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6年是一个令人激动的特殊年份。在这一年,社会主义改造基本完成,社会主义制度也最终建立。
这一年,杨水才加入了中国共产党,他成为一名真正的共产党员。此时还不知道消息的杨水才还在水道杨村带领着大家接受粮食生产的理论知识,他还特意从许昌县城请来了专家。村民们虽然对生产有经验,但在天灾人祸面前却无能为力,特别是在遇到干旱之时。
专家就负责教给他们怎么把灾难带来的损失最小化,免遭颗粒无收的惨剧。
村民也都听着,时不时还会问专家相关的问题和不理解的地方。专家也会细心解答。专家和所有善良的人一样,热爱着纯朴的村民,热爱水道杨村的人民的一切。
科普教育宣传结束之后,虽然专家说不在村里停留,但杨水才还是要在自己家招待专家。
“不不不,这太麻烦了,我一会儿就直接回去了。”
杨水才拉住他的胳膊,“歇一会儿吧!先去我家里暖一暖,寒冬腊月的。”
专家也确实感觉手脚冻得冰凉,不再坚持了,微笑着说:“好吧,杨水才同志,真的麻烦你了。”
杨水才憨厚一笑说:“哈哈,没有什么麻烦的,我家人少,巴不得热闹一点呢!”
专家听他这么说,心里也没什么负担了,他也是怕自己的到来给村民带来压力。
“那我就不客气了。”
“这边来,我家离这儿不远!”
两人一边搓着手一边走向家里。
到了杨家,专家先围着炉子烤一下手,然后和杨水才搭话,“水才,你是哪年参的军啊?”
杨水才给他倒了一杯水,“我啊,我1944年就参军了,只不过是1949年才成了解放军。”
专家接过水,抿了一口说:“当了兵的人都是伟大的。”
“只要为人民群众做实事都是伟大的!”杨水才笑道。
“水才,你的境界很高啊……”
两人说着话,突然外面有了敲门声。专家站起来说:“水才,谢谢你的招待,你先忙吧,我就先回去了!”
杨水才也站起来说:“还是要谢谢你教给乡亲们这么多实用的理论知识!”
杨水才说完便开了门,看见杨清明一个人站在门口。
“你有客人?”杨清明看着杨水才笑嘻嘻地问道。
杨水才连忙向杨清明介绍了专家,杨清明也向专家表示了感谢之情,三人又寒暄了一阵,专家向两人告辞而去。
专家刚走,杨清明拍了拍杨水才的肩膀说:“水才同志,恭喜你,你即将成为中国共产党党员,下午我们召开大队党支部会议宣布一下啊!”
“啊!”
杨水才又惊又喜。他的入党申请书早早就交了,杨清明和另外两名同志是他的入党介绍人,一年多前公社党委也派人过来考察了他,他记得是考察后一个月就宣布他为预备党员,今年,就在今天,他将要成为一名真正的共产党党员了!
杨水才恭恭敬敬地向杨清明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杨清明哈哈一笑:“好样的!我最喜欢解放军的军礼,威武大气!”
杨水才成了一名中国共产党党员,成了他心里最希望成为的人。他闭上眼,似乎看到了天安门的升旗仪式。
他庆幸自己是中国人,庆幸自己曾经是军人,庆幸自己是伟大的中国共产党党员。
杨水才的胸前别着党徽。党徽小小的,但杨水才却觉得身上的责任更加重大!
一年有春夏秋冬,就像生活有酸甜苦辣。杨水才成为党员之后,干劲更足了,他更加认真地学习毛主席著作,贯彻党的思想观念,坚持为人民服务的思想,带领着水道杨村的村民们在生产上更上一层楼。
然而,今年还有一件令他心痛万分的事情,就是他一生多难的父亲离开了人世,母亲哭得死去活来,几次昏倒。
父亲临终前,脑子还是很清醒的,从外村赶来的大女儿趴到他耳边说:“爹,您睁开眼看看,我带着您外孙来看您了!”
杨乾坤真的睁开眼睛,看着女儿,他忽然流泪了,喃喃说:“妮,爹、对不起你,不该让你去当童养媳!”
女儿摇头,“爹,事情都过去了,我一点也不怨您,我现在过得很好,孩子他爹对我也很好!”说着她把孩子拉到杨乾坤床边对他说:“乖,快叫姥爷!”
