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炼开始。
千米悬崖,崖壁上生着红艳的樱朱,美丽的事物给人以遐想,但多是有毒的。樱朱的心有毒,毒用的好,又可做药,樱朱是毒是药,说不准。试炼分两回合,第一回合从崖壁上将樱朱摘下来,一炷香为限,谁摘得多,得优胜。第二回合,挖心,把樱朱有毒的心核挖出来,还是一炷香的时间。第二回合不考验各自本事,是夙平长老临时加上去的。
离尘仙的弟子像箭矢一样飞了出去,不到半炷香的时间,一个接一个地因为灵力不支摔了下来。白岸带领几个同门在下面接着,掉下来一个,就运到平场上,像晒谷子一样横着摆开。
僧多粥少,大家陆续发现越低的地方樱朱生长的越少。
“这是我的”
“明明是我先看见的”
“你怎么证明是你先看见的,我还可以说是我先看见的呢”
“去你妈的”
两人打了起来,从上面打到下面,掉到地上,抱起来打。白岸合同其他弟子拽了许久才将二人分开。
君仙坐在观台上,眺了一眼,对身边的夙平说:“平儿,那两个人,是你的徒弟吧。”如此粗鲁,如此莽撞。
“有一个是我的。”夙平道。
“那还有一个?”
夙平嘴巴歪着指着君仙身边的人,君仙侧了一眼,严真长老正脸色铁青地盯着扭打在一起的两个人。
“哎,今天这茶不错啊!”君仙转过头来,对着夙平嚷嚷道。
半山处已经见不到太多人了,薄云之中,隐隐约约可以看到有人影穿来穿去。过了一会儿,君仙突然感觉椅子摇来摇去十分不舒服,他稳住椅子,看着夙平,发现夙平在他眼前晃动,才突然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
“好端端的,怎么地震了?”君仙自言自语道。
“咛——”地一声尖叫长啼,悬崖上突然有大块大块的石头落下来,尚在下方采樱朱的弟子被石头砸伤,白岸冲上去搭救,也差点被石头砸伤。地动地越来越厉害,一只浑身绿毛的大鸟从崖上飞下来。
什么玩意?
大鸟振翅飞过来,绕过观台,直冲而上,冲散云雾。
“这是什么鸟,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啊!”君仙吃惊地叹道。
“大春鸟。”陆简道。
“大春鸟?什么来头。”君仙道。
“旧时相传,男子家中有娇妻,娇妻水性杨花,与外墙男子私通,遭丈夫发现后,不想名节败坏,伙同外墙男子将丈夫谋杀家中。被害男子死后冤魂不散,附于坟前取食的鸟类身上,寻妻报仇,沾染上妻子鲜血后,就变成了大春鸟。”
“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君仙眯起眼睛看向陆简,不只大春鸟的来历,一些偏门诡异的事情,陆简经常能够说出一二来。
“你真的想知道我怎么知道的?”陆简嘴角边像钉了两个钩子,笑地僵硬、阴暗,君仙心里哆嗦了一下,还是不知道比较好。
君仙迅速地摇摇头,陆简在离尘仙藏了一块墓地,他是知道的。
几个人从山巅跌落下来,大春鸟追着他们俯冲下来。几个人当机立断四散开去,大春鸟盯紧其中一个人的方向,朝她飞过去。
“七月——”林清河大叫一声。
秦风注意到七月花有难,朝她飞过来,绝城赶在他前面,拦住大春鸟的去路。秦风撤过去,将七月花护到安稳的地方,又飞上去,帮助绝城。大春鸟法力没有体型大,一个绝城干不过,一个绝城加一个秦风就更不是对手。
不到半个时辰,大春鸟被打趴下,大家虚惊一场。陆简将大春鸟灵丹取出来,弟子散去。
寂静的夜幕迎来,昏暗的月光下,女子走到大春鸟身边,一个白色的魂从鸟身里飘出来。
“贱人,你还敢来见我!”魂魄狰狞着脸。
“他怨气如此大,你确定要养着他吗?”女子面色惶恐地自言自语道,过了一会儿,她脸色变了变,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瓷瓶,她划破手指,血滴进瓶子里,一道黑色的光芒从瓶子里溢出来,白色的魂魄被稀释收进瓶中。
绝城和秦风降伏大春鸟有功,一人奖赏一百两银子和一株灵草。一百两银子,秦风从没有过这么多钱,林清河也没见过,吵着闹着要拿一半。秦风不给,从林清河的监视下“逃”出来,回到七苦殿。
“师父——”秦风笑容满面地跑进来。
正殿空无一人,秦风来到凤飘雨的住所晚风阁,仍是无人,秦风找遍七苦殿的每个房间,都没有看到凤飘雨的影子,他望着渐渐沉下去的夜色,从殿中走出来,一抹白色的影子朝他走过来。
“秦风——”
“师父——”秦风惊喜莫外,他正准备回去了。
秦风跑到凤飘雨身前:“师父,你去哪了?”
