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老实人的人皮大衣——“老好人艾德”

1957年11月17日，威斯康星州的警方来到了普兰菲尔德小镇的一处农场，农场的主人名叫爱德华·西奥多·盖因，是当地居民心中的老实人。人们称他为“老好人艾德”（盖因的小名叫艾德），孩子们很喜欢找盖因玩。

五金工具店女店主伯妮斯·沃顿失踪了，她的儿子弗兰克在参加当地猎鹿活动回来的时候，发现五金店店门紧闭，就觉得非常意外。当弗兰克进入店内后，发现地上有一摊血，他意识到母亲可能出事了。果然，弗兰克没有找到母亲。

警方在接到弗兰克的报警电话后，立刻赶到了五金店。警方发现案发现场并不混乱，也没有搏斗的迹象，只是发现收银机里的钱不见了，于是准备将此案定性为抢劫案。但弗兰克却说，他的母亲很可能已经被杀害了，他怀疑盖因是凶手。在不久之前，盖因曾出现在五金店内，当时弗兰克也在场。盖因除了询问过防冻剂的价格外，还再三询问弗兰克是否会去参加猎鹿活动。弗兰克认为盖因就是想趁着自己不在家的时候对母亲下手。

警方发现盖因的农庄房门紧闭，只有阁楼下通往地下储藏室的门敞开着。整个农庄十分脏乱，到处堆满了垃圾和废旧物品，简直没有下脚的地方，而且还有腐烂的气味和各种恶臭。

警察亚瑟·施莱打着手电筒进入储藏室进行搜查。借着手电筒的光柱，施莱发现房梁上似乎悬挂着一具尸体，肚子已被剖开，施莱以为这是一头鹿，当地的猎鹿活动刚结束。盯着看了数秒之后，施莱毛骨悚然地发现那是一具女尸。

这是一具无头女尸，显然被人专门处理过，从阴部切开，一直到胸部，内脏都被掏干净了，看起来就像一件人皮大衣。后经证实，这具女尸正是失踪的伯妮斯。

随后警察们对盖因的住所展开了地毯式的搜查。警方在盖因的卧室看到了令人难以承受的可怖景象，好像人间地狱一般。盖因的床柱上镶嵌着人的头骨，或许对于盖因来说这是赏心悦目的装饰品。炉子上的平底锅里有一颗新鲜的心脏，应该是被害人伯妮斯的。在一个麻布袋里有一颗头颅，正是伯妮斯的，头颅的耳窝处已经被穿上了钩子。除了伯妮斯的尸体外，警方还发现了许多特制的物品和家具，只是都是由人骨和人皮制成的。

警察发现了一个怪异的汤碗，这个汤碗是用一个头盖骨的上半部分制作而成的。盖因卧室里的灯罩、纸篓、座椅扶手等家具和装饰物都是由人皮制成的。警察还在盖因的衣柜里发现了一整块人皮，上面悬挂着一副女性的乳腺。根据盖因的交代，这是一件特制的人皮大衣，他一直想变成一个女人，但又无钱做变性手术，只能趁着夜色穿上人皮大衣，想象着自己成了一个女人。

在盖因的厨房里，警方发现了一张人皮面具，一名警察脱口而出：“天哪，这是玛丽·赫甘！”玛丽是一位失踪的中年妇女。

就在警察还没有从震惊中回过神儿来时，盖因回家了。尽管盖因一直否认五金店的命案与自己有关，他还是被警察直接铐走了。在审讯开始后不久，警察就发现盖因的精神状态有些不正常。盖因承认自己杀死了玛丽和伯妮斯，却无法说明家中的许多尸体零件到底来源于哪里。他对自己所做的这些事情都记不清楚了，因为他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处于恍惚的精神状态中。

盖因告诉警方，他与玛丽是在普兰菲尔德酒吧认识的，玛丽是酒吧的老板娘。当盖因看到玛丽后一下子就被吸引住了，因为玛丽与盖因过世的母亲奥古斯塔长得十分相像。但盖因发现，玛丽与母亲的性格却是截然不同，玛丽与他恪守宗教教规的母亲不同，总是口吐脏话，而且个人经历非常不堪。

当盖因发现这位神似母亲的酒吧老板娘与母亲的性格迥异时，他十分困惑，突然想杀死玛丽。1954年12月8日，盖因拿着一把手枪来到了酒吧门口，他准备将玛丽打死。盖因将玛丽吊了起来，然后喝了点酒，开始闭着眼睛朝玛丽射击，他射中了玛丽的前额和躯干。