孩子高声叫:“姥爷,您快点好起来,我还想听您给我讲故事啊!”
杨乾坤叹气,“那都是陈年往事了,有啥好听的啊!”
“可是,可是我最喜欢听!”孩子坚持自己的想法。
“好、好,姥爷病好了就讲给你听!你先出去玩一会儿,姥爷和你姥娘舅舅他们说一会儿话!”杨乾坤有气无力却又慈爱满怀地对小外孙说道。
“好嘞!”孩子哪懂得生离死别,听完姥爷的话,急忙跑到院内去玩耍了。
杨乾坤看着在一旁默默流泪的妻子,伸出手来,妻子急忙上前紧紧地抓住丈夫的手。杨乾坤又把另一只手伸向杨水才,杨水才也走向前去握住了父亲的手。
杨乾坤又看看一侧的女儿和小儿子,他的眼神已经有点涣散,但意识还是清晰的,他声音缓慢地说:“你们不要难受,如果还在旧社会,我早就死去了,现在在新社会,我也已经享了几年福,这辈子值了,唯一有点遗憾的是还没有找到我那两个可怜的女儿!”
杨水才知道父母的这块心病,转业回来就托人寻找当年被人贩子带走的两个妹妹,可人海茫茫,到哪儿去寻找,至今还杳无音信!
“你不要说了,我想着她们会回来的,你要好好活着,等着她们回来!”杨母哭泣着说。
“你不要哭、不要哭,我没遗憾,我很高兴、很高兴,水才,你们三人要照顾好你娘……”杨乾坤话没说完就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杨水才用手试探一下父亲的鼻息,发现已经没有气息了,他扑在父亲身上号啕大哭起来,杨母顿时昏倒在地,姐弟三人只得忍住悲痛掐住母亲人中抢救她……
埋葬父亲后,杨水才让姐姐和弟弟回去照看母亲,他独自一人站在父亲坟前想了好多好多,前几天还在身边说话的人,转眼就到了黄泉!
生命啊!你到底是什么?
我们活着究竟是为什么?
其实,他的心中早已经有了答案!
“爹,您老人家是理解我的,不是吗?生命苦短,毛主席他老人家说得对,‘为人民服务’,以后儿子要完全、彻底地为人民服务!”他轻声对坟墓内的父亲说。
就这样,时间飞逝,转眼就到了1957年。
1957年是属于集体的年代,在这个年代,红旗四社引起了杨水才的注意。
红旗四社就是一个属于集体的地方,是桂村南面几个村子组成的。在红旗四社,可以和很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为百姓谋福利!
杨水才去红旗四社见了社里的负责人。
“杨水才同志!你好啊!”社长听说过杨水才的故事,他对这样一个年轻有为的大队干部很有好感。
“您好!”杨水才也发自内心地回了一句。
社长笑得眼睛都眯在一起,“我早就听说你的事迹了,你是人民的英雄啊!”
杨水才摆摆手说:“不敢当、不敢当,我还称不上。”
社长给他倒了杯水,杨水才客客气气地接过。就听见社长问:“杨水才同志光临我社,不知……”
社长没有继续说下去,可杨水才已经明白了社长的意思,于是他说:“我早就有所耳闻,红旗四社是个能让人们生活好起来的组织,我也相信自己可以为人民献上一份力量!所以,我毛遂自荐来问问社长您,社里是否有我能胜任的工作?”
社长一听,真是又惊喜又疑惑。惊喜的是社团有杨水才这样的人才加入,疑惑的是杨水才为什么会自愿加入工作烦琐的社团。他对杨水才说出了自己的心中所想。
杨水才说:“没什么其他的想法,我只是想着服务群众,尽快让群众过上好日子!一个人的力量太过微小,如果我加入一个团体,那力量就会变得很大!”
社长似乎很遗憾地说:“现在我们的社团人员充足,要说缺嘛,只缺一个副社长了……”
杨水才听了社长的话以为自己是没机会了,可社长马上说:“水才同志,我明天就向公社领导请示一下,如果他们同意,你就来当红旗四社的副社长吧!”
杨水才还有些意外,但反应过来后,一下子就笑了。
他心中认为,副社长不是比社员大的职位,每个为集体付出的人都是平等的,也都是可敬的!
