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我想洗脸。”庄淼噙着泪，看着歧伯。
歧伯捧着庄淼的肩膀，噗嗤笑出了声：“啊哈，你跑了这么远哈，要洗洗脸的。”
说完，歧伯转身准备去取脸盆和水来，步子还没迈出去，就迟疑了。
“你说你想洗脸吗？”歧伯回过身来，认真问。
“是，师父。”庄淼摸了摸太阳穴上纹着的兰草，“我以前，信了一些错人，做了一些错事。”
“过去已经定格，丫头，我们不必纠结，往前看就好了不是吗。”歧伯揽过庄淼的头，轻轻拍。
“是的老师，我要往前看，我想要一个仪式，一个和过去诀别的仪式而已。”庄淼看着歧伯的眼睛，信誓旦旦。
歧伯突然心疼起来：“那朵花是我纹的，你大可直接把她当做你的校徽。”
“您纹的时候很不乐意。”
歧伯笑了：“你知道千年墨要用什么洗吗？”
“我知道，我不贫血的。”
歧伯知道，庄淼执意要做的事，基本上没有什么回旋的余地。他把躺椅放在壁炉旁边，让庄淼躺下来。
“我要开始喽。”
一刀剜近肌肤，掀开一刀口。裁剪好边缘，一下撕拉，太阳穴掉落一层皮。
庄淼一声苦喊，眼中充斥着血丝，心中却无比清爽。
歧伯拿来一片蓝色的月季花瓣，遮住庄淼太阳穴。
庄淼问：“这花瓣是什么好东西。”
“哦，它就是一片，花瓣。”歧伯心不在焉回答，“你可小心点哦，不能沾水，不能碰火，饮食清淡，不可剧烈运动……”
“那用着花瓣遮着有什么用？”
“……好看呐。”
“我就要去地府坐死神殿的椅子了，还给谁看？”
歧伯定住了：“你说什么？”
庄淼站起来，走到门口，指着林海说：“老师，您还记得您给我讲过的林海事情吗？”
歧伯点点头。
“每一颗树下，都镇压着一只恶魔。一棵树，把根插进恶魔的躯体，不断蔓延，生长，将恶魔的身体分解，然后将分解的能量，吸收到自己体内。当地下的恶魔彻底死去，这棵树就会老去，死去。可是从来没有一棵树，是因为老去而死的，因为恶魔永远不能被完全粉碎。我问您为什么，您说，恶魔或许会被消灭，恶念不会。”
庄淼附身捧起一抔黄土：“地府的恶念，正在向人族和巫族渗透，没有人察觉到。我是岐山的学生，有些事义不容辞。我还没有与星河达成协议，地府，也是我的个好去处。”
歧伯甩袖转身，疾走至窗前，看着窗外的深渊。
庄淼走近歧伯，扯了扯歧伯的袖子。
“老师，你现在，是不是很生气，生气自己活了几千年，都没我聪明，能想到这种方法呢。”
歧伯喘着粗气：“我就知道，梁聪没那个能耐。星河震动，我就应该想到是你！”
庄淼打开窗户，纵身跃入深渊。
歧伯只是叹气。
他总是那她没办法。她像极了年轻时候的自己。看着庄淼慢慢变小，他又笑出了声，也跳了下去。
师徒二人落地，扬起一团灰尘。
庄淼往前走了两步，一只六耳猛兽从地面上冲出，呲着獠牙牙，半匍匐看着灰尘中的人影。
待尘埃落定，猛兽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围着庄淼转了一圈，时不时凑上来嗅一嗅。
突然，它又退后，眼睛放着猩红色的光。
庄淼上前，冲它喊：“哥！是我是我，没错的。”
听到庄淼的声音，那猛兽两腿酥软，颤颤巍巍走向前来。
它把庄淼全身嗅了个遍，看到右边太阳穴上的伤口，犹豫了一会儿，轻轻舔了舔。
歧伯上前，解开了猛兽脖子上的锁链，说道：“庄焱，现在你也不用给你妹子报仇了。”
“哥，我们去燕山找肖师姐，路上与你说。”庄淼说。
庄焱看了看歧伯。
歧伯点了点头。
庄焱背上冲出一双翅膀，斜搭在地上，让庄淼走上他的背。
歧伯捻一个诀回到木屋，躺在躺椅上，看窗外天际飞过一只飞行技术十分生涩的大鸟。
“哥，我都知道了。”庄淼怕在庄焱背上，看着下面的云躲滑过。“因为我的念力触动星河，对巫族不好，师父和意涵师妹才决定杀了我。师父不忍心，意涵师妹自己下的手。我知道你为了给我报仇，去武夷山讨伐孙家。说起来你可真菜，连一家孙家都打不过，还被六耳飞虎给吃了哈哈。”
庄焱故意抖了抖身体，吓庄淼。庄淼夸张表演，顺势跳下了庄焱的背，还故意叫很大声。
庄焱一个回转，用爪子揽住庄淼，扔回背上。
“哈哈，哥，”庄淼笑过，声音低沉了下来：“哥，我要做死神。”
庄焱一声长吼，转身要飞往巫山。“不不不，哥，我们去燕山，去找肖师姐。不要去巫山，剩下的时间，都不想再见到葳蕤了。以前，是我太固执。”
庄焱哀嚎一声，调回来原来的航线。
“我没事哥，我只是在死神地界，做了个噩梦。梦里我做错了，醒过来之后，我还庆幸，还好只是一场梦呢。”
说着说着，庄淼就困了，太阳穴上的花瓣在风中扑闪。
庄焱静静飞着，他希望时间就这样卡死在这里，无限循环。
云海中，露出了燕山一座山峰。
庄焱抖了抖翅膀，叫醒庄淼。
刚俯冲出云层，就听到燕山人声鼎沸。
“喔辞……那玩意儿不是六耳飞虎。喔……我回家了。”
“六耳飞虎不是被歧山老伯捉去看守龙渊了嘛？你是瞎吧……哎呀我去，快去叫肖老师！”
“妈妈你看天上有个带翅膀的，猫，而且它还有……妈妈你不要抱着我跑这么快，我吃的糖葫芦要颠出来了。”
肖凌霄正在梳理自己淡紫色的头发，这是她几个月来，第一次想要好好整理整理外貌。
同学冲进肖凌霄的房门，喊道：“凌霄快回去叫你老爹，六耳飞虎从歧山龙渊跑出来了，到燕山来了！”
说完那人就跑了，估计是赶着躲着。
凌霄心里，兴奋比害怕多一点。她知道那是庄焱，他来燕山，一定是来找她的。
但是燕山会不会伤害他，要看父亲的态度了。
凌霄从学校赶回肖家，到肖诚书房，看到父亲还在镇定地看书。
“爸，庄焱……”
“单纯是六二飞虎的话，撞在燕山屏障上，就已经被毙掉了。他在燕尾峰上，找你的，快点去，不要让大家害怕太久。”肖诚翻了一页书，不再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