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荡荡的马车车厢里,躺在精致的天鹅绒软榻上的小小少年们真的有点小,即使他们两个都在上面也不嫌挤。
这本是夫人自己独自游玩用的座驾,但是秘书为了给夫人一个惊喜,塞了一笔钱后指定马车夫驾着它去接人。
淡淡的香气环绕,杰克的呼吸很平稳,本来在那种生活状态下就很累,药效早过去了他还在睡,颠簸的马车不仅弄不醒他反而成了助眠的摇篮,十级摇晃效果的那种。
马车夫从妓院那边接过人之后就马不停蹄地上路,没有一点耽搁,清凉的雨水顺着拉碴的胡茬流入脖子,再被滚热的胸膛蒸发。他很紧张,经过一座桥的时候,他听到了“扑通”一道很大的水花声,转过头的时候看到侧后方的水面一圈圈的波纹翻滚,这在雨夜的郊外特别阴森。
而当他转回去的时候,眼角余光正好瞥到水面似乎冒出一点黑乎乎的东西,这惊得他一哆嗦,强壮有力的手也没能抓紧缰绳。所幸这两匹马是千挑万选出来的,依旧沿着泥泞的小路“哒哒”前行,下一秒就带着他远离了桥……
雨还在下着,由夜晚的“哗啦啦”变成了清晨的“滴滴哒”,打在玫瑰庄园马舍的屋顶上。
魂不守舍的马车夫把马车驾回这里的时候堪堪十二点的钟声敲响,从南郊返程北郊的路途只花了那两匹骏马小半天的功夫,而他却觉得过了一整夜那么久。
早上醒来后他依旧心有余悸,但是强迫自己不去想那座桥,兴许下雨了泥土松动掉入河里,他自我安慰着,随后又恼怒道,“哦,该死,我怎么又想了……”。
就在马车夫打开马车门上的锁后,他真的不再去想了,因为发生了一件令他更紧张的事。躺在夫人的精致软榻上,穿戴着整整齐齐的全新战斗法师袍的少年依旧在呼呼大睡,而原本应该躺在他旁边的那个俊美少年却失去了踪影。
玛达琳娜·科罗内尔伯爵夫人今天心情不错,前些日子镇议会通过了一项对小镇未来有着举足轻重作用的决议,在秘书的建议下她决定给自己放一个假。
现任秘书是个得力的好帮手,虽然他像其他秘书一样认为自己比他的上司更懂得如何处理公务,但她还是很喜欢他在把文件交给自己之前就已经有了他自己的决断,而她要做的就是给出是或者否,这让她在处理政务的时候无比轻松。
她还知道这位秘书先生垂涎某个位子很久了,但却装作毫不知情,并欣然接受秘书献上的一切明里暗里、有意无意、大小不一的殷勤,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去接受它们所带来的任何愉悦。
“哦,天哪!”
当玛达琳娜发现自己座驾的软榻上躺着一个人的时候,她确实被吓着了,但很快就恢复镇定并察觉出这必定是出自秘书的安排,
“这么年轻的战斗法师吗?”
她转过头去,一双美丽而知性的眼睛一眨不眨看着身后的秘书。
秘书的声音略微卡了一下,
“啊——啊,是的,夫人,这孩子原本被本地的黑帮捉住了,被迫成为他们的赚钱工具,所幸光明之主保佑让我们遇到并解救了出来,他一定会非常感激夫人您的帮助。”
秘书先生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说完这些话的,突然失踪的纳塔尔把他原本准备好的那一套说辞全部喂了狗,那一瞬间他都要觉得自己无法呼吸了。
可惜响尾蛇没有在现场亲耳听到,这位急中生智的秘书先生是怎么向伯爵夫人歌颂他的功德的。
“捉孩子,还要逼迫他们赚钱,我一定要督促那些警厅的人把这些坏蛋绳之以法。”
玛达琳娜对于一些官员与黑帮的关联并非一无所知,但她往往还是故意把事情说得很惊悚,好让他们收一收自己的小手。
雨还没完全停住,秘书先生觉得今天早上真是又湿又闷透了,但他还是要尽一下自己的努力,
“我已经这么做了,相信这件事警厅那边很快就会有结果,这种小事不必劳烦您。”
有时候这些补救措施确实会起作用,比如这次,响尾蛇算是保住了,这意味着他自己也保住了。
“那真是太劳烦你了,史蒂文的任期快到了,也许你会是那个不错的人选。”
玛达琳娜不喜欢赶尽杀绝,尤其是对她身边的人,只要他们还没坏到无可救药的地步,而且,下一个继任者也许比他们更像魔鬼。秘书每次这么说的时候她都清楚他的用意,而她总是能不用真的亲自下场就能达到她所希望的目的。
秘书还远远达不到特别坏的地步,他只是有着所有官员都有的野心,但只要给他套上他渴望的笼头,比如那位即将退位的史蒂文先生的职位,那他还是会高高兴兴、兢兢业业地去当好那匹马。
“这可比某些烂到根子里的大家族子弟优秀多了。”
不合时宜的哈欠声响起,
“啊,哈——”
“你醒了啊,小魔法师先生。”
“啊——啊?你好”
回过神来,杰克若无其事地向眼前这位美熟美熟的夫人打了个招呼,对方身上的每一样东西都透露着自己用不起的气息,实际上他还分不清衬衣和马夹的区别,更不用说女人的一千种衣服、装饰、化妆品。
少年的反应有些呆滞,目光扫过这些外国进口过来的奢饰品时除了有些好奇外毫无波动。
这不是一个大贵族子弟应有的反应,一直悄悄观察着少年的玛达琳娜神情一松,她可比秘书那帮子人考虑得周全多了,实际上她都准备好万一这孩子出生尊贵,就直接在获得对方的感激后安排护卫送他回家。
那套新得不像话的战斗法师袍直接被玛达琳娜无视了,身后的侍女兼便服护卫——
七星战斗法师菲娅娜凑到她耳边低声说了一句话,
“他的精神力在5到10之间,坚韧度一般,没有接受过深度的战斗法师训练。”
饶是以玛达琳娜的身份也不禁动容了。
“阿芙莱魔法学院?”
“不知道。”
“奥巴兰顿魔法学院?”
“嗯。”
即使少年没有什么抗拒的表现,玛达琳娜也没有再继续问下去,没有谁会喜欢被查户口,哪怕这只是一个未成年,她也会给予一个人所希望得到的尊重和距离感,这并不是如同秘书等人那样在有必要的时刻作为手段使用的工具,而是古老大贵族家庭的良好家教从小刻印在她的血液里的品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