确认玛丽死亡后，盖因将玛丽的尸体拖到车上，带回了农庄。第二天，盖因像往常一样到埃尔默·维克家去做帮工。在干活的时候，盖因对埃尔默说他杀死了一个人并将尸体吊在家中。在埃尔默看来，盖因就是一个温顺的老实人，他不相信盖因说的话，只觉得盖因在吹牛。

当地人和埃尔默一样，都觉得盖因是个让人放心的老实人，尽管行为有些怪异。许多家长甚至将孩子交给盖因看管，盖因深受镇上孩子们的喜爱。当盖因被捕后，镇上的孩子还曾被警察调查过，警察怀疑盖因会做出对孩子不利的事情来，但孩子们表示并未被盖因威胁过，盖因也没有对他们做出过奇怪的事情。有的家长说，他曾听孩子说过，盖因的家中有一些奇怪的面具和头颅。在当时，家长只觉得这是小孩子的胡言乱语，并未引起重视，谁知居然是真的。

盖因出生于一个“母权”家庭，他的母亲十分霸道。盖因的父亲乔治是个酒鬼，因为酗酒一直没有一份稳定的工作，他曾经做过木匠、管道工和农场工人，但是没有一份工作能做长久。盖因的母亲奥古斯塔是个十分好强的女人，她独自经营着一家杂货店，是家里的经济支柱。

在家里，凡事都是由母亲说了算，奥古斯塔在家里的地位是至高无上的，没有人能挑战她的权威。奥古斯塔告诉两个儿子，他们的父亲是个无用的人。在母亲的影响下，盖因潜意识里就看不起父亲，甚至觉得自己会像父亲一样成为一个失败者，他对自己身为男性一直存在抵触心理。同时盖因也很害怕父亲，因为乔治会打他。有一次，盖因在外面受到了其他孩子的欺负，跑回家向父亲哭诉。父亲不仅没有安慰他，反而痛扁了盖因一顿。从那以后，盖因再也不信任父亲，并且把对父亲的这份依赖统统转嫁到母亲的身上，对母亲更加依赖。

1914年，奥古斯塔带着全家搬到了普兰菲尔德小镇的一座农场，这是一座人烟稀少的农场，距离他们最近的邻居也在数千米之外。奥古斯塔对这个地方十分满意，她认为此地有利于保持孩子道德的纯洁性。每当有孩子来找盖因玩耍时，奥古斯塔都会出面阻止，她觉得其他孩子会带坏自己的儿子。

奥古斯塔是个异端宗教信徒，对道德有着十分苛刻的要求，她让孩子们相信“女人就是魔鬼”，并要求他们在婚前禁止性行为。后来奥古斯特甚至要求自己的孩子发誓，要终身保持处男的身份。在盖因的心中，母亲仿佛神明，他自然一直牢记着母亲的教诲，一直保持着处男之身，直到78岁时死于蒙多塔精神健康研究所。

亨利是盖因的哥哥，他比盖因年长两岁。亨利与盖因有着相同的成长经历，但并未成为奥古斯塔的附属品，他有自己的主见和独立思考的能力。在亨利看来，盖因对母亲的过度依赖是病态的。后来亨利越来越无法忍受母亲的霸道，最后他终于爆发了，与母亲大吵了一架。

这场争吵势必要出现，亨利是个独立的个体，他不可能永远受控于母亲。但盖因却因此陷入了困惑之中，在盖因的心中，母亲是不可侵犯的存在，而亨利则是疼爱他的哥哥。现如今，这两个在盖因生命中扮演着十分重要角色的人发生了争执，盖因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后来，亨利因一场意外死亡了。当时盖因一家人所居住的农场附近的沼泽发生了一场大火，亨利和盖因都去救火。后来大火被扑灭了，亨利却失踪了，于是盖因报了警。警察赶到现场后看到了亨利的尸体。当时警方怀疑亨利并非死于意外，盖因应该负有责任。但一番调查之后，盖因的嫌疑被排除了，他被无罪释放。在镇上的人们看来，亨利的死与盖因脱不了关系，毕竟亨利触犯了奥古斯塔的权威。

