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这是这片宇宙空间里最小巧的行星,它飞速地运行在一颗巨大恒星最外缘的轨道上,似乎不知在哪一刻便会被远远地抛出星系。行星上面没有高山河流,只有覆盖了整个星球十分之九的海洋,平坦的陆地只微微露出海面。海水格外平静,甚至连朵小小的浪花都不忍溅起,生怕惊扰了这里的宁静。这颗不起眼的行星确实是离恒星太过遥远,结果光线到达这里也只剩下浅浅的红光,将海水和陆地染成温润的橘红,所以这片海洋又有了生动的名字——“红海”。
“弥亚,你是在质疑主的判决吗?”瑞顼站在沙滩上,失去了以往的冷静。
“他一定是对的吗!”弥亚低头注视着手中圆润的粉色水晶,声音幽雅如常,“我们借用对他的崇拜,进一步扼杀了那个小姑娘。难道这么多年过去,还没有认识到错误吗?”
“妹妹,你那时尚年幼,不理解。”吴起听说了发生在蓝奴星球的事情,即刻赶来。正好看到自己的妹妹与瑞顼有所争执。“更何况她只是个小奴隶。”
“奴隶!”
“我们赐予他们生命灵魂,赐予他们长寿,已是恩赐。而这个小姑娘却是不懂得感恩!”
“恩赐,长寿,长长久久地做奴隶,便是要感恩神明!”
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弥亚小的时候,一次受到哥哥批评后躲在海边哭啼,不明白为什么她忽然想起了当年被天父从人界带回、钉在神界海崖上的小女孩。于是便跑到蓝奴星球,蹲在小女孩的坟前诉说自己的委屈,从那以后她竟把那个小姑娘真正当成了自己的好朋友和知己。或许在她心里一直默默地敬佩着这个可怜的女孩,因为她永远忘不了,那个小女孩在临死前对她的小伙伴们说的那些话:“没关系,我现在已经不觉得疼了。真的,就是想睡会儿。别哭了,我真的不疼。还有点麻麻痒痒的感觉。”“婆婆说,我们在临死前许个愿望,来生就可以成真。所以,我想变成一条美人鱼,自由自在地遨游在大海里。”
弥亚望向哥哥,眼睛里晶莹地闪烁着,她缓缓推开哥哥的手,“是我长大了,只是你们却永远沉醉于过去。这颗天后石,瑞顼命我拿出,自不敢违抗。”她将粉色晶石交予瑞顼手中,没有再辩解,独自一人离开了沙滩。
“你为什么要毁掉那个坟墓?”吴起一向理智,然而此次,对于瑞顼的举动确实感到异常奇怪,也甚觉不解。
“那个女孩的灵魂已不在那里,留着也无用。”瑞顼恢复了平静的态度。
“她当时就已魂飞烟灭,自然早没了灵魂。”吴起知道瑞顼肯定发现了什么重大事件,但自己也不能妄自猜测。
瑞顼转过身,沉沉地道:“我怀疑是天父又亲自救了她。”
“这其实也不错,如若现在再发生当时的事情,那个小姑娘没有必要送命。我们定然会上前劝谏。”
“吴起,你也同意你妹妹的观点?”瑞顼望向吴起,颇有些怒目而视。
“宇宙在向前发展,我们的思想也是,或许我们尚未理解和感悟智慧、文明、进步的真谛。”
“好啦!我不想再继续倾听你和你妹妹的伟大哲学。但,决不能允许一个卑贱的生命体走近天父。这简直太不像话!坚决不能让这样的事发生!”瑞顼的整张面孔变得冷酷、生硬。“无论这个世界将发展到哪一步,有些东西永远不能改变!”
“你是说遥遥?”吴起没有继续说下去,自己的思想也陷入到了复杂的矛盾之中。“或许……”
“哪怕是人类也好?可她却是最最低贱的奴隶!不是天使奴、精灵奴,而只是最低层的人类奴隶!我们制造出的低端工具!”
“你确定是她吗?”吴起现在也已经失去了原有的立场。
“不能确定。”
吴起听到瑞顼说出这最后一句话,不禁松了口气。
“如果是现实呢?况且她可能还怀上了孩子!”瑞顼竟不由地握紧拳头。
“不可能!普通的人是不可能承载他的孩子!神无法孕育生命!哪怕,就连天后也没有顺利地将孩子生下来。”吴起已经不能再继续装作镇定,“不可能是那个小奴隶,这个世界里相似的事情每天都可能发生,更何况长相一样的人。”
“启动苍穹计划,这便可能是其中后果之一!在千世轮回中,我们是否会丢掉我们的神性!这正是当年天堂之境保持中立的原因。”瑞顼声音越发低沉,“无论是阻止苍穹计划,还是阻止他继续沉沦,毁灭那个女的,都是必须要做的事情。”
就在这时,他们周围又出现一个身影,“你们刚刚谈论的内容我听到一些。”
这个声音对他们再熟悉不过,两人一同转过身,站在他们面前的是名高个头的年轻人,一袭青衣素雅。
“帝俊,你怎么过来了。”吴起虽有惊讶,然而,他也清楚自从前段时间天体出现异常运动后,他们全体都会逐渐苏醒,神力便也开始慢慢觉醒。这段时间,帝俊常来请教他。另外,不久前消失已久的智慧树也曾经一度出现,一件接一件奇特的现象不得不让他们联想到一些古老的人物。
“刚好,我也想知道你的态度。”瑞顼没有挪动脚步。
这个青衣年轻人似乎对站在他面前的两人显得格外尊重,缓步地走上前。“什么态度?”年轻人知道不能在他们俩面前装得毫不知情,“是不是迎接他归来。”
“这是毫无疑问的事情。我当然不是指这个问题。”瑞顼阴沉着脸,冷然道:“是否阻断苍穹大计,我们或许可以继续保持中立。不过,还有一件事情,你依旧是这里的领袖,对处决那个孩子有什么想法?”
吴起眉头一皱,似乎对瑞顼如此直接的提问感到一丝恐惧,然后又转头望向眼前的年轻人。
年轻人没有任何犹豫,“我没有意见。”
吴起深思数秒,“我想他的出现,可能并不是要回来。”
“所以我们需要真正的小主人的降生!”瑞顼几乎是吼出来。
会议似乎进行得很顺利。没多久,瑞顼先行离开了。
年轻人刚要走,又回身问吴起,“刚来的时候,看到弥亚在哭?”
“还是个孩子,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吴起疼惜自己的妹妹,却又不知如何开导。
年轻人淡然一笑道:“我去看看她。”
年轻人走进弥亚的房间,屋里很暗,弥亚坐在窗前抬着头,目不转睛地盯着天空,这里的天离地面很近,可以说是直接与宇宙接壤,因为这颗行星上没有大气层,没有白昼与黑夜,只有满天的繁星,和触手可及大大小小的陨石。
“是来安慰我的,对吧?”弥亚没有回头,“知道我现在想什么吗?是不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过去,每个世界也都有自己的历史?可是在童年的回忆里,人们往往开始记住的是疼痛和苦难的记忆,因为这些可以激发出每个生命自我保护的本能,为其以后的生存渐渐创造条件。但是当长大了,成熟起来,当完全独立之后,记忆中常常保留下来的就只有开心、美丽和骄傲的片段,让人们随时可以拿出来寻味,炫耀,甚至偷偷地给里面加上夸张和虚构的成分,时间久了,慢慢地分不出,哪段是曾经真正发生过,哪段仅仅只是梦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