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峰一家人走后,陈崇想回屋睡会儿,午饭的时候陪着于峰的父亲多喝了几杯。刚睡着,电话就响了,他迷糊的接起来,是二姨家的表哥,约他出去吃饭。
这个表哥只比陈崇大一岁,说起来也是有故事的人,小的时候两个人谁都想当大哥,他说他是哥,他说他是弟。因为这两人没少干架。
表哥从小生的白净,人又长得好看。本来就是家里的小幺,二姨和二姨夫就很是宠爱。不像陈崇明明是小的却没受到多少优待,风里来雨里去的,又晒的黝黑黝黑的。两人站一起还是表哥招人喜欢。
因为两人差不多大,就难免做了一番比较,小时候陈崇家里穷,穿的不太好。表哥家就不同了,那时候就是数一数二的万元户。表哥生的好,穿的又好,干干净净的。不管是男生女生都愿意跟他玩,小伙伴就比较多。
陈崇上技校学焊接的时候,表哥去了沈阳投奔他叔叔。陈崇参加工作那会每个月只拿几百块钱的工资,表哥却已经在叔叔的工厂混上了班长。等陈崇熬了三四年能拿着上万元的工资的时候,表哥叔叔的工厂倒闭了。
表哥便在沈阳另谋出路,却不见成效。两人一直保持着联络。后来,陈崇开起了豆腐坊,邀表哥一起过来打拼。表哥,性格阴柔,做事优柔寡断,举棋不定,便一直没有过来。
虽说表哥现在不及陈崇,但却并不影响两人的关系。表哥对陈崇有着深深的敬意与钦佩。当年表哥结婚的时候还多亏了陈崇。说起来却是另一桩往事了。
“下午的时候刚喝完,再去,恐怕就得抬着回来了。”陈崇打趣。
“不喝酒,唠唠嗑嗑也可以,一年多没见了,怪想你的。”
“行了,弄的这么肉麻,我二姨身体挺好的?”
“好,你这年年都准备礼物,我那点礼都不好意思拿出手,怕我老姨见笑。”
陈崇的母亲是四姐妹中最小的,陈母结婚的时候陈崇的姥姥过世了,还是三姐妹帮着张罗的婚事。小时候陈崇便和母亲的这面的亲戚关系要亲一些。
“别说这些见外话,你过得咋样,从沈阳开车回来的?”
“挣点小钱,够一家三口的开销。”
当初陈崇与表哥是他们这些表兄妹心中的两大难。在三姨家最小的妹妹成婚后,两人终于成为众矢之的。可最后,还是表哥略胜一筹,三十二岁那年抢先成婚,独留一个陈崇。
“有妻有儿就是福气。”
“你怎么还.......别等了......”
表哥对于陈崇的事情还是略之一二的。这么大的人了,他也不好相劝。
陈崇不动声色的转移了话题“明儿我们去洗桑拿,你把二姨也拉着咱一块吧。”
“不了,明天大姐他们就要回来了,一年到头你也在家呆不几天好好陪陪家里人吧。”
陈崇挂了表哥的电话,又想起和表哥小时候抻着脖子喊“我是哥哥......我比你高......你长的矮你是弟弟。”的画面,儿时的种种如在昨日一般......岁月不饶人......