“谢谢社长信任,我一定会努力干好工作的!”
杨水才从里面出来的时候,天是晴朗的,微微的冷风让人更感舒适。他默默在心里说:“我受尽了旧社会的苦难,今天我的一切,都是共产党给予我的,我一定要报答党恩,一定要让更多更多的村民都过上好日子!一定!”
社长请示后,公社领导同意杨水才担任副社长。一周后,杨水才来到了红旗四社。
社里给了杨水才一间小办公室,他在办公室里熟悉了社员的资料之后,就去找社长。
社长也没有闲着,正对比着去年与前年的生产指标。结果没让他失望,去年的指标比前年高了不止一点。社长正笑着,抬头看见了正要敲门的杨水才。
社长说:“水才啊,门又没关,不用敲了,进来吧。”
杨水才答应了一声然后进去了。
“水才啊,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杨水才点了点头说:“社长,我刚才看了一眼关于社团的活动范围和结果,还有社员的一些资料,我有个建议想和您说。”
社长合上刚才正在看的资料说:“你说吧,我听听你的建议。”
杨水才坐直了身体说:“我看了咱们的活动范围,发现只是一小片,而且都是一些小区域,这些地方的老百姓缺乏安全感,不是太相信我们。我建议我们先要在较发达的地区开展,作为范例,然后再大范围扩展开来!”
杨水才讲完之后,紧张地看着社长,生怕社长不接受自己的建议,或者是觉得自己的建议不够成熟。但社长说:“这个建议很好,可以在下次开会前说一下你这个建议。”
杨水才开心地笑了,他没看错,红旗四社是个人性化的地方,也是一个会把实惠带给人民群众的地方。这里的每个人都很好,有勤劳的社员,有善解人意的社长!
杨水才激动地说了一声“谢谢”之后就离开了社长办公室,一路上嘴角都带着笑容。
杨水才走着走着,突然感觉脚踩上了什么东西,他低头一看,原来是一张被团起来的纸。
杨水才没多想,只是想着捡起来然后扔掉,但当他拿在手里的时候,却看见了纸团上的“请假”二字。
杨水才虽然只上过两年学,但因为学习刻苦,在部队时又虚心向同志们请教,所以认识的字也不少。
他展开了那张写着“请假”字样的字条,才发现是一个叫小芬的女孩写的请假条,可惜还没有交给社长就被小芬扔掉了。
小芬请假的原因是她家人生了重病但没人照顾,但不知为何小芬竟然自己将还没有交上去审批的请假条扔掉了。
杨水才把纸条拿在手里,装作若无其事地走到小芬坐着的地方,轻轻敲了敲桌子,示意小芬跟着他走。
小芬立即点点头,跟在杨水才的身后走了。
到了杨水才的办公室,小芬紧张地问:“副社长,请问您有什么事吗?”
杨水才没有一点副社长的架子,他搬了一张椅子让小芬坐下,微笑着说:“别担心,你先坐着。”
小芬受宠若惊,立即接过了杨水才递过来的椅子。
杨水才看她坐了下来,才缓缓地说:“我从社长那里回来的路上不小心踩到了你丢的纸团,就想来问问你是怎么回事,别紧张。”
小芬好像一下子情绪低落了,但还是摇头说:“没什么事了副社长,我不想请假了。”
杨水才看着她,不解地问:“可是我看你写的原因是你唯一的家人患重病了……”
小芬眼泪一下子涌出来,“是我父亲病了……但我不能请假,社里所有的人都在忙着,我负责的部分又很重要!我不能因为自身的原因就这样把担子扔给其他社员承担!”
杨水才看着眼前这个明明很小却异常懂事的女孩,“你先把假请了,你的工作都交给我。”
小芬一听这话先是愣住了,然后是拒绝。因为她负责的是统计分类工作,很是烦琐,会占用大量的时间。
“副社长,我不请假了,我可以完成自己的任务!”
杨水才却坚持说:“谁都有父母,我理解你。去照顾你的父亲吧,你的工作我可以替你完成,但你的父亲只能是你自己去照顾。不要让自己留下太多遗憾!”
小芬听得感动,最后眼泪都掉下来了,她说:“副社长,您是个好人!也是个好领导!”
