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 学术泰斗的选课咨询

走进JJ White的办公室，是一个飘着咖啡香气的午后。

阳光静静洒在办公楼的通道，我循着地图，找到教师所在的办公楼Hutchins Hall，乘坐一架摇摇晃晃的老旧电梯，来到导师分配单上指引的办公室。

走进房间，老教授正在看报纸。厚厚的眼镜，笔挺的衬衫，熨帖的黑色西装。短寸头，花白的头发，八十多年的沧桑在皱纹里若隐若现，掩藏不住的锋芒与才华在干练的举止和敏捷的言谈中展现得淋漓尽致。

看到我来，他点点头，示意我坐下。

“You are on time. How are you？”（你好呀，很准时。）

“I’m good. Thank you Prof. White.”（我还好，谢谢您，White教授。）

交谈中，我们谈到中国的公司法，私募股权投资，退出方式几种不同的基金架构。还有商法和公司法的进展，最新的研究领域、方向、焦点、问题……

身边是高耸的书架，多半是厚达几厘米的巨著。一个人一辈子写几本巨著已是奇迹，而这位精神矍铄的老头是著作等身。

谈起交易安全，他起身来到电脑边，打开银行网站，输入电子账户的用户名和密码。

“看，要登录这个系统，得进行多重验证，如这个小钟表。”

屏幕上显示出一个时钟，他输入了一重秘钥样的字符。

随后屏幕上出现新的窗口和空格，他又输入一串验证码。

“这样，银行的交易就有双重保障。而你可以看UCC《美国统一商法典》第二章来研究。”

“这本书您这边有吗？”

“当然。这本书是我和另一个教授，名叫Summer的，一起写的。”

转身，他走到书架边，找到这本三厘米左右厚度的绿色硬皮书。

我接过来，书名醒目：“Uniform Commercial Code”。

“你要是想研究金融法和交易安全的问题，就选我的‘Secured Transactions’（《担保交易》）。”

另外，他告诉我要选“Enterprise Organizations”（《企业组织法》）。不要选“M&A”（“Mergers and Acquisitions”，《收购与兼并》），因为这个课讲的内容比较窄，也不是很系统。当然，这个课程也很抢手，对很多打算做非诉律师的同学来说，并购课很实惠，拿来就能用。

但作为学术水平一流的老教授，他更希望我掌握公司法的原理，商业的本质，交易的过程和相关法律的立法精神与理由。

抬头看看时钟，已过去快一个小时。知识量和信息量极大的交谈让我的头脑一直在燃烧。语速快，也跟得上教授的快节奏沟通。他对我颇为满意，对我表达的略微忐忑进行鼓励。

“你可以的，我能看出来。没问题，好好学，有问题来找我。”

握握手，满载信心与喜悦，我与教授作别。

走出办公室，回头望，房门旁边有个展板，上边贴着日程表和几张生活照。惬意却不失严谨，幽默而底蕴深厚。教授的风格有些犀利，却不会咄咄逼人。宏阔的气场，浩荡的气魄，令人深深折服。

事实上，这位教授的威名与光环，我在后来的学习中有了更多了解。入学之初，有这样的名师指点一二，我觉得自己颇为幸运，也深感肩上责任重大。

毕竟，来到这所法学院的同学们，都代表着国家形象。教学相长，教授在讲课的同时也与同学建立友谊，他们对国际学生的水平在心中都有衡量，其印象、评价和感想，针对的不仅是一个学生的表现，更会影响对这个学生所在国家的教育水准和学术功底的认识。作为中国学生，我要更加努力，为自己赢得荣誉，更应该为祖国赢得认同。

与JJ White教授的交流，让我第一次接触到这所法学院的顶级学者。其实，他也是全美国商法界的泰斗。没有几个人在越南战争中开过战斗机，参加过多部重要法典的立法，又在一所著名法学院作为资深教授研修一生。他的人生经历颇为坎坷，也充满故事。而他的学术造诣更是非凡。仅是合著UCC这一项功绩，就足以载入史册。

曾经如雷贯耳的名人出现在眼前，在身边，在面对面的互动中。一句话，一个鼓励的眼神，一个在电脑桌前的操作示范，都让我难忘。与他的交集让我至今满怀感恩，心生自豪。

时间过去了很久很久，我依然清晰地记得那个暖洋洋的午后，在密歇根大学法学院这所蜚声中外的顶级学术殿堂，城堡般古老的教学楼小屋里，踏着咯吱作响的木地板，与JJ White这位法学大家的私密、短暂却精辟的对话。

法学院教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