“我去见了一位朋友,这么晚了,你怎么过来了?”
秦风从怀里拿出银子和灵草,全交给凤飘雨。“师父,这是我今日降伏妖兽得的奖赏,你收着用。”秦风道。
“这是你辛苦得来的奖赏,我如何能收?”凤飘雨推拒回去。
“师父,以后徒儿的东西就是你的。如果师父能够用我给的东西,我会很开心。”秦风笑容里带着一丝诚恳的憨实,不夹杂别的心思,就只是想让自己的师父开心。
“秦风,谢谢你。”凤飘雨没有再拒绝。
“师父,今天太晚了,明日好不好,我想带你去一个地方。”秦风道。
“好,那我明日,在殿内等你。”凤飘雨轻声道。
凤飘雨抬头看看月色:“不早了,快些回去吧!”
秦风失落不舍地说:“师父,那我走了。”
“恩,一路小心。”
“师父——”秦风走出几步,又转过身来叫道。
“恩?”
“你可不可以一直做我的师父,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会丢下我?”秦风期待的目光看着凤飘雨道。
凤飘雨眸中一沉,笑道:“秦风,你有自己的路要走,我只能陪你一阵子,不能陪你一辈子。我希望你,不管有没有我在身边,都要坚持自己的路,一直走下去。”
秦风低下头去,抬起时,却笑着,他道:“师父的话,徒儿记下了。”
“恩,我先进去了,你路上小心。”凤飘雨转身进去,平静的面容上带着一丝惆怅。
转了六年,秦风还是回到她身边,那份真挚的初心,那份被她辜负的真心,依旧如初。
凤飘雨推开门,屋子里静悄悄,唯有夜与黑暗相伴,她点燃火光,打开柜子里的桐木匣子,展开画卷,树下的少年,模样十分地精致。
听到门口一声响,林清河从被子里钻出来。
“大晚上的,你去哪了?”林清河看着秦风小声说。屋子里面还住了两个人,此时已经睡下了。
“四处走了走。”秦风把外面的衣服脱下来,一张折叠过的纸掉出来。他神情恍惚了一下,将纸捡起来。
“你还留着这张画呢。”林清河道。
秦风将画打开,借着微弱的月光,突然看见画上女子青丝上插着一支白玉簪。他眼前闪过一个人影来,光与影的重叠,幻想与现实重合,秦风心情控制不住地激动,他拿着画的手有点抖地伸到林清河面前。
“清河,你看一下,这画上的女子是不是很像一个人?”
林清河凑近看,抬起迷蒙的眼睛:“像谁?”
“你再仔细看看。”秦风露出紧张的样子。
“确实有点像。”林清河道。
秦风变得又紧张又高兴。
林清河抬起头道:“你什么时候和苏韵师姐认识的?”
苏韵?他想要说的不是苏韵啊!
“你觉得像苏韵师姐?”秦风又看向那幅画。
“对呀,你不觉得这身形和这身简扮,和苏韵师姐很像吗?”林清河觉得越看越像。
“我觉得一点儿都不像。”
“那你觉得像谁?”林清河道。
秦风失望地垂下脑袋,只有一个背影,可以像很多人。他心中有意图地指向一个人,才会觉得像她,可是,应该不太可能是她吧。
“睡吧。”
“你到底觉得像谁啊?”林清河追问道。
“谁都不像。”秦风盖上被子,身子转到另外一边。
“不说算了。”林清河也转向另外一边。
有君仙的帮助,房子很快就建成了。
“你想给这个屋子取个什么名字?”君仙站在风飘雨身边道。
“住着舒服就行了,有没有名字不重要。”风飘雨走进去,屋子里陈设简单,别无长物,窗户向着幽静小路,迎着阳光。
“这个屋子你打算给谁住?我差人送点生活的东西过来。”
“不用了,我打算去庙集走一趟,买一些东西回来。”床、桌子、柜子都有了,还差许多手用的小物件。
“庙集离这里少说也有十五里路,你走过去,再买些东西,就天黑了,离尘仙什么都有,你何必累这一趟?”君仙跟在风飘雨后面道。
风飘雨平常去庙集,都是次日回来,她想起昨日秦风说,今日要带她去个地方,想想道:“也好,那我去一趟小雅集。”
“我带你过去。”君仙微微担心道。
“无事,我自己可以。”凤飘雨道。
平常没事的时候,除了自己的七苦殿,风飘雨很少出现在离尘仙其他地方,她的出现,是个稀事。
“花瓶长老过来了。”
“真的假的?”