1940年，盖因的父亲死于肺炎。奥古斯塔告诉盖因，乔治死于他的软弱，死后一定会下地狱。对于这番荒唐的说辞，盖因居然相信了。

随着年龄的增长，盖因开始打工补贴家用。盖因最喜欢给他人带小孩的工作，他觉得小孩子比成年人更容易沟通。

1945年，盖因的人生中发生了一件大事，他的母亲去世了，盖因彻底陷入了痛苦和孤独之中。不久之后，盖因就将奥古斯塔的卧室和起居室用木板封存起来，保持着母亲生前的样子。警方在搜查盖因的农庄时就发现了这个被木板钉起来的房间。警察本以为这里应该有更多的罪证，打开后却发现了一间一尘不染的屋子，与盖因脏乱的屋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母亲在世时，盖因的生活方式和习惯完全按照母亲的标准。当奥古斯塔去世后，盖因终于可以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了，他感觉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感。但没过多久，盖因就变得无所适从了，他不知道自己该怎样生活，尤其不知道该怎么与人交往。母亲在世时，她总是禁止盖因与外人接触，每当奥古斯塔发现盖因或亨利有新的朋友时，就会对他们进行严厉的惩罚，她认为这样有利于保持盖因道德的纯洁。

在母亲的霸道控制下，盖因更加不擅长与人交往，他只能从读书中获得乐趣。盖因看的书只有两类，即人体解剖和德国纳粹的人体实验。在奥古斯塔去世后，盖因迷上了另一类书籍，即盗墓方面的。

盖因住所的尸体零件，除了来自他杀害的中年妇女外，还有许多他盗取的尸体。盖因盗走的第一具尸体就是母亲的，盖因将母亲的尸体从墓穴中挖出来后，就放在了家中。之后，盖因发现自己对尸体欲罢不能，他经常去盗墓。盖因所盗窃的尸体有两个特点，即死者是中年妇女和新鲜的尸体。盖因承认，自己曾在墓地旁对着尸体手淫过，但因尸体很臭，他拒绝与尸体发生性关系。

盖因喜欢新鲜的尸体，为了寻找新鲜的尸体，他常常看报纸，注意报纸上刊登的讣告，这样他就可以知道哪里有新鲜的尸体。有一次，盖因去盗墓的时候还专门带上了邻居，不过这个邻居是个智障，无法理解盖因的行为。盖因的盗尸行为一直隐藏得很好，直到他因杀人被捕后，他盗尸的种种行迹才被暴露出来。

盖因所杀害的被害人虽然只有两个，但他所犯下的毁尸、食人和恋尸癖等罪行却引起了记者们的兴趣，毕竟正常人不会像盖因一样对尸体这么迷恋。盖因的案件经过报道后，立刻在美国引起了巨大的轰动，盖因所居住的小镇也一下子成了旅游胜地。除了专家，许多人都对盖因十分感兴趣，不少人会专门来参观盖因的住所。但当地人却觉得这是一个魔窟，于是放火烧掉了盖因的农庄。

最终盖因被判进入精神病院接受治疗，最后因癌症过世。死前，盖因表示如果获得自由，一定会去环游世界。根据盖因的遗嘱，他被安葬在奥古斯塔墓地的后面，和母亲长眠在一起。在精神病院里，盖因是个模范病人，他十分擅长做手工劳动，每次都能超额完成自己的任务。盖因对无线电报十分有兴趣，当医生发现这一点后，就为盖因申请了一项权利，让盖因用自己的劳动所得购买了一台无线电报机。

后来盖因成了许多影视剧的原型人物，例如希区柯克的《惊魂记》、托马斯·哈里斯的《沉默的羔羊》等电影中的恐怖杀手的形象都取材于盖因。但不同的是，这些电影中的连环杀手一般都是为人凶狠的形象，攻击性很强。而盖因在现实生活中却是一个温和的老实人。

盖因一直对中年女性的尸体十分着迷，尤其是与母亲相似的中年女性。在杀死玛丽和伯妮斯前，盖因一直在盗尸，他会将盗来的尸体进行处理，然后制成人皮大衣和人皮面具。但是后来盖因开始对活人下手，于是玛丽和伯妮斯被他杀害了。对于盖因的这种改变，有两种解释：

第一种解释认为，尸体已经无法使盖因获得心理满足，所以他才会选择活人下手。第二种解释认为，盖因从未想过杀人，他想要的一直是新鲜的尸体，只是后来随着天气变冷，盗尸变得困难起来，所以盖因只好杀人。

盖因在审讯过程中告诉警方，他喜欢趁着月圆之夜穿上人皮大衣，戴上人皮面具，好像自己变成了一名女性，然后放纵地敲着人皮鼓。盖因的案件之所以立刻在全国引起了轰动，是因为许多人都对盖因的怪异行为感到匪夷所思，他为什么如此迷恋中年妇女的尸体，还要穿上一件人皮大衣并戴上人皮面具？

