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中陷入了一阵沉默,空气中弥漫着紧张的味道,苍蝇的嗡嗡声时远时近,听起来愈加嘈杂。蒋玲不耐烦地站起来,拿起苍蝇拍打死了一只,剩下的几只似乎感受到了同伴死亡的讯息,纷纷向其他房间飞去。
过了一会儿,郁志刚的情绪渐渐稳定,何无为问道:“陆警长死因是什么?他最后说了哪几个字?”
郁志刚缓缓道:“死因是被一支涂有剧毒的弩箭射中后背,最后的遗言是四个字:‘找何无为’。”
何无为听罢,眼角动了动,蒋玲则愣了一愣,随即惊道:“你不会怀疑我家无为吧!”
“当然不是!蒋玲你这都是什么思维模式?”郁志刚无奈地说,“其实已经有嫌疑人了,就在陆义亭警长断气没几秒钟的时候,我忽然注意到警局门口探出半张人脸,然后一闪而过,我当时就拿枪冲了出去,去追那个人。”
何无为半笑着说:“以你警界第一的速度,肯定抓住了吧!”
蒋玲则摇摇头说:“我赌他没抓住。”
何无为无奈地说:“能不能别说的这么直白,我这不是给郁大警官打气么?”
蒋玲白了何无为一眼,俏眉微扬,说:“算我失言了行不?你继续打气!小心爆胎啊!”
何无为认真地说:“郁大警官又不是车胎,怎么会爆呢?我这是巧妙地通过暗示郁大警官曾经的虚名来安慰他现在的挫败感。”
蒋玲眯着眼睛看着眼前这个无法理喻的男人,咬着牙沉住气,笑着问:“既然你要安慰他,为什么又说是虚名呢?”
“那我总不能睁着眼说瞎话吧!”何无为振振有词地说,“举头三尺有神明,瞎话不能乱说。我这是在给郁大警官打气和实话实说之间保持一种巧妙的平衡。”
郁志刚听着这一问一答的,心里是百感交集,心道:你们俩这是在给我打气么?这不是打脸么!什么都不知道呢就在这儿乱猜,关键是还猜得这么准!还要不要人活了!
他眉头紧蹙,恨恨地拍了一下大腿,说:“只恨我无用,那个混蛋也真是窜得快,我们俩在街道巷子里追逃。我看到他穿着一身米黄色外套,窜得还真是贼快,而且好像有几分飞檐走壁的功夫,翻墙越车的,我一时还真追不上。追了大约有几分钟吧,他钻进了一栋居民楼里。”
蒋玲道:“都进了居民楼那种死地了,不会真没抓住吧?”
何无为摆摆手,说:“玲儿,你这么说就不对了,事在人为你懂不懂?一切皆有可能,只要方法得当,怎么就不能让嫌疑人逃脱?”
蒋玲呵呵一笑,哭笑不得地说“你说的就好像郁大警官故意放走嫌犯似的!”
何无为淡然地笑了笑,说:“我的好玲儿,我的话你得耐心琢磨,这巧妙就巧妙在郁大警官虽然努力抓嫌犯,但是最终却采用了为数不多的能让嫌犯逃走的方法……”
“求你们别说话了!”郁志刚无奈地叹道,“我当时紧跟着追了进去,那小子一路向楼上跑,我就向上追,到六楼的时候,我几乎就能追上他了,这小子也是狗急跳墙了,竟然踏着栏杆直接飞身一跃翻上七楼了,我连忙追到七楼,因为七楼是顶层所以我本以为肯定没问题了,可是却发现……发现……”
“发现人没了?”蒋玲说。
“你怎么知道的?”郁志刚惊道。
蒋玲轻轻一笑,说:“瞎猜的,你继续。”
郁志刚半信半疑地点了点头,继续说道:“七楼是个封闭空间,连通往天台的通道都是封死的,当时我就傻眼了,实在是想不出为什么会这样。七楼一共有两个住户,我想一定是逃到其中一家了,我观察了一下,看到其中一扇门落满了尘埃,似乎很久没人打开过了,而另一扇门崭新,而且有些新落上去的泥土,所以我就进了那一家。那家里果然住着一个男子,还是独居,我搜了搜,果真搜到了一件一模一样的米黄色外套。”
何无为笑了笑,说:“那真是恭喜你抓获真凶了。”
蒋玲一拍大腿,凤眼圆睁,说:“我真受不了你这种睁着眼说瞎话的功力。”
何无为撩了一下那三厘米不到的短发,说:“这是给人家打气懂不懂?听没听说过积极幻想法?孤陋寡闻。”
“求你别给我打气了!”郁志刚叹道,“要真是抓获真凶就好了!我抓住那小子之后,带回去审了审,又查了查相关资料,觉得好像不大对劲。”
何无为笑道:“如何不对劲?”