杨水才笑笑说:“你也是个好社员!”
第二天上午小芬就请了假,小芬的工作全部被杨水才接下。
小芬说的话不是假的,她的工作十分琐碎,而且极容易出错。杨水才一开始时焦头烂额,常常把数字加错减错。错了一个步骤,以后的步骤就都错了,只能从头再来。
况且杨水才作为副社长也有自己要做的工作,所以常常忙到半夜或者通宵工作。
也就三五天时间,杨水才的黑眼圈都浮现了出来,白头发也新长了很多。
社长看见杨水才,总感觉他和平常有点儿不一样,细细看了才发现杨水才脸色蜡黄,嘴唇也干裂着,社长问他:“水才啊,最近工作很多吗?”
社长想,自己并没有给杨水才安排太多的任务呀。
杨水才似乎要努力把眼睛睁大,“没有,小芬不是请假了嘛,我就把她负责的工作一起处理了。”
社里人不是很多,所以社长也都能够把名字和人对上号。他说:“小芬的工作挺烦琐的,你自己做两份工作真是太辛苦了,我再找一个社员帮帮你吧。”
杨水才忙摇头说:“不用了,我自己真的可以,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任务,都挺忙的。再说了,我不是副社长嘛,理应多帮帮社员啊,我之前都答应小芬了。社长,你放心吧,我能行的。”
社长又坚持了几句,可是都被杨水才以各种理由拒绝了。
于是,杨水才和以前一样,每天都很繁忙,每天都要从白昼忙到下一个白昼,似乎没有休息的时间。
人可以有铁人的精神,却无法拥有铁人的身体。杨水才终于坚持不住了,倒在了自己的桌子前,手里还握着一支笔,脑袋旁堆满了演算的草纸,他把头埋在里面,样子疲惫极了。
第二天早上有社员来送资料才发现杨水才累倒在了桌子上。
四天三夜无休止地工作,最终还是把杨水才的精力榨干了。
此时的杨水才躺着,眼睛闭着,脑子却进入了另一个世界。他在那个世界里看见了请假去照顾父亲的小芬。
小芬扶着她的父亲对他说:“副社长,谢谢您,如果不是您,我可能就看不见我的父亲了。”
杨水才想说些什么,但那些话语却堵塞在他的喉咙里,杨水才怎么努力都说不出来。他费力地向前伸手,却发现胳膊像千斤重的巨石一般无法抬起。
转眼间,眼前的景象又不见了,他没有目的地向前走,追随着眼前的白光,那一束小小的白光。但怎么也走不到头,他有好几次都想休息,可意念告诉他不可以,他要奋斗,要一直奋斗!
杨水才感觉自己在另一个世界走过了无数个春夏秋冬,他轻轻地抬起手臂,发现手臂不再像千斤一样重,他看着眼前的白光,那白光也只有一步之遥了。
杨水才向前迈了一步,然后他就看见了白色的屋顶,还有小芬和社长。他以为自己又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但这时,却听到社长说:“水才,你终于醒过来了!”
杨水才看着眼前的社长,突然意识到这是现实,不是梦境了。他尝试开口,却发现声音哑哑的。
杨水才说:“我……我怎么了……我怎么躺在这里了……”
社长眼睛低垂着说:“水才,虽然你是因为工作才病倒的,但我还是要批评你!一个人最重要的是身体,是自己的安全!和自己的安全相比,工作永远是第二重要的!”
社长说完,小芬接着说:“对啊,副社长,您这样不顾自己身体,是不可以的啊。而且您还是为了帮我,您醒来我都感到很愧疚,如果您醒不过来我岂不是要在悔恨里过一生了。”
杨水才声音还是哑哑的:“我没什么事,就是困了,睡一觉就好了。你们都不用担心,还有小芬,你也不用愧疚,我是副社长,理应帮你承担的。就像我有工作没做完也要社长帮我一样。”
杨水才解释完,两人还是面露担忧的神色,于是杨水才又说:“真没事,我以前在部队也是这样的,时常为了战斗,好几天都不睡觉。”他顿了顿,嘴角扬起,“可能是老了,所以才不能像以前一样了。”
社长被杨水才的一番言论感动,“杨水才同志!有你这样的人,是红旗四社的荣幸,你不仅是一个共产党员,更是一个为社员分忧的好社长!”
