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夜半西山（6）

江晚歌追着沈梦渔跑了许久，每次都只差一点点，就这一点，让江晚歌看的心惊，那女鬼穿着红衣一手拽着沈梦渔的头发，像个脱线的风筝一样在黑夜里狂奔。江晚歌看在眼里急的心烦意乱。

就在这时风停了，沈梦渔被拖到了树林里，江晚歌快步追上，老远就看见沈梦渔的倒在地上，她的头发似乎被地上的荒草缠住了，看不清脸，只留着一双腿和掉了一半的靴子在外面。

江晚歌觉得这画面比任何妖魔邪祟都可怕，他一阵风一样跑到沈梦渔身旁，见她一动不动的趴在荒草里，江晚歌心快要跳出来了。

“小梦渔……我……”

江晚歌说着去翻沈梦渔的身，可是沈梦渔沉的可怕，身体硬的像块石头，脸埋在草丛里，任凭江晚歌怎么使劲也不能让她面向自己。江晚歌觉得自己好像在做梦，明明刚才自己还夸她聪明来着，现在怎么会……

“一定是吓坏了……吓坏了才会，才……”

江晚歌嘴里不停的重复着，颤抖着手去解和荒草纠缠不休的头发，恍惚间觉得沈梦渔的头发和它的主人一样毫无生机，他甚至觉得和荒草没有什么区别。

他终于把头发和荒草解开，磕磕绊绊的抱起沈梦渔，江晚歌不敢去看她苍白的脸，更不愿去探她的鼻息，只顾着给沈梦渔输送灵力。

江晚歌整个人都放空了，除了抵着沈梦渔眉间的手指，其他的什么都听不到也看不见了。

“不是真的吧？这个沈梦渔是假的，是女鬼的障眼法！”

这个想法虽然只是在江晚歌的脑海里一闪而过，可他丝毫没有停止输送灵力。他勉强镇定下来看向沈梦渔，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嘴唇紧闭，毫无血色。

“真的是你吗？”

江晚歌垂着头，脸贴着沈梦渔的头发，喃喃道:“是真的吗？”

四下静悄悄的，一滴泪从江晚歌的眼里滚落，轻轻的砸进沈梦渔的发丝里。

沈梦渔的手里紧紧抓着的清道一下子闯进了江晚歌的视线。

“为什么不叫师姐？”

“为什么叫她？你确定她是雪瑶吗？”

“你的意思是她有可能是邪祟变的？”

“如果她是邪祟变的，清道又是从哪里来的？”

清道在，人不是假的。

江晚歌抱紧了怀里的人:“是我不好，我没有看好你，我不放手就好了，是我不好。”

输送灵力的手也开始不稳了，即便没有一点回应，可他还是不愿意放弃。

突然传来一声微弱的呼喊:“救……我……。”

江晚歌浑身一震，紧张去看怀里的人，沈梦渔的睫毛不止的颤抖，嘴角一张一合:“救我……救救……我。”

“沈梦渔，沈梦渔，你醒了吗？”

“唔……”

江晚歌加强灵力，眼里满是喜悦:“别怕，你一定会没事的。”

沈梦渔握住江晚歌的手，虚弱道:“好了，你也不要勉强。”

“不用管我，你没事就好。”

沈梦渔看起来精神好多了，她睁开眼睛看向江晚歌，惨淡一笑:“我真的没事了，我们说会儿话就回去吧。”

江晚歌见她气色好转些，便也依她不再输送灵力了。

沈梦渔躺在江晚歌怀里弱弱的问道:“你害怕吗？”

江晚歌还红着眼，可还笑着安慰道:“怕什么？一个冤魂有什么好怕的？”

“我是说，我死了，你怕不怕。”

江晚歌脸色一沉，看着前方的黑暗出神:“你不会死。”

沈梦渔在他怀里笑的喘不上气:“人哪有不会死的？”

沈梦渔看着江晚歌精致的下颌，一时间好像忘了刚才的惊险，她痴痴的起身，将脸靠在江晚歌的肩上:“你不怕的，你无论什么时候都不会害怕。可我不一样，我会怕，如果我死了就再也看不到你了。”

江晚歌的托住沈梦渔的头，将她抱的更紧，他不想听沈梦渔说这样的话，可又不忍心放开她。

“我死了，你就算这样抱着我，我也不会觉得温暖，人死了就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江晚歌觉得自己喉咙一阵刺痛，连带着眼睛开始模糊起来，他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只是胸口很痛。

沈梦渔喃喃道:“到最后就只有我自己还记得，喜欢你这件事了。”

江晚歌双手扶起沈梦渔满是泪水的脸，一字一句道:“喜欢一个人这么重要的事，怎么会轻易忘记呢？”

沈梦渔皱着眉头，悲伤道:“是呀，这是连死都没办法忘记的事。”

沈梦渔的眼睛里总是藏不住的忧郁，含着泪的时候总是让人跟着心痛，其实江晚歌更喜欢她笑起来的样子。

可是不知为何，江晚歌会觉得现在的沈梦渔脆弱的不堪一击，不由自主的吻上了她的眼睛。

这个吻又轻又快，好像一支羽毛轻轻划过，一下带走了沈梦渔所有的难过和忧愁。

“我是说我也喜欢你，又怎么会忘记你？”

沈梦渔终于肯直视江晚歌的眼睛，漆黑的瞳孔里是自己惊讶的脸，是自己都快忘记都最真实的样子。

不过一瞬，她好像记起了许多过去的碎片。

江晚歌用手指轻轻擦干沈梦渔脸上的泪水，拂过嘴角时突然顿住。

江晚歌好像中毒了一样，盯着那一双唇瓣渐渐靠近不想得到任何人的允许。

“清道！”

江晚歌耳边一阵剑风冲过，只见地上的清道贴着自己的侧脸滑过，稳稳定在半空。

江晚歌侧目看向清道，只见清利的剑锋上映着自己失神的脸，以及自己双手捧着——骨廋如材的女鬼的脸。

黑暗里，不知何处传来的沈梦渔焦急的声音:“清道！回来，快回来！”

江晚歌双手死死抱住女鬼的头不放，全无刚才的温柔体贴，他厌恶道:“你敢戏弄我。”

女鬼的身份被识破，瞬间显出原型，她披头散发，脸色铁青，眼角还挂着没人会拭去的泪。

“不是我啊，我从未骗过人，是你们自己骗自己罢了。”

江晚歌恼怒道:“你之前一副柔弱模样全是装的！”

说着双手一转，生生把女鬼甩了出去。

女鬼趴在地上久久不能起身:“公子年纪尚小，看不清自己的心也情有可原。”

那女鬼并不起身，就那样趴在地上，侧过头弱弱道:“如今看清了，还不珍惜时间好好相爱。咳咳咳……”

女鬼狠狠的咳嗽了一阵，不知是刚刚摔的太重，还是她活着的时候就是这样咳习惯了:“咳咳咳咳……毕竟人的一生……真的很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