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节已然是春天了。
是,在这里,北国的都市,依然铺着厚厚的雪,刮着比漠地还凄冷的风。走在街上时,看不见一丝太阳的光线,一种阴森的感觉,几乎使人窒息得喘不出一口气。
当我从故里迈出来的时候,我瞻顾一下将离去的家园,仿佛一缕温柔春天的温柔,都扔向我的身后了。我不敢留恋,也正像我不敢采撷一枚美丽的花朵哟!
记得往昔孩子的时代,跑在辽阔的村野上,放着风筝,做着无邪的游戏,有时候折下来柳枝看看那上的柳絮是不是吐出了银白的绒针,如果是的话,该提高了调子喊着:三月毛毛狗(即柳絮的苞),五月豆蔻花。
现在吗?一切都厌腻了。
话起了故里的江流,芳原的野草和那无际荒原上的牛羊,都再引不起我的眷恋。因为那冷冷的城市,沐尽了一颗冷冷的心了。还能教伤郁再交付给一个彷徨异地的孩子吗?
我离去了,到这里,看不到春天的都市,人们脸上痛苦的表情,更激起我对于春天的迷惑,我想,它几时会来呢?唤起阶前的草色,融解开池水的坚冰?
悄悄的,一场春雪,又掩住了春的消息了。
塞上的朋友告诉我:那里依然是冬天,嗅不到春的气息,寒暖计的指示是在零下,更是蒙古风吹来的傍晚,真要吟一句:塞上由来不见春呢!
于是,我没有春天了,是周围的人群感觉的,是我内心里反映的,是季节呼喊的。
我萎缩了,我浸沉在寂寞和暝晦里,我怀念着我所想到的事物,然而他们也都去远了。更远了。
虽然时候依然是在春天。
原载1940年4月13日《大同报》署名:柯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