杨水才刚摆摆手,小芬接着说:“对啊,副社长,就是因为您承担了我的工作我才能去照顾父亲,要不,恐怕我的父亲……”
小芬不忍再说下去了,眼泪已经止不住地流出眼眶。
杨水才终于说上话,“我参加红旗四社,就是为人民群众服务的,小芬也是人民群众,我为她服务也是我的义务。所以小芬,不要再愧疚了,我现在已经没事了。”
小芬止住哭泣,她的眼睛直直地看着窗外,社长好奇她在看什么,也追随着小芬的眼神看过去。
“是我们的社员!”
杨水才也看过去,他看见了一大群人正向着这间屋子走近,最前面的那个人捧着一大束花,嘴角带着微笑。
下一秒,那个人就敲了门,是小芬开的门。
开门的时候外面也吹起了微风,微风吹动花香,把花香全部送进了屋内。
杨水才心里感动之余又感觉实在浪费,于是他说:“花钱买这些花,多浪费啊……唉……”
抱着花的人一下子笑出来,说:“你们看吧,我就说了副社长要说我们浪费!”
那个人看着杨水才,哈哈一笑说:“副社长您放心吧,这束花没花钱,每一朵都是我们亲手摘下来的,一分钱没花,一点也没浪费!”
杨水才听了这话才真正开心起来,连连说:“不浪费就好,不浪费就好……”
拿着花的那个人一下子严肃起来,他对杨水才说:“副社长,我们很幸运有了一个您这样的副社长,您和社长像家人一样保护着锻炼着我们,像勇士一般守护着我们的家园。您是我们学习的楷模,我们会永远尊敬您,永远学习您的品质!”
社员的话久久回荡在杨水才的脑海里,他感觉自己的付出很有意义,这让他浑身充满力量,有了这股力量,他会继续向前,不会停歇!
杨水才只休息一天,又开始了他的工作。他用自己坚定的信念陪着红旗四社度过了最艰难的一段时光。
本来想着社团的活动结束之后可以休息一段时间,但就在这时,桂村公社按照县里要求下达了组建农业生产队的指令,杨水才作为水道杨村为数不多的党员之一,自然要积极响应党的号召。
于是,在上面下达指令的第二天,杨水才就开始到处找村民来加入生产队了。
生产队里,大家一起干活,吃大锅饭,遵循完全平等的原则,一些地方出现了能干活的不愿参与,干活少的抢着参与却进不去的情况。
但在民风淳朴的水道杨村,这种情况是不会出现的,只是和农业互助小组一样,开始还是没有太多人想要参加生产队。
杨水才为此事费了不少心思,他决定先到村上干活最精细的梁叔家去商讨,其他人家,再一步一步来。
他在正午去了梁叔的家,一进门就看见梁叔一家人在搓玉米。
他喊:“梁叔!”
梁叔抬起头来,看见了杨水才,笑着说:“水才啊,你怎么来了!”梁叔走了过来,一边走一边用手打着身上的尘土。
梁叔爱开玩笑,杨水才是知道的,于是他说:“是有事想和您商量的。”
梁叔听了一笑:“我知道你找我是为了什么事,无非是新下达的那个通知嘛,那个……那个……”
梁叔顿了顿,似是想不起叫什么了。杨水才补充说:“组建生产队。”
梁叔一拍手,“对,就是这个!”
杨水才又问:“那梁叔……你有兴趣参加吗?”
梁叔又是一笑说:“我当然有兴趣了,但是……水才啊,现在正是播种的时候,谁有时间去搞生产队呢,不都在忙着自己家的那几亩地吗?”
杨水才许久没说话,他知道,正是这个原因才导致没有村民来参加。
他说:“行,梁叔,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我回去再好好想一想,争取想出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梁叔送杨水才出了门。杨水才回了家。
没等走到家就闻到一阵饭香,但此刻的杨水才对美味的饭菜一点兴趣也没有,他脑子里想的都是生产队的事情。
杨母用筷子戳了戳杨水才说:“发什么呆呢,不好好吃饭。”
杨水才干脆放下了筷子说:“在想生产队的事。”
杨母夹了一口菜说:“都忙着自己的生产呢,谁能顾着生产队的事啊。”
杨水才不出声了,只是脑袋里一直在想对策。
杨母却说:“要不你和他们说,所有人在一起干活,还是十户一个队。人多力量大嘛,原本十多天才能播完的种,十户人一起干,十天就能播完了。”
杨水才正没思路,听见了杨母的话恍然大悟。杨母说得没错,一户人家播种,自己干需要十多天,但十户人家在一起干,顶多一天就可以完成了。这样干完十户人家的活,也只需要十天。这样的话就不存在生产队占用私人时间的问题了啊!