犯罪心理学家认为，如果连环杀手有一个十分霸道的母亲，对孩子的控制十分严格，那么孩子就无法实现性别认同（对自己性别的正确认识）。在一个人正常的成长过程中，3岁左右就可以意识到自己的性别，并知道自己的性别是稳定的。在正确的性别认同基础上，儿童会喜欢和同性儿童一起玩耍，并自然而然地遵从内在的性别角色要求来控制自己的言行，使自己的言行与性别要求保持一致。盖因的性别虽然是男性，但在奥古斯塔的霸道教育下，盖因开始鄙视男性，并对自己的男性角色感到厌恶和愤怒，在他心目中女性是神圣的、圣洁的，他一直渴望自己成为一名女性。但是变性手术对盖因来说不仅价格昂贵，风险也比较高，于是盖因只能用“真材实料”来把自己伪装成一位女性，他发挥自己的想象力制成了人皮大衣，每当他穿上人皮大衣的时候，就会觉得自己变成了一个女人，从而获得心理上的满足。

在被捕的时候，盖因已经年过半百，但却表现得像个孩子，这点让警方印象深刻。每当警方向盖因提到奥古斯塔的时候，盖因都会表现得很伤心，甚至会忍不住哭泣起来，由此可见盖因是个心智极度不成熟的人，他对母亲的依赖已经超出了正常范围。玛丽和伯妮斯与奥古斯塔长得十分相像，这也是盖因杀死她们的原因之一。但在盖因心中，这两个女人根本无法与母亲相提并论，母亲在他心目中没有人能取代。因此有人认为每当盖因穿上人皮大衣的时候，就会觉得母亲好像回到了自己的身边，他用这种独特的方式来怀念母亲。为了满足对母亲的依赖心理，盖因用常人难以接受的方式为自己复制了一个母亲。

【用尸体复制一个母亲】

造成盖因种种恐怖和怪异行迹的原因一直以来都是专家研究的重点。有的专家认为，盖因并非在无法控制的杀人欲望的驱使下杀人，这或许正是盖因相对于连环杀手来说杀人数量少的原因所在。不少连环杀手会通过杀人而获得力量感和控制感，但盖因并非如此，他只是在寻找不同的尸体零件，然后用这些零件拼凑一个母亲出来。他会把自己套进去，从而成为奥古斯塔。

母亲奥古斯塔在盖因的心目中是至高无上的，是神圣的。因此，盖因一心想成为女人，成为奥古斯塔。盖因会成为一个怪物般的人，奥古斯塔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如果盖因成长于一个正常的家庭，享受正常的母爱长大，那么盖因的人生就会拥有另外一种可能。据说，奥古斯塔在生下亨利这个儿子后，一直想要个女儿，但盖因却是个男孩。总之，奥古斯塔是盖因生命中的唯一，是他的依赖，也是他的信仰。

有的专家则认为，盖因潜意识里是憎恨母亲的。盖因杀死的两名中年妇女都与奥古斯塔相貌相似，他在通过杀人表达对母亲的憎恨。之后两名被害人的尸体都被盖因肢解了，这种肢解尸体的行为也充满了憎恨的情绪。

被捕后，盖因被诊断出患有慢性精神障碍。在著名犯罪心理学家约翰·道格拉斯看来，盖因所犯下的两起谋杀案都未进行任何的善后处理，例如擦干净地板上的血迹，案发现场的种种迹象都会使人联想到被害人已经当场死亡。但是案发现场都未发现尸体，盖因将尸体带走了。凶手移走尸体时通常会善后，这样便可以给警方的侦查工作带来困难。如果凶手移走尸体的目的并非干扰警方的侦查工作，那么他极有可能是一个精神病患者。

虽然奥古斯塔的霸道教育方式让盖因变成了一个怪物，但责任也不全在奥古斯塔身上。其实许多孩子和盖因一样，也是在母亲的严格控制下长大的。在这样环境下长大的孩子，往往很难形成独立的性格，随着年龄的增长，会被挫折、孤独、自卑和屈辱的感受所笼罩，却很难做出改变，因为改变的过程十分痛苦，相当于自己的世界要崩塌了。在霸道母爱下成长的孩子虽然难以获得真正的独立，但并不会成为盖因这样的怪物。盖因的哥哥亨利与盖因一样从小被母亲控制，但他可以及早地意识到盖因对母亲的依赖是错误的，并且极力反抗母亲的霸道。盖因这个怪物的诞生除了母亲这个外在因素外，还有他自身的内在因素在起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