牢牢地扎下了根。
她不敢再仰望天空,那会让她想起曾经翱翔的自由,那种美好的感觉将永远离他而去。而地面泥潭里那些肮脏的爬虫和老鼠,正在不停啃食她的躯体。此刻的她,在命运的面前显得那么微不足道,甚至毫无意义。她失去了曾拥有过的幸福,并不再有美好的期许和向往。
最后她终于从我的世界之中消失不见了。
多年以后我收到了她的来信,我感到惊喜,于是我们以书信的方式继续往来。但我发现她正在慢慢向黑暗蜕变,她所寄来的每一封信,就如同从白鸽身上扯下的一片羽毛,我能感受到那种伤痛,因为我能看见羽毛的根部还残留着血迹。
当最后一根洁白的羽毛被拔下之后,一只恶魔便从天使的躯体内爬了出来。她开始从新仰望天空,她对着苍天放肆咆哮,她发誓将亲手折断那只巨手。折翼之痛最终转变为了复仇之火,并迅速蔓延开来,誓将一切化为乌有。
对不起了我的亲人、朋友、还有您,我辜负了所有人,因为我选择了帮助她。我想让她尽快从无尽的恶梦中醒来,我想为她拂去脸上如钻石般晶莹的泪花,我想为她付出我的一切。
我感谢她,因为她曾经给过我一幅画。
一幅美轮美奂又虚无缥缈的画。
最后我会牵着她的手回到画中,希望能让一切从新开始。然而我们会在你们的世界中彻底消失,尽可能不给彼此带来任何麻烦。
理解,
感谢。
墨涛合上手里的信件,这是墨涛在家里发现的,小明留给他的一封信。至于为什么会以这样的方式进行讲述,大概是担心描述太过于直接可能成为今后的证据吧。不过小明万万没想到的是,这封信竟成了自己的绝笔。
在交警部门的协助下,同事们反复查看监控,和调查现场之后终于得出了结论,余警官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中,突遇车祸不幸牺牲。
是的,墨涛至今为止还未向任何人透露过自己调查到的实际情况,除了肖婷。他又拿出了信封里的另一张纸,手臂动作让他的伤口感到不适。他皱了皱眉打开了纸张,这张纸上的内容是在朱庆死之前小明为他录下的口供。
墨涛伸手拿起桌上的香烟给自己点上了一根,他仔细地读着纸上写的内容,青烟在空中散开,袅袅上升,他似乎从烟雾中看到了车间的楼顶。
张国栋推开顶楼的铁门,清晨的阳光温度适宜,一阵阵微风拂面,他很享受地看着头顶那蓝天白云,还有远处长江的江面。他抬腕看了看表,还有几分钟才到十点,只能等一下了。
“张叔叔好。”忽然背后传来一个稚嫩的声音,背着书包的朱庆从天井的背后走了出来。
“朱庆,你怎么在这儿,今天没上学吗?”张国栋有些惊讶。
“我早上在这里读书,一不小心课本掉到屋檐上了,我捡不到。所以只能在这里等了。可是我都等了好久也没人上来。”朱庆用手指拨弄着胸前的红领巾委屈地说到。
“哦,没关系。”说着张国栋上前摸了摸他的头:“快告诉叔叔你的课本掉到哪儿了?”
“就在那儿。”朱庆跑到天台边,趴在外墙围栏上,指着延伸出去的那一小块屋檐说到:“张叔叔你看。”
张国栋看到了朱庆说的课本,那是一本小学语文书。他示意朱庆别急,然后想也没想就扶着围栏翻了出去。
外檐的面积非常小,他双腿并拢勉强能站稳。张国栋艰难的一手扶着围墙用另一只手去捡,没过一会儿,他顺利完成了这个危险的动作。
他将课本递给了朱庆,然后又双手支撑围栏翻向天台内。这时朱庆来到了张国栋的面前,张国栋正好蹲在围栏上准备向下跳,他示意朱庆后退,没想到的是朱庆不仅没有后退,反而一把向他推来。虽然张国栋是一个成年人,但此时的他重心不稳,而朱庆又十分用力。
张国栋掉落前的最后一刻,他看着面前这个乳臭未干的孩子,眼神里充满了疑问和不舍,伴随着一阵沉闷的声音,张国栋坠落在了车间旁的水泥地上。
朱庆急忙跑到天井的背后,他蹲在地上瑟瑟发抖,他闭上眼睛尽量压制住内心的慌张。不一会儿,天台的铁门被人打开,背后传来人们的脚步声,当听到脚步声越来越多之后,朱庆悄悄从天井背后走了出来。这时天台上已经有很多的人了,他混在人群中快速从铁门走了出去,这个小小的身影就此消失在了天台上,并没有引起人们的注意。
在他跑出厂房的门口时,却撞到了另一个小孩,那个小孩手里拿着药瓶,一幅病怏怏的样子正好奇的看着朱庆。朱庆不认识那个小孩,由于慌张所以并没有去理会,而是埋着头快速的跑开了,但那个孩子却认识他,那个孩子的名字叫余小明。
墨涛感到指尖传来一阵灼热,他把即将燃尽的香烟扔进了烟灰缸里。他起身走到阳台上,雨后晴朗的天空一片碧空万里、阳光明媚,空气透着宜人的味道。这就是张国栋之死的真相了,墨涛望向远方皱眉思考着。为了这个真相所付出的代价过于沉重。跨越了二十年的时间长河,并搭进去了整整五条人命。真的值吗,他摇了摇头并不想做出判断。