杨水才笑了,赞叹说:“真是好办法!”
杨母愣愣的,也不知道杨水才说的好办法是什么,但看见儿子大口吃饭大口吃菜吃得正香,她也就不想再问了,不管怎么样,儿子高兴她就满意了。
杨水才吃完饭之后立刻跑去梁叔家里,按照母亲的说法给梁叔解释了一遍。梁叔听完,满意地笑了,一口同意加入生产队。
杨水才不辞辛苦地挨家挨户游说,渐渐地,同意加入生产队的人也就足够多了。
不出所料,经过十天的努力,十户村民完成了所有播种工作,不仅速度快,而且质量高。
剩下的村民也都各自组队,来提高播种的速度。一时间,水道杨村竟成了十里八乡播种最快而且质量最好的村庄。
春季很快就过去了,水道杨的夏天似乎比其他地方更加热烈。大队党支部大会在这个时令召开。
杨水才在炎热中参加了党支部大会,会上,他站起来发言:“我认为村民的贫穷、饥饿不仅仅来源于村民本身,也来源于地理环境上的缺陷!水道杨村远离水源,是个两岗夹一洼、岗高缺水的地方。这样的环境不仅限制了村子的发展,而且很有可能让村民重蹈以前连饭都吃不饱的覆辙!为此我建议,要在水道杨村搞好进水排水的系统!我们要抓水利,我们要挖坑塘,把水抽到岗子上,让村民不再因为缺水而使作物减产!其次,水道杨村气候干旱,土地更是缺水,整个村子里所有的树加起来也没有一百棵!所以我提议,要搞绿化,多栽树,旱田变成水浇地,使水道杨村大变样,变出桐树路、花椒寨、柿树沟、桃花岗!我相信,只有这样做,才能拔掉水道杨村的穷根!只有这样做,水道杨村的村民才能过上真正富足的生活!”
杨水才一番激情澎湃的演说,感染了众人,大队党支部立即采纳了杨水才的建议。
杨水才在知道自己的建议被采纳并且能够实施的时候,激动得整夜都睡不着。他想着,水道杨村的村民总算是要富起来了,村民们总算是拔掉了这根长了数百年的穷根!
但是,岗怎么治?水往哪儿找?按照毛主席“群众是真正的英雄”,“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的教导,杨水才爬东岗、上西岗,勘察本地地形,走访了许多有经验的群众,这一天早上连饭都没吃,就去找了杨清明。
杨清明在村里的时间长,足够了解村庄。并且杨清明是上过学的。杨水才相信知识的力量,相信杨清明能给他提供一些思路。
杨水才走到了杨清明家,看见杨清明正在接一捧水洗脸,他上前开门见山地问:“您知道村里哪里有水源吗?”
杨清明一开始听到这声音,吓了一跳,但听了问题之后反而不乱了。他不紧不慢地擦干了脸,然后说:“村里干旱你又不是不知道,有水源不早就找着了嘛!”
杨水才知道杨清明说这话的意思就是他不知道村里哪里有水源了,于是又问:“您知道怎么找水源吗?”
杨清明摇了摇头说:“唉,我知道你为村人着想,可找水源不是那么容易的,就算找到了,建池塘也是难上加难的!”
杨水才眼神变得坚定:“杨书记,您就让我试试吧,要是成功了,水道杨村的人可就离好日子不远了。”
杨清明无奈地摇摇头说:“走吧,那就试试,不过我先和你说明白,水道杨干旱,不是一两年了,而是一直干旱……”
杨水才始终是坚定的,他说:“杨书记,这都不是问题,和村民的幸福富足相比,我相信这都不是太大的问题,都会被解决!”
