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淼很喜欢梁聪一身羽毛。跟在梁聪一旁,一边走一边拨弄他的羽毛。
“死神袍真好,这手感,这色泽,这……”
“别羡慕了,宇宙之间,就这一件。限量,是我的。”梁聪逗庄淼。
庄淼想起自己宏图大计,迟早是要做上死神,披上死神袍的。她用嘲笑傻瓜的语气说道:“你的?呵,迟早是我的。”
“你什么意思?”梁聪问。
“宣示主权!唉,到时候您就知道了。”庄淼大摇大摆走到前面去。
走着走着,庄淼的脚步,慢慢放缓。
地府幽光黯淡,远山魅影,摄人心魄。大冥湖中,尽是阳间送别泪,幽光来往,锦鲤跃鳞,若星河涌动,安抚心情。
庄淼走到湖边。幽光从四面八方聚拢过来,绕着庄淼飞舞。
梁聪看着眼前这样唯美的画面,想起岐伯曾经说过一种巫术,可以将时间静止。
不过所谓静止,并不是绝对上的静止,只是万千个你当中的一个你,选择了在这个时空里死循环,而其他一切物质,和剩下的你,会继续按着应有的轨迹,继续下去。一直等到所有的你,留在了所有想留在的时空,你的激情,也就被耗尽,你的生命,就会寡淡。最后一个你,在旷达和绝望之间,不停地做惊险的选择,直到生命的终点。
可能现在,其中一个自己,已经永远停留在这个时光里了吧。
有了这样的想法之后,梁聪也做好了与这美丽的画面作别的准备。
庄淼从幽光中走出来,奔回梁聪身边,指着被她冲散的幽光团说:“你看到了嘛看到了吗,多好看!”
“世间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梁聪低吟。
“啊?什么意思。”
“就是,美啊。”梁聪调侃道,“你是粗人,词穷能理解。”
幽光散去,二人沿着湖边,继续前行。
“对了,小鬼怎么没和你一起啊。”梁聪问。
“小鬼哦,生我的气了呗。”庄淼撇着嘴,“嫌我心狠手辣,不跟我做朋友了。”
“哈哈,他倒是脾气不小,巴结你还来不及,现在还有能耐嫌弃你了。”
庄淼低下头,脚步慢了下来:“我第一次杀生。”
“前面就是鞭笞台了。”梁聪指着前面湖心的一个大碗说。
庄淼看到,兴致顿失:“我还以为是什么气派无比的设备,就一瓷碗。你看看,都不圆!”
梁聪笑着,挥动手臂。
湖水跟着梁聪的节奏,涌起波浪。大碗旁边,伸出一架铁搭。
梁聪带着庄淼,从铁塔台阶走上去。
从铁塔上俯瞰鞭笞台,庄淼目瞪口呆。
在地处看的时候,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巨大的白瓷碗。上来铁塔,才知道这巨碗的底,巨厚。看起来,不过是个盘子的深度。
正中间是个十几平方的方形窟窿,里面黑咕隆咚的,什么也看不到。
在碗壁上,篆刻着密密麻麻的铭文。上下左右,分别是青龙,白虎,朱雀,玄武的浮雕。
每个神兽的嘴,都是张着的。
“神兽的嘴,就是神鞭出来的地方。”梁聪说。
庄淼看着那方形的窟窿发怵,落下一滴冷汗。
汗水低落在四方窟窿上方时候,整个巨碗苏醒了起来。金色的岩浆,流淌在铭文缝中。一条条,一缕缕,互相衔接,渐渐拼合成一张完整复杂的图腾。
那滴汗水,在空中,被一刀闪电劈断,四散而落,掉进方形的窟窿里。
庄淼倒吸一口冷气。两条腿瑟瑟发抖,她扶住梁聪,问:“这一鞭下去,会不会,皮开肉绽,意念颤动。”
“我也还没试过,不过据说是很疼的,毕竟已经有不少篡位的死神,在神鞭之下,坠入魔窟。不过他们大多数都是因为意念不坚定,自己放弃了。以至于惩戒不满,就被扔进了魔窟。可是我就不一样了。”梁聪看了看庄淼,“你在这里陪着我的话,我一定可以挺过来的。”
庄淼还在重复地问:“会很疼吗?”
想起自己要在这里忍受十年鞭笞,就悲从中来。从小娇生惯养,没收过多大皮外伤。最疼的,也就是巫山荆棘丛了。
梁聪再看庄淼时,她竟然泪汪汪盯着自己。一阵凝噎。
“不不,没事的,不会很疼的,以前也有挺过来的死神不是吗?不用怕,我命很硬的。”
庄淼点点头,心想:有人能挺过来,就行。自己只要不是在做不可能的事,就行。
她稍稍松了口气,心中畏惧仍旧,她缩在梁聪的羽毛里,盯着碗中央深不见底的深渊。整个鞭笞台,也正像一只眼睛,盯着庄淼。
小鬼忽然从后边飘过来,看到庄淼,哼了一声。面对梁聪说:“死神先生,泰山传来诉状,告秦岭杀泰山公仆之子。请死神到死神殿接见泰山来使,定秦岭罪。”
庄淼从梁聪身边走开,说道:“你秉公办事。”
梁聪拉住庄淼的手:“淼,你放心,我不会让泰山朝秦岭去的。”
说罢,梁聪转身消失,去了死神殿。
小鬼打量了庄淼一番,昂首挺胸,用一副老前辈的语气说:“你还挺知道秉公执法的哦?没想到,你居然没有让死神帮秦岭开脱。让我心生敬佩啊。”
庄淼刚刚被鞭笞太恐吓,又接着遇上了秦岭的困境,心态崩溃,并不理会小鬼。迈着沉重的步子,往地府门口走去。
小鬼追上来问:“你要去哪里啊?”
“散散心。”
经过孟婆的摊位,庄淼特地要了一碗汤。孟婆将汤盛在深海水母中,扎了口,让庄淼带在身上。
庄淼写过孟婆,离开了死神地界。
岱宗夫如何,
齐鲁青未了。
造化钟神秀,
阴阳割分晓。
荡胸生层云,
决眦入归鸟。
会当凌绝顶,
一览众山小。
庄淼直冲到泰山顶,然后螺旋滑落。
沈悦灰飞烟灭的场景,在脑海中循环往复,挥之不去。
冲破层层云雾,与路过的飞鸟擦肩而过。气流撞在脸上,好像一根根及细的针,戳进毛孔。眼下大好山河,看起来居然如此恐怖。
将要落地时,腰间别着的水母袋子,忽然散开了。孟婆汤散落了一地。
不久。孟婆汤洒到的地面,都被侵蚀,在地面上,划开了一个洞。
洞中气流急促,直接将庄淼和小鬼吸了进去。
“又掉洞里了。是不是每个山外环的地下,都有个不为人知的地洞。”庄淼在黑暗中,看着小鬼闪亮亮的眼睛,无奈又平静地说。
小鬼眨巴眨巴眼睛:“为什么是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