墨涛回到队里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左右了。在接到队里电话得知肖婷始终不开口之后,墨涛决定找她谈谈。当他推门走进了审讯室,室内空无一人。墨涛点上了一根香烟静静等着,不多时对面的门被推开了,一位小警察带着肖婷走进了审讯室。肖婷的面容显得有些憔悴,神情却镇定自若,她见到对面坐着的是墨涛后并未感到惊讶,而是对着墨涛微微点头像是在和一位老朋友打招呼似的。
小警察将肖婷固定在了审讯椅上之后,很自然地走到墨涛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墨涛立刻低下头对他耳语了两句,小警察的表情显得有些惊讶,墨涛一脸决然地看着小警察并点了点头,小警察这才很是勉强地看了看两人,然后起身不舍地离开了审讯室。
肖婷看着眼前所发生的事,她一动不动脸上始终挂着一抹微笑。当审讯室的大门被关上之后,墨涛立刻转头看向对面的肖婷,他将手里的烟头扔进烟灰缸里,表情变得有些严肃。
“你要清楚,即使你什么也不说,私藏枪支和袭警这两条也能重判你了。”墨涛看了看自己受伤的胳膊冷冷地说到,他省去姓名性别等常规审讯的流程,因为之前在审讯肖婷的过程中她从未回答过任何问题。
墨涛盯着肖婷,片刻后他说到:“也行,那我说,你听。”说着他抽出一根烟给自己点上:“朱红军不是朱庆杀害的,这一点你应该比谁都清楚。”
肖婷没有任何反应,微笑着依然一动不动只是看着墨涛,似乎不太明白他在说什么。
“你把朱红军的降压药换成了安眠药,他早上服药之后在书房内昏睡。那个时候你拉着保姆一直在楼下找朱庆的证件,而朱庆一直在车上等你。”说到这儿,墨涛用指关节在桌上重重敲了两下。
“是他,偷偷潜进房间,从背后将朱红军勒死,然后制造了自杀现场。”墨涛故意停下来,他观察了一下肖婷的表情然后到:“证据只需要查DNA就能找到,而且很简单,因为他的尸体现在就停在这栋楼里。”后墨涛加重了语气,他相信肖婷知道他所说的这个“他”指的是谁。
肖婷任然看着墨涛,不过她脸上的微笑已经消失不见了。
“第二,朱庆的死也是他做的。”墨涛一边说着一边用又用指尖点着桌面:“是他控制住了朱庆,并让朱庆服下致幻剂。在灯光的作用下墙上的画显现了出来,这让致幻剂产生了很好的效果。”他抬手指了指肖婷:“在得到了你想要的真相和录音之后,他给朱庆注射了过量的二号海洛因,这才导致了朱庆的死亡。”
“但是他……”墨涛在烟灰缸里按灭了烟头:“他在离开之前给我留下了一份朱庆的口供,上面笔迹是可以查的。而且在那种情况下录的口供不具备任何法律效应。”墨涛顿了顿,看向了旁边的窗户。
“他不知道自己会这么早就离开人世,他以为可以和你一起去到一个没人知道的地方。
然后从新开始新的生活。为此他抛弃了自己的一切,自己的亲人、朋友甚至是父母。
但想不到的是,他现在只能躺在冰冷的藏尸柜里,连自首的唯一机会也没有了。”
说完墨涛转头看向肖婷。
终于,眼泪从她的眼眶中流了出来,肖婷哽咽着开口到:“人都已经死了,你就不能放过他吗?”
墨涛当然明白肖婷这句话的意思,他盯着肖婷那充满怨恨的目光,片刻后轻轻摇了摇头。
“我求你了。”肖婷用手捂住面前的话筒说到:“所有的罪行我都认了,你们全都算在我的头上,我可以去死,我已经没什么可留恋的了,但请你无论如何放过他吧。”说完她看向墨涛,眼神中带着乞求。
墨涛也看着肖婷,目光中带着困惑,其实他们两人心里都清楚这是不可能的事情,所以墨涛并未做出肯定和否定的回答。他从口袋里拿出自己的手机,起身走到肖婷跟前。
“这世上总会有些东西能让你留恋。”墨涛看着一脸疑惑的肖婷:“你的徐妈妈让我给你带句话,她说她很想你。”说着墨涛将手机放在了肖婷的面前。
“我想如果你现在不和她通个电话,以后可能就没机会了。”说完他转身走出了审讯室,来到观察室里静静看着玻璃对面的肖婷。
肖婷愣愣地盯着桌上的电话,好一会儿之后她才慢慢将它拿了起来,她用颤抖的手指开始拨号,然后将电话的听筒轻轻放到自己耳边,片刻后她喊出了三个字。
“徐妈妈”
一种从未在她脸上出现过的表情,
此时绽放开来。
她像一个小女孩,
像一个回到妈妈怀抱里的小女孩。
“妈妈在,妈妈在……孩子你还好吗?”
“好……我很好……”
那是一种享受着幸福的笑,
但却伴随着大颗大颗的眼泪从脸庞滑落。
看到这一幕,墨涛不禁感到鼻子有些发酸,他知道肖婷最后的防线已经被攻破,后面就是审讯科的工作了,他掏出自己口袋里的香烟,点上一根,起身走出了审讯室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