“明知故问。”蒋玲白了他一眼,她对这个明明什么都明白却还装糊涂并自以为谦虚的男人实在是无奈了。
郁志刚怔了怔,继续说:“那小子名叫李诗豪,名字听起来挺厉害,其实就是一个小痞子,还不是好打架的那种痞子,就是一个整天打游戏勾搭女学生的小流氓。我觉得就这么一个货色,属于干什么什么不成的,哪能做出这样的大案子?”
何无为俊眉微扬,半笑着问:“那你觉得你是抓错人了?”
郁志刚眉头紧蹙,道:“可是这又说不通啊!我一路追过去抓住的人,难不成还能遁地跑了不成?不该有错啊!”
何无为笑道:“你要相信你自己的能力,你肯定是抓错人了。”
郁志刚愣了愣,心道:你这是夸我呢还是骂我呢?说道:“能不能给点确凿具体的证据?”
蒋玲不耐烦地摇了摇头,说:“既然我们的郁大警官要证据,那把有关资料给我们看看吧。”
郁志刚连忙把资料递给何无为和蒋玲,心中疑道:怎么到了这里讲证据反而成了很可笑的事?真搞不懂这些大神的思维模式。
何无为和蒋玲随便翻了翻,便把资料放回了桌子,何无为笑着看了看蒋玲,说:“玲儿,是你说还是我说?”
蒋玲眼睛滴溜溜地转了转,说:“咱们一人说一条,看谁先说完!”
何无为摆摆手,说:“说一两条就行啦,不然多不给郁警官面子,你想想,假如你是郁警官,这么多显而易见的证据你都没发现,被别人当面指出来,这样多尴尬你知不知道?”
郁志刚听罢几乎崩溃,无奈地掐了掐眉心,心道:多尴尬反正我是知道了。他哭笑不得地说:“我一点也不尴尬,你们说得越多越好。”
蒋玲自得地笑了笑,说:“听见了没?人家一点也不尴尬……”
“停!”郁志刚连忙打断,“说证据,说证据。”
蒋玲自信地笑了笑,说:“我先说!首先是没有关门声,我们的郁大警官和疑犯追逃的过程中最多仅有几米的距离。郁大警官你注意看现场照片上的这个门,破旧的木门外是老式的防盗门,像这种结构,在这么短促的时间里,如果不让你看见关门的动作,就必然会有关门的声音。”
郁志刚微微一愣,随即眼前一亮,说:“还真是哎!我确实没听见关门的声音!”
几缕和煦的轻风从窗外吹了进来,裹挟着日光带来阵阵暖意,也使屋内的空气更加清新怡人,令人不禁想多吸几口。
何无为笑了笑,说:“其次是腿部肌肉,我虽然对人体形态和体育健身方面了解不多,但是从照片上看,这位李诗豪的腿部基本上可以榨油了,怎么能跑过郁警官?”
郁志刚一拍大腿,说:“对啊!这小子的身子骨,怎么可能跑得过我?早知道赛跑一下就能判断真伪了!”
蒋玲兴奋地说:“该我了!还有钥匙链的问题!从你提供的资料来看,李诗豪的米黄色外套上挂着一串钥匙,而且是不易拆卸的那种,因此快速跑动时必然会发出清脆的碰击声。但是在楼中追逐的过程中,据资料上你的描述你只听到了脚步声。”
何无为笑道:“还有,这么疾速的追逐,就算是奥运冠军也不能面不改色,但是据资料上你的描述,李诗豪被抓时面色苍白,目瞪口呆,这也不太符合逻辑。”
蒋玲笑着点了点头,刚想继续说,却被何无为示意停住了,这时蒋玲才看到郁志刚一脸愕然,眼神中又流露出恐惧的神情。
天空中几朵云遮住了太阳,地面瞬时变得有几分阴暗,一股凉风袭入,三人不禁都打了个寒战。
蒋玲用手在郁志刚眼前挥了挥,道:“怎么了?玩儿一二三木头人呢?”
“什么一二三木头人?能不能有点文化?”何无为摇了摇头说,“这叫尴尬、羞愧和恐惧的表情好不好?别乱说话给我丢人!”
蒋玲深吸了一口气,眯着眼睛盯着何无为,皮笑肉不笑地说:“你说的好有道理,真想把你掐死。”
蒋玲的泼辣与别的女人不同,她说的,往往都真的会去做的。
何无为立刻摆出一副深情款款的样子,说:“我死不足惜,何人再来疼你?”
蒋玲欢快地转了转眼睛,说:“也罢,反正疼我就好,其他的问题都可以用暴力愉快的解决,能用暴力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
“好了好了,别秀恩爱了!”郁志刚这才缓过神来,刚才他听着两人一条一条地说,心中既惊讶又羞愧,这才知道为什么蒋玲笑自己要证据。可是没一会儿,他心中却又有一股寒意陡然而生。
郁志刚颤声问:“如果李诗豪不是我追的那个人,那么那个人去哪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