杨清明作为大队党支部书记,也曾经有过和杨水才一样的想法,可他还没有寻找水源的办法,他非常佩服杨水才的干劲、冲劲和韧劲,自己身上好像就少了这几股劲,所以此刻他决定和杨水才一起试试。
“我支持你!只要你认为是正确的,就去干吧!”杨书记拍着杨水才的肩膀,真诚地说道。
杨清明和杨水才找了一些竹筒和破旧的瓶子制成了“土仪器”,准备用最原始的办法来测量是否有水源。
两人来到了村子的东南方向,站定了。
杨水才疑惑地问道:“杨书记,为什么在这儿啊?”
杨清明看了眼地面说:“其实我也一直在寻找水源,但一直没有解决的办法。我最近天天观察地上的蚂蚁,发现只有这里没有蚂蚁筑巢。而蚂蚁不在这里筑巢的原因可能就是这地底下有水源吧。”
杨水才恍然大悟,拿着许多节竹筒连在一起的竹棍问:“那这又是因为什么?”
杨清明接过竹棍,深深地插进地下,“老祖宗的经验,要是下面真有水的话,用手一握就会出点水。”
杨清明立好竹棍,对杨水才说:“过来一下,要用手握着啊。”
杨水才答应了一声,便走过去握着了。
过了一小会儿,杨水才就感觉竹棍变凉了一些,他向竹棍的小口中看去,竟真的看见了一些透亮的水!
他立刻对杨清明说:“真的有水,真的有水!我们真的找到水源了!”
杨清明也满意地笑了,似乎自己的梦想实现了一样,他高兴地说:“在四周再看看,都测一测,确定好了地方就可以叫乡亲们来干活了。”
杨水才“嗯!”了一声,就拔出竹棍向四周测量了。
到了月亮升起的时刻,杨水才抹了一把脸上的汗,看着自己测量好的池塘的范围,欣慰地笑了。
杨清明说过,要获得必要的数据,寻求最好的挖池塘地址,规划最佳的三级提水上岗方案。现在这三项内容杨水才已经完成两项,剩下的就是制订方案与实施了。
杨水才连夜制订了方案,又在半夜拿去给杨清明看,还编了一个口诀:“地形上,两岗加一洼,一里十三坡;气候上,六月常缺雨,十月无寒霜,春初和秋末,气候较正常;水源上,两岗加一洼,岗顶水源差,要找水源处,村头沟嘴挖。”
杨清明看过了之后,嘴角上扬,只说了一个“好”字!
第二天清晨,刚刚吃过早饭,杨水才就站在小广场的草垛上开始发言。
“乡亲们,昨天经过杨书记和我的测试,已经找到水源了!找到了水源我们离好日子就不远了!现在,为了我们的好日子,大家有力出力,和我一起去村头东南方向挖池塘吧!池塘挖完,我们村就不再是穷村了!”
乡亲们听见了这消息十分欣喜,一一响应,都跟着杨水才去挖池塘。
要挖的地方是三队的几亩好地,三队个别干部不肯让挖。杨清明等人建议多给他们几亩好地置换。他们说,给再多也不如他们这几亩地好。还有一些思想保守的人说指望挖池塘浇地,根本不行。
杨水才建议党支部召开会议,进行树立整体观念的思想教育。他领头忆苦思甜,把新旧社会进行对比,大家泪流满面。接着,他又领着大家学习“老三篇”,讲“毫无自私自利之心”,讲得大家心里透亮。
大家说:“我们只看到自己的那几亩地,看不到全大队两千多亩地,看不到全国几亿人口,眼光真是太窄了!”
一个干部接着说:“对,我们要学愚公精神,自力更生,奋发图强,不这样做,咱们水道杨的穷根不会拔掉。”
杨水才一看大家已经有了劲头,手里挥舞着毛主席著作,大声说:“好,大家说得太好了,咱新时代的农民,种地不靠天,龙王不来咱去牵!”
他的这一声吆喝让大家更是热情高涨。群众连春节也不过了,天天来到工地。但正如杨清明所说,就算找到了水源,池塘也不好挖。在施工过程中,杨水才为了让村民们尽快脱贫,也为了起带头作用,他没日没夜地干,无时无刻不在挖!
