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说……孟芊知道了他心里藏得最深的秘密。
他蓦然站起身来，束手而立，险些惊得旁边烛台倒地，屋子的光猛地晃动了一下。
卢非面有异色的看着他。
赵贞如就那么沉默的站在那里，火光温柔，仿佛在他身上镀了一层金光，看上去多了几分飘飘欲仙的气息。
只不过他的眉眼很淡，好似冷淡到了极点，没有一点人世间的烟火气。
不如冬寒里的飞雪，只像深秋的浓霜。
没有铺天盖地的杀意，只有到极致的冷静。
原来如此。
怪不得孟芊非要刨根问底。
赵贞如的心微微抽紧，只觉无形之中，周遭的空气都开始变得稀薄。
原来危机，竟近在咫尺。
“我不愿意做个负心人。”赵贞如声音很冷，没有一丝情绪，他抬眼看着外面的月色，视线有些恍惚，“可为什么总有些人……要逼着我杀了他们？”
卢非一惊，低头不语。
屋子里沉默许久。
方才听见赵贞如平静的声音传来。
“让王妃…服下梦华吧。”
梦华是江湖上的一种烈性毒药，此药烈在能快速夺取人的性命，且整个过程没有丝毫痛苦，中毒之人就像是昏睡了一般，毫无感觉。
都说服下梦华，是最温柔和仁慈的死法。
只不过梦华这位毒药，一叶百金，价值连城。
卢非眼底一抹释然，随后敛了情绪，抱手应了一声“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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汴京的一场秋雨刚落下，空气里满是凉意，院子里一片衰败，瑟瑟落叶飘落在地上，碾落成泥。
而孟芊此刻魂不守舍的坐在地上，满脸都是惊俱的泪水，她死死的拽着自己的裙角，看着那个倒在自己面前已没有气息的丫头。
而那个丫头，不过是因为尝了一口后厨送来的银耳汤。
那碗银耳汤看上去甜腻腻的，叫人心头发慌，她不喜吃甜食，便赐给了端银耳汤的丫头。
然后不出片刻，那丫头便身子一软，倒在了地毯上，再也醒不过来。
她尖叫一声，大喝着：“来人，有人要杀我！”
可外面没有像她预期一般响起脚步声，门外的小厮仿佛没听见似的，半点动静都没有。
孟芊心里一紧，连忙提着裙摆跑了出去。
刚下过雨的天空，还是阴沉着，细密的水珠断断续续的下着，落在树梢上，落在空无一人的院子里。
院子里只有她的房间亮着灯火。
其余地方都是黑漆漆的一片，别说人影，就连半只活物也不见。
一片诡异到了极点的安静，林梢树影之间，孟芊的身影犹如鬼魅一般冲向了门口。
她独自穿行在院子里，奔跑在青石板路上。
她不断的喘着粗气狂奔着，一面大声呼唤着，雨水沾湿了她的衣摆，鞋面上一片湿润，她也顾不得了，衣带飘飞之间，她来到了门口。
她院子里的大门紧闭着。
孟芊伸手用力，试图打开门，可没有一个人回答。
这样的安静，让她惊俱加倍，她身子在夜风中瑟瑟发抖，脸色白得像是鬼一样，不住的拍打着外面的门。
——哐哐哐！
一声又一声。
有些绝望而凄厉的响彻在夜空之中。
孟芊隐约察觉到了什么，可是又不能相信。
不会的，她是堂堂四皇妃，她还在四王府里，她在自己的家里，谁敢杀她？！
终于背后传来了一阵响动，孟芊扭头，在一片光影之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卢飞面无表情的站在那里，看了一眼屋内丫头的尸体，随后皱眉。
孟芊此刻看见卢飞，心中那一抹不安扩大，最终变成了不可置信。她退无可退，直到身子抵在了门上。
要杀她的人，竟然是赵贞如。
孟芊盯着卢飞的脸，仿佛看见了鬼一样。
她大口大口的喘息，冰冷的空气吸入肺里，有些钻心的疼。
那样的疼痛让人清醒，她下唇紧咬，感受着下唇传来的腥甜，绝望之下，脑子却陡然变得清楚。
孟芊理了理有些凌乱的衣衫，看着卢飞，一字一句冷冷说道：“我要见殿下最后一面，否则我就喊得满京城都知道。我孟家虽比不上四王府贵重，可我若惨死在王府之中，自会有人来替我讨回公道。”
卢飞眯了眯眼，看着面前那个身子发抖，却故作镇静的女人。
他脸色连半分情绪也没有，只是冷静的分析。
不得不说，四王妃的运气也太好了一些。
本来想让她悄无声息的死去，偏偏死的是个丫头。
更何况殿下让她中毒而死，本就是心中还念着她的情，给她个痛快。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容易，可是又如何跟殿下交代你？
卢飞冲她行礼，并未有丝毫怠慢之色，“四王妃，您在屋内稍等片刻，殿下立刻就来。”
孟芊冷笑一声。
也只有赵贞如身边的狗，一边要你的命，一边还这么惺惺作态。
仿佛他们杀的不是人，而是一只蝼蚁。
“卑职劝王妃也不要挣扎，别叫府内其他人知道了，否则死的人会更多。”
孟芊脸上的潮红褪去，她整理了衣衫和头发，将背脊挺直，抬脚走入房内。
只有她自己知道，她走过的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锋之上。
衣袍之下的手，紧紧握着，她不愿让任何人看出她的惊慌失措。
不会的，赵贞如不会杀了她的。
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她没有任何对不起赵贞如的地方。
她要他给她一个解释。
孟芊坐在屋内的椅子上，脚下还有一具冰冷的尸体，灯光若隐若现，照着她惨白的脸。
她坐在那里，身子僵硬，一动不动，只是死死的盯着院子里的那扇大门。
她捂住胸口，仿佛感应到了今晚的杀机，一颗心在胸腔里不安分的跳动着。
不知过了多久，她像是大婚那夜一般，安静的等到天荒地老。终于，那门被人从外面打开，随后一袭白衣的赵贞如出现了。
他走过的地方，萧萧落叶，夜空里飘起了细雨，落在那张熟悉的脸上，有种如梦似幻的绝美。
那翩翩少年，像极了初见他时，那意气风发的样子。
孟芊有些紧张的看着他，随后她喉头一滚，看着那人走到自己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