杨欢难得的睡个懒觉,昨日在大伯家闹了很晚才回来,回来后,她倒头就睡。奇怪的是在学校不管睡得多晚,躺下后都要酝酿好久才能进入梦乡。回家后,是醒了吃,吃了睡,还是能沾枕头就着。杨欢把这归功于热炕头。
东北的热炕头,治疗风湿病和颈椎病有显著的奇效。
杨欢还记得小时候最愿意做的一件事就是盘着腿坐在热炕头,听奶奶讲故事。奶奶一边讲故事一边抽着烟袋,窗外大雪纷飞,火炕上温暖如春。
这是她童年里最美的回忆,哪怕是过了这么多年仍记忆由心。
杨欢起来屋里静悄悄的,前后屋都找遍了也不见父亲母亲。厨房锅里捂着菜和饺子。她心里嘀咕着“又去打麻将了。”
杨欢打开电视多半是春节晚会的回放,她就拿起手机刷起了朋友圈。
于峰更新了一条新的状态,“过年出来蒸一蒸。”配了一条小视频,吵吵闹闹的。视频有些暗,人影幢幢,不是很清楚,但是最后她还是注意到了陈崇。陈崇正用毛巾擦着头发,身边一左一右坐着两个小丫头。他低头和她们说着什么,眼神无限温柔。
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恰似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
这是形容女人的,可杨欢实在想不出更好的形容词来形容陈崇的温柔。
杨欢的心扑通扑通的跳个不停。“我的个小心脏啊,要了我的命。”
杨欢给室友发条了消息。
“心脏受不了了。”
“室友秒回,受啥刺激了。”
“我决定要向男神表白。”
室友发来一个惊悚的表情,“人家有家室了。”
杨欢狂汗,“不是朱亚文。”
“是谁......保密。”
室友撇撇嘴,“您可真是老树开花,头一回啊。难得有人入了我们欢姐的法眼,我举双手赞成。”
杨欢做了决定,深呼一口气。
陈家一家人浩浩荡荡的回来后,陈崇扛着两个小外甥女上了楼,毛毛一顿乱叫,诉说着它的被冷落。
陈崇莞尔一笑,放下两个孩子,一把拎起了毛毛抱在怀里。
外甥女嘟起嘴埋怨陈崇。
陈崇喜欢小动物,以前也养过猫,对狗尤其钟爱。大姐不喜欢动物,又最怕带毛的东西,小的时候连小鸡崽儿都不敢碰。以前他和二姐每人养了一只猫,晚上睡觉也搂着睡,大姐不待见,嫌弃的很,三人因为这个总是吵架,大姐又说不过他俩。后来渐渐的他们长大了,大姐上了高中寄宿学校,二姐出去打工,他也离家上了技校。他们养的猫最后也不知去了哪里,最后就只剩下那条土狗来陪伴父母亲。
陈崇揉着毛毛的头,它冲他旺旺旺的叫,那双眼睛满是期待和依赖。他曾送过一个女孩子一只狗,最后他都没来的及问那条狗还在不在,他们就断了联系。
形同陌路,这些年来,他从别人的只言片语中了解到了她的点点滴滴,时至今日在心里的最深处还残留着她的一颦一笑,那些曾属于他们的美好。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这是最美好的祝愿,他祝福她。陈崇站在阳台上,仰望夜空,没有月亮,只有风卷起一地的沙,明天又是个坏天气。
果不其然,一早起来就北风呼啸,下起了鹅毛大雪。不一会儿,地上便染了一层白。临近中午的时候就下了厚厚的一层。
“地白风色寒,雪花大如手。笑杀陶渊明,不饮杯中酒。”
这样的日子确实是适合饮酒。坐在热炕头上,就着花生,喝着烧酒,约三五好友畅谈人生。那真是潇洒快活。
父亲在院子里扫雪,三个外甥女也跟着混,张罗着堆雪人。大姐、大姐夫,二姐,二姐夫坐在客厅里打麻将,他出去帮父亲扫雪。三个家伙儿抓住他不放,便让他给堆雪人,他只能服从。
三个孩子帮着他堆好了身子,父亲又将堆起来的雪滚成了雪人脑袋,放在他们搭好的身子上。陈静宜解下围巾围在雪人的脑袋上......孩童银铃般的笑声在雪地里回荡.
他也被这笑声感染着,给三个孩子拍了好几张照片。
夜晚躺在床上闲来无事,他翻看手机相册,是今天在雪地里拍的照片。他看着三个孩子躺在雪地里,玩耍的模样,纯真的笑脸,他也跟着笑了。无忧的童年,这是她们最美好的时光。
难得下了一场大雪,杨欢也出来玩雪。呼啸的北风,洋洋洒洒的雪。
她更新了朋友圈,“感受下这西北风的强和烈,我想在雪地上撒点野。”
陈崇难得的上传了一张照片到朋友圈。“雪地上的回忆。”配的图片是三个孩子躺在雪地上东倒西歪的摆着pos,不远处还有他们刚刚堆好的雪人。
马冬梅很快回复了他,“真难得还有这么文青的一面,雪地上的回忆有我吗?”
