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摸虾

夏天到了,自从小强带着自己抓过一次孙悟空、牛魔王之后,杜颖就经常去那些树丛里寻找它们的身影,他学着小强的样子,用竹棍把一只只孙悟空抓了放进瓶子里,他不捉牛魔王,因为怕,怕一个不小心被他夹去手指。

他也不让孙悟空之间进行打斗,而是把它们分开放进吃完的罐头瓶里,听它们震动瓶子的声音,他喜欢这种声音,声音虽然刺耳,但是充满着回忆。

小强和大强进入初中后,假期的时间都被拿去补习去了,听说是小强和大强自愿报名参加的,补习,就是意味着继续接受新的知识,继续认识新的伙伴和老师。

杜颖也想补习,可一所乡村学校是不会办补习班的,奶奶听他谈补习只是说会花跟多的钱,这样杜颖早餐就吃不到包子了,回家也很难吃到鸡蛋了,因为鸡蛋都拿去换钱了。

于是杜颖只能听命,老老实实的呆在家里,听蝉的声音日益响彻云霄,看热浪在地面燃起火焰,他突然不喜欢漫长的暑假了。

爸妈的电话总是打在四爷家,也每次都是四爷叫的杜颖,他叫:“颖儿,你爸妈来电话了!”

于是杜颖不管在做什么,都会放下一切的往四爷家跑,他拼命的跑,笑脸在空中不断接受风和风中的灰尘,他觉得这些尘土如同尝过的蜂蜜一样。

爸妈的话总是很短,一句问自己,一句问奶奶,一句交待自己,然后就会挂断电话。

他在电视里叮嘱过的遥控飞机、木偶人、风筝都没有在过年的时候出现过,他们总是提着一大堆东西,一大堆与自己无关的东西,没有任何玩具的东西,他觉得自己一直在被他们欺骗,但是很奇怪,自己在心里从没有怪过他们。

夏至的池塘很多都被蒸发的只剩下淤泥和很浅的池水,池塘里的虾和泥鳅肉眼可见,许多从桥边过来的人和本村的人一起在池塘里光着脚丫抓虾,抓鱼,鱼和虾都如囊中之物一般,人们基本不用去抓,都是用手去捡。

大伙都说说笑笑的,像一个大家庭。

抓虾的都是小青年,大人们站在岸上抽着烟,眯着眼看着自己的小孩。

“有些洞可别碰!里面小心有蛇!”

叫喊的是一个家长,他不仅是在对自己的孩子在喊,也在对其他的孩子喊。

听见有蛇,有几位孩子互相看了看,发现彼此没动之后又弓下腰找起了虾和泥鳅。

“我听说隔壁的那孩子抓虾被土蛇咬了,那傻孩子还以为是被虾咬了,还在用手往里探,结果又被咬了几口,可怜啊,活活的被毒死在了池塘里。”

“那是几年前的事了,今天大伙都在,怎么可能出事呢?”

杜颖身边的两个大人调调而谈,最后终究是笑了出来。

这场恐怖的对话打消了杜颖想下去摸虾的想法,他看见几位从桥那边过来的少年,他们和自己年龄差不多大,他们的裤脚卷到了大腿根部,双手插在淤泥里认真摸索着。

他们赤着的上身被阳光照得通红,脸上红彤彤的大笑着。在他们周围有一个塑料桶,他们把抓到的虾、泥鳅、鱼都放在塑料桶里,杜颖能清晰的看见桶里装着的全部,他们回家一定能吃个大餐。

这时候他在泥塘里看见了刘霞,他惊讶于她突然的出现,他看见刘霞把头发系在一起,盘成了一个丸子头,他还看见刘霞把衣袖和裤袖都卷了起来,只是裤袖没有桥边的少年卷的高,她的衣服上和裤子上都能看见淤泥的痕迹。

她微笑着,每一次都小心翼翼在淤泥里试探,但是龙虾和泥鳅似乎不太关注她的生意,在她的塑料桶里,是肉眼可数的虾和鱼。

杜颖突然很想下去帮她一起摸虾,她的家长似乎吗,没有来,没有像其他家长一样站在岸上,时不时的鼓励一下。

她的表情很惬意,似乎是在享受这个过程而不是在乎结果,结果是给人看的,过程则要自己享受。

杜颖卷起裤角,下到凉爽的淤泥里,淤泥很软,一角下去是紧密的包裹感。脚底有很多细小的石子,每一脚下去都像是在按摩。

有些地方也不全是淤泥,也有池水很清的地方,可以直接看见虾在水里移动。

杜颖一下子就抓到了一个,他走近刘霞,把虾扔在了塑料桶里。

刘霞听见声音向杜颖看去,不一会,她就惊呼道:“是你啊!你是来帮我抓虾的吗?”

杜颖点点头,不看她的眼睛说道:“我觉得这是一件很简单的事。”

“那如果抓的多的话我做给你吃。”

杜颖哪能知道还有这种好事,他清澈的眼睛开始在池塘里拼命寻找,不一会,他就又看见了一只虾。

抓虾的乐趣就在这里,人像主宰它们生命的审判者,虾只能选择不断逃命,可越是它们逃的厉害,人就越兴奋,人喜欢自己能一手把握的东西。

一只又一只的虾被杜颖扔进桶里,杜颖如同一个老手,刚下池塘没多久就展现出了他与生俱来的抓虾能力,刘霞也是高兴的不得了,杜颖每抓到一只,她都会大呼:“Yes!”

英文是一种奇妙的语言,有时候,它比中文能更加打动人心。杜颖愈发勤奋,他衣服的胸口贴在了泥水里,他的裤子已经看不出是一条蓝色牛仔裤了。

“你怎么这么能抓啊?我看你下来一会,似乎一直能抓到。”说话的是桥边少年,他的衣服和裤子也几乎和杜颖差不多的脏乱,他正微笑着看着杜颖。

“我也不知道,可能我这边的虾比较多一点吧。”

两人聊了起来,几乎靠在了一起,桥边少年和杜颖一个学校,他说,在他家的前院和后院都是池塘,他家养的鱼、虾、鳖等都在池塘里。

桥边杜颖是去过的,确实都是养殖的人家,而且都是长大个,比如他身边的少年,就比杜颖高一个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