“我骗你做什么?”
“走,过去看看。”
今日下午青门弟子休练,许多弟子正在屋内养精蓄锐,听闻这个消息,纷纷跑出了房门。凤飘雨穿着一身浅蓝色的衣服,撑着一把木灰色的纸伞,从路上走过。
“七长老——”人群中有人叫道。
“什么七长老,明明是个花瓶——”有人如是说道,试图引起女子的注意力。
凤飘雨表情平淡如镜,她从人群的目光穿过,走进小雅集。
小雅集的守门是王尊,四十出头,是个没有法术的普通人。凤飘雨走进来,王尊从靠椅上下来。
“七长老,你怎么来了?”王尊如干旱逢雨,意外地高兴。
“打扰了。我前段时间,添了三个弟子,想来给他们置备一些用物。”凤飘雨看了一眼室内,手巾、面盆、水炉……一应俱全。
“七长老,需要什么,可以写在纸上,我叫几个弟子给你送过去。”王尊道。
“麻烦了。”凤飘雨提笔在纸上写下,顿了一笔后,她问道:“请问,这里有暖席吗?”
“七长老可是晚上睡得会冷?”王尊问道。
凤飘雨目光看向别处道:“我有一个徒儿,背上负过伤,秋冬来了,我担心他,身上会痛。”
王尊为难片刻道:“暖炉倒是有,暖席之前备过几张,不过,都被别的长老门下的弟子拿去用了。七长老稍等几天,待我从庙集买一些回来,再给你送过去。”
“多谢。”凤飘雨将纸笔递回去。
凤飘雨从小雅集出来,她进来时,将伞搁在门外,现在却不见了。凤飘雨脸色一沉,现出几分冰冷来。
潇华殿迎来不速之客。
这是第一次凤飘雨主动来找她。
“凤飘雨,你——”
“潇长老,你门下弟子拿了我的伞,我是来拿回我的伞的。”
潇宁诧异后,沉静下来:“你就是为了这件事来找我的?”
“恩,打扰了。”
“那把伞对你很重要?”
“很重要。”
“那秦风呢,他对你还重要吗?”潇宁突然问。
凤飘雨微微吃惊地看着她。
“如果你不明白,我换句话问,你还喜欢秦风吗?”潇宁收紧手心,凤飘雨亦如此。
“这是我的私事,不劳三长老挂心。”凤飘雨低垂目光。
潇宁微吟笑道:“我喜欢秦风。”
凤飘雨了然地浅笑,当年潇宁助她挡下天兵,她就猜疑过,现在,潇宁直接地说出来,且在猜想之中。
“凤飘雨,如果你不喜欢他,就请放手。我相信你心里也清楚,秦风现在虽然不记得那些事了,但他心里似乎还有你的影子。”
这一点,凤飘雨比谁都清楚。
“当年你从云华殿离开后,天君便下令,就算挖空三界,也要找到你。如果你继续让秦风呆在你身边,他迟早会像以前一样爱上你,一旦天君找到你,当年的事,就会再发生一次,到那时,凭现在的你,根本护不了他。”
后面的话,潇宁没再点明白,她懂,凤飘雨不会不懂。她把秦风留在她身边,迟早会像当年一样害了他。天君一心致秦风于死地,不仅是因为他魔族的身份,更多的是因为她。
“潇长老,离尘仙有四年一次的秋月比试,今年刚好是第四年,赛上名次落于三十名的,就会被逐出离尘仙,除非有长老自愿将那名弟子收入门下。”
潇宁听懂了凤飘雨的意思,“可是刚入门两年不到的弟子,是不用参加的。”潇宁道。
“我会让他参加的。”凤飘雨声音变得低沉。
凤飘雨转身离去,潇宁在她身后说道:“凤飘雨,你的伞,我会帮你拿回来的。”
“多谢。”
清冷的背影此刻看起来有些凄伤。
潇宁叫人把古炎叫了进来,青门弟子被通知到潇华殿,一个一个地排查下,拿走凤飘雨伞的人被揪了出来。此人名叫罗衡,戏弄长老,罚禁两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