休息时,他也常用愚公精神鼓励大家:“愚公面前两座山,带领儿孙把山搬;咱们面前两座山,土地冲刷缺水源;立下愚公移山志,挖塘治岗破难关。”
有时身体支撑不住,甚至累得肺结核病发作,时常吐血,大伙劝他休息。他笑着说:“愚公那么大岁数还挖山不止,我比他年轻,这点病不算啥!”说完就擦擦嘴继续干,不给自己一点休息的时间。
这一天,杨水才正推着小车运土,突然大口吐血,一下子摔倒在坑塘半坡,几名群众连忙把他扶起来,劝他回去休息。他却毫不在意地说:“小车不倒只管推,只要还有一口气,我就要干。”说完,把嘴上的鲜血一擦,又接着干起来。
杨母带着饭来看过他好几次,可每一次杨水才匆匆吃一点饭就继续干活。干活的杨水才像一个假人,一个不会累不会停歇的假人!村民们最怕遇到下雨天,因为下雨时缺口会向下漏水,而一到下雨天,杨水才为了不影响施工,时时会跳进齐胸深的水沟里,用自己的身体来把缺口堵住。
杨水才带病挖塘的坚强意志和奋斗精神鼓舞着全村群众,大家的干劲更足了!但是,即使杨水才这样努力,挖池塘还是到了瓶颈期。池塘已经挖了15米左右深,但看到的还是干旱的黄土,根本没有一点水的踪迹。找不到水,很多乡亲都泄了气。
杨水才看见乡亲们一张张失望的脸,最终决定召开诸葛亮会,他要在会上分析原因,寻找办法。
杨水才说:“乡亲们,请不要失望!我们挖的地方一定会有水!只是水太深了!只要大家不放弃,我们一定可以挖到的!”
大家还是有点不相信,杨水才接着说:“乡亲们放心!我已经向公社申请了!公社已经调来了打井用的铁锥!我们只要再坚持一下,就能看见水了!”
乡亲们看着带病坚持挖塘的杨水才,又被增强了信心,一个一个互相鼓劲,比之前更加有冲劲了!
村里的深夜,有一种无法形容的沉静。杨水才一个人站在院内,思考下面的工作该如何做,如果明天再挖不出水,又该怎么办。
杨母披着外衣走了过来,手里还端着一杯白开水。她把水递给儿子,心疼地说:“喝一点水吧!这天都快亮了,你也该去休息了!”
杨水才一口气喝完母亲端来的白开水,他似乎感到体内有了一种柔软而深厚的支撑,一种谋划未来的灵感,霎时充溢心胸。
他一手拿着茶杯,一手搀扶着母亲说:“娘,走吧,我们回去休息!”
第二天,杨水才果然带来了打井用的铁锥。继续往下打,果然不出所料,铁锥砸破坚硬的石层后,泉水像鱼吐泡泡一样冒了出来。乡亲们说这不是泉水,而是水道杨村的希望!
因为杨水才的坚持与奉献,水道杨村终于解决了缺水的问题。
村民们祖祖辈辈哪曾见过高岗地能用水浇?池塘挖好之后,邻村的人都来参观。先前说“指望挖池塘浇地根本不行”的几个保守的人也不舍得离开池塘一步,蹲在抽水机旁给前来参观的人们讲解挖塘的经历,其中一人感叹地说:“水才真是了不起,他按照毛主席指引的路子走,走对了。天旱成这样,庄稼还绿油油的,这是我们几辈子都没见到过的事情啊!”
杨水才不负众望,水道杨村也真正拔掉了几百年来一直没有拔掉的穷根子!
是的,杨水才做到了!
杨水才设计了“挖塘引水工程”,带领水道杨群众在岗上打了42眼土井,挖了5个蓄水塘。涝天蓄水,旱天浇地。实现了“群井归一、五龙上岗”的创举!解决了经常出现的干旱问题,使千亩高岗旱地变成了水浇田,粮食产量不断提高。
夏天过得很快,似乎只是一瞬间。
水道杨村的秋天很快就到来了,路边种的杨柳树叶子开始泛黄。
而杨水才的执着追求就是让村民们享受丰收的喜悦,让家家都能过上好日子。
看着村民们满意的笑脸,看着目之所及的一片金黄,他情不自禁地笑了。
“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杨水才现在才真的明白了这句诗的内涵,那就是无私的奉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