陈崇回复了两字“秘密。”
马冬梅撇撇嘴。
接着便有很多同学、同事、客户的留言和点赞。陈崇又刷了下朋友圈动态,看到了杨欢的那条动态。
“感受下这西北风的强和烈,我想在雪地上撒点野。”杨欢这姑娘看着文文静静的,也有着一颗躁动的心。
陈崇想也没想点了个赞。
杨欢躺在里被窝看小说,打了个哈欠,看了眼已经午夜11点钟了,爸爸妈妈早就睡着了。她想着看完最后一章也就要睡了。
临睡前又点开朋友圈,有很多的评论和点赞。其中陈崇的一个赞赫然在列。杨欢轱辘起来,立马精神了。
他又点进去陈崇的朋友圈,看到了新的动态。“雪地上的回忆。”
杨欢犹豫着要不要也礼尚往来,评论或者赞一个。左思右想,这时候或许他已经睡了,看不到,明早再发表评论。可,今晚评论,明早醒来不就能看到了吗?犹豫着要评论还是不评论的时候手机关机了。
糟糕,只顾想着那条赞了,居然忘记充电了,杨欢下地去充电。正打算开机的时候,她母亲开口了“大晚上的你在地上干嘛呢?还不睡呀,赶紧给我上炕。”
杨欢一溜烟上了炕,蒙上被窝窃笑。
这一夜杨欢做了一宿的梦,一会是陈崇的笑脸,一会又是陈崇的回复。甚至居然还梦到两人微信聊天。她偷偷晒到了微博上。
正月初六,陈崇回了松原。于峰还有些不习惯“这突然间就上班了,我还没倒过来呢。”
“这个年过得太惬意了?要不明天把你丢新厂几天,减减肥,这年过的,看你那肚子”陈崇调侃他。
于峰哼哼了一声。也没发表意见。
“上次拉着杨欢都习惯了,没她在旁边和我唠嗑还有点不习惯了。”
陈崇到想起来了,走的时候是该问一问的,怎么说也是一起回来的,但是他们又不去长春,人家姑娘好不容易放几天假,当然是要和家人好好聚聚的。
他也没发表意见,倚在椅背上小憩。
这个年在三个孩子的吵闹中,在母亲的唠叨中,在大姐和二姐的吵嘴中就过去了。大姐和二姐,虽说还经常吵嘴,但也不似从前了,从前是动不动就要动手的。
二姐的第一任丈夫是一个游手好闲,不务正业,又好吃懒做的人。因为母亲改嫁,他便跟着父亲相依为命。二姐结婚后,就经常回娘家,有了陈静宜后,母亲便帮着给二姐带孩子。起初二姐结婚的时候,母亲就不同意,因为这桩婚事还生了病,大姐就气不过,心里是埋怨二姐的。
母亲给二姐带孩子,那会家里忙,种了二十多亩地,二姐夫手都不伸,就父亲一个人在地里忙活着。
大姐那会正上大学,知道后,和二姐大吵了一架。那会二姐正做月子,母亲知道后把大姐骂了一通。
两人吵的最厉害的一次是二姐离婚后,二姐要面子,不想在家里种地。大姐的意思就是让她在家里好好培养孩子,以后找个忠厚老实的,但二姐就是不认命,留下孩子出去打工了。
那一年也是在正月里,大姐让二姐自己带孩子,“当初不听父母的劝告,非要要孩子,要了孩子后还不能自己养,自己选的路,跪着也要走下去。”那会儿大姐没结婚,不懂得为人母的心,后来她有了孩子后才慢慢的理解二姐当初的决定。
单身母亲,哪是那么容易的,其实大姐多半是心疼二姐,可就是因为她的火爆脾气,将话没表达好,后来她也意识到这个问题后,渐渐的改变了很多。
陈崇坐起来揉揉眼睛,拿出包里的眼药水滴了两滴药水,于峰透过后视镜询问:
“眼睛又疼了,昨晚睡得晚?”
于峰知道陈崇做焊工的时候,伤了眼睛,这几年一点点养过来的,手机他是很少看的。
“昨晚看了会儿手机,光线太强,没注意,今早起来就不适。”
“要不要去看看。”
“不用,这么多年早就没事了,就是昨晚熬夜的缘故。”
昨晚他睡得晚,无意中翻开了以前的qq空间,那是他不敢碰的伤痛。他翻开了只有自己可以查看的相册,女孩子的音容笑貌透过屏幕传递到他的心上。
那是有过痛,有过快乐,流过泪的青春.....
最后他按下了删除键,他要与过去彻底告别,在看到那一张他与她的合影时,他犹豫了。
那是在南京,落日西沉,沐浴在夕阳中的法国梧桐闪烁着淡淡的光晕,她穿着一身的白裙,长发捶腰,他轻揽着她的腰,她偎依在他的肩头.最美,最令人心动的一刻就此定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