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文化整合——汉、儒文化促进潮剧形成

一 从“南蛮之地”到“海滨邹鲁”

最早居住在潮汕地区的人属于百越民族。在交通落后的古代,五岭山地作为一条自然地带分界线,将岭南与中原割裂开来,阻碍了古代百越民族与中原的直接交往。因此,中原人对岭南基本上知之甚少,一直将其视为化外之区,斥之为“蛮荒”之地,且历代统治者也将其视为处置政敌和罪犯的贬官流放之地。

在如此先天不利的地理环境与人文环境因素影响下,也未能阻止汉文化在“南蛮之地”的传播。追溯其源流可发现,秦平南越之后,为巩固对岭南地区的统治,不仅向民间征集了15000名未婚女子随秦军南下,而且将大批掌握各种技能的“罪人”“亡人”也一同随秦军派往岭南,他们共同把中原的生产技术、风俗习惯、礼乐教化等带进岭南。[3]从此以后,华夏族与南越族在血缘和文化上的交流,发生在生活的各个角落,形成新的文化面貌。秦末汉初时,赵佗割据岭南,所建南越国长达95年,汉文化继续在岭南扎根发芽。赵佗死后,汉武帝平定南越国,岭南又重归中原汉王朝统治。至西汉后期,统治者为改变南越人“不知礼则”“不闲典训”状态,便在岭南开设专门培养士人的机构。自此至六朝时代移民高潮的到来,汉文化逐渐在百越之地得到传播与发展。[4]不过,值得一提的是,虽然在汉人南迁的过程中汉文化一直不断地影响着潮汕地区,但是潮汕地区的土著居民也一直以十分强劲的力量与汉文化对抗,所以直至唐宋时期,汉文化才真正发展成为主流文化,且流寓官员起到了很大的历史作用。[5]据记载,唐时期被贬谪岭南的官员,如杜审言、宋之问、李德裕、韩愈、刘禹锡、韩瑗等,大多为有见识有远见的文人或政治家,他们来到岭南之后,为推动当地文化的发展,大力传播中原文化。例如韩愈贬至潮州后,得知州学停办已久,致百余年来无人考取功名,于是复办州学,并大胆起用潮州贤士赵德(号天水先生)为海阳县尉,请他主持州学,授业育才,以督学风。在赵德的主持下,乡校得到蓬勃发展。[6]后来的潮汕历任州郡长官,利用民众尊韩心理推行教化,继续崇尚儒学,以兴学重文为首务,对潮汕的人文教育产生了重大的影响。自此往后,潮州英才辈出,状元、榜眼、探花继世而来,潮汕地区不再是“蛮夷之地”,而是实至名归的“海滨邹鲁”。

二 儒学文化浸润潮剧

当南蛮之地已经在历史的滚滚车轮下,成为具有“海滨邹鲁”美称的儒雅之地时,潮剧在此地的应运而生便自然而然地刻有儒家思想的烙印。文化地理学认为,一种文化要素的空间分布不仅受环境中各自然要素的影响,还要受到其他文化要素的影响,这就叫文化的综合作用。[7]从潮剧的剧本来看,其深受儒家文化的影响,剧本主题大多以忠孝节义、劝善惩恶、金榜题名、光前裕后等思想为轴。

潮剧戏班下乡演出之前要演开台戏,由五段戏构成,各有寓意,涵盖了中国传统文化中对于功名才子受的追求与信仰。它们分别是表现金榜中第的《京城会》,表现盛世太平的《唐明皇净棚》,表现幸福、吉利与长寿的《十仙庆寿》,表现添丁送子、平安发财的《仙姬送子》与《跳加冠》。再如潮剧经典剧目《天之骄女》,以生旦故事的悲欢离合为主线,侧面讲述宫廷里的忠奸之争,最后以“大团圆”结尾的宫廷戏,旨在引导百姓忠君爱国。笔者曾在2016年农历正月二十三潮汕地区的迎神庙会上,发现潮州市少儿潮剧团民俗期间演出的剧目也分别为歌颂孝义的《扛石》、歌颂才子佳人终成眷属的《姐妹易嫁》、歌颂正义的《柴房会》等。因此,总体来看,尚在演出的大多数潮剧均以福禄双全、忠孝节义、金榜题名、报效朝廷、因果循环、善恶有报等思想为主。

另外,我们也可以从一些戏谚看出儒家文化对潮剧的浸润。如“三分戏品,七分人品”这一句戏谚说明潮汕人认为潮剧演员的人品比戏品更加重要,只有具备高尚品德的人才能把戏演好。再如“乌面净,人人恨”这一句戏谚语,是指百姓对于扮演“坏人”的净角深表厌恶的意思,短短六个字便道出了潮汕人对善恶是非的爱憎分明的态度。与此相关的还有另外一句非常有趣的戏谚,更为潮汕城乡家喻户晓,即“陈世美讨无咸菜”[8]。溯其缘由是:戏班为村民演出潮剧传统剧目《秦香莲》,剧中秦香莲的夫君陈世美高中状元,被皇上封为驸马,在外三年,只顾贪图富贵,不顾父母恩、不顾夫妻情、不顾儿女爱,企图杀害妻子儿女灭口,独享功名荣华的故事。很多观众为秦香莲抱不平,因此导致第二天戏班的演员们到村里讨点咸菜下饭时,只有扮演陈世美的童伶讨不到咸菜,村民们没有一人愿意给他。这一戏谚让我们看到儒家“惩恶扬善”思想通过潮剧对百姓的渗透教育。

总而言之,戏养人,人养戏,这片“海滨邹鲁”之地孕育了忠孝节义的潮剧,潮剧也在潜移默化地滋养着这片土地的人民。可以说,儒家文化不仅深深地影响着这方土地的人民,也深深影响着这片土地所孕育的潮剧文化,而同时潮剧文化也在反哺滋润着这片深情养育它的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