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滨停下身,回头看了一眼跟在后面左盼右顾的李心儿。
“既然是你来带路,走在前面的不应该是你吗?”
李心儿瞥了他一眼,擎着手,慢吞吞的走到了前面。刚才下车的时候,她腕上的手铐被曹滨用一件衣服盖在了里面。
这条街道有点长,昏黄的灯光在雪夜里显得有些黯淡,比起其他地方的年末狂欢,这里仿佛是另外一个世界,没有喧哗,没有光亮,只有沉寂。
曹滨脚下没留神,被挡在路中央的石头绊了一下,李心儿幸灾乐祸的回过头,嗤笑了一声:“警察叔叔,看来,你对这种地方真的不熟啊。”
曹滨没有吱声。
“你知道,我们都管这个地方叫什么吗?”李心儿的声音并不大,但在这空荡的夜里意外清晰。
“什么?”
“‘土街’。”她似乎在继续解释,“这里住的都是最没有钱、最底层,只能吃‘土’的人,稍微有点本事的人都搬走了。”
“你和妈妈在这里生活多久了?”
“我没出生的时候,我妈就住这儿了……”李心儿突然停下,“其它的不要再问了!更不要问谁是我爸爸,爸爸在哪儿,这些个狗屁问题别人已经问的够多了,而且那个称呼对我太陌生。”
“谁说我一定会问了?”曹滨道。
李心儿怔了一下。
曹滨道:“我也是被我妈一个人养大的,这有什么不可以吗?谁规定每个家庭一定都是完整的?家不完整没关系,只要自己的人生完整就可以了。”
听到这里的时候,李心儿完全不动了,似乎被定在了原地。
“尤其做我们这一行的,见过太多做了错事、犯了罪行的人,几乎所有的人都会为自己的问题找各种各样的借口和理由。我自个认为,凡将自身遭遇或是不幸强加到别人身上去的,都应该罪加一等,那是极度自私和混蛋的表现。还有,人不能为自己做错事找借口,因为你自己不想变坏,就没有人可以让你变坏。”曹滨接着说,“就算到了绝境,也总会有办法,办法里面有好办法和坏办法,就看你怎么选了。”
李心儿只是仰头看着他,半天没有说话。
“你怎么了?走啊。”曹滨笑了一下。
“我突然……想起来……我的那个手机,好像不是在这里……”李心儿喃喃道,声音小到几乎听不见。
“你说……什么?”曹滨的眼睛眨了两下,慢慢道,“我说,李心儿,你在怕什么?走吧。”
“警察叔叔,你……”一时间,李心儿的眼泪快急出来了。
“别说了,走吧。”曹滨止住了她的话头,朝前面扬了扬头。
街道越往里越暗,仅有的暗黄色路灯在这一段路上也彻底没了光亮,若是没有月色,恐怕真的就是伸手不见五指了。
“到了。”李心儿指了指临街的一处小瓦房。
“走。”
她迟疑着。
“走吧。”曹滨低声道,“没事。”
她上前推开掩着的绿漆木门,发出了吱嘎的响声。
曹滨紧跟着她走了进去,可能很长时间没有人住,屋子里面散发着一股淡淡的霉味。
李心儿继续向前走了两步,抬起双手打开了灯。
总算能看清楚东西,曹滨环顾一周,里面的陈设老旧自不必说,但是归置的还算利索干净。
他站在屋内,并不催促李心儿去取东西,而是朝着黑着灯的里屋吐出了一句:“我说,等了我这么久,你也该现身了吧?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