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寒很快醒了过来,他接着桌子的支撑才能够勉强站立着。
俞海浑身遍布着长长的伤口,手臂上有一道甚至能看到皮肉下的骨头,李知衍半跪着将章怡护在自己身下,一根黑色如水晶的冰锥穿透了他俩的肩膀,李知衍的背上密密麻麻地布满了锋利的碎片,被血液染成一片鲜红,柳如水的右臂无力地下垂着,血顺着她的手臂,在地上积了一摊。
门外传来虚弱的呻吟声,那两个工作人员被压在倒塌的墙下面,他们的差不多每一根骨头都被砸裂开了。
俞海离陆寒最近,伤得最重,他曾试图阻止陆寒突然发动的攻击。
他跟陆寒一起生活学习了很多年,从他看到陆寒脸上的表情变得很陌生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发现有什么东西不对,他起初以为陆寒生病了,哪里不舒服,直到有门的那堵墙轰然倒塌,房间顶上的那盏破旧的、早已经不能发光的玻璃灯被一股力量揉成了锋利的圆刃,以风驰电掣的速度飞向柳如水的头。
俞海朝着陆寒跑过来,可在陆寒的眼里,他是一头从裂隙里跑出来的,由黑雾化成的异兽,那些刀枪剑戟,毫不留情地刺向俞海,在他身上来回反复切割。
柳如水释放的灵力在她的手臂上凝成一层厚厚的冰,她挥手去挡玻璃圆刃,冰和圆刃碰撞在一起,同时变的粉碎,柳如水的手臂却仍旧被冲击波之类的力量深深地切开了皮肉。
那些碎片像被什么牵引着,向着柳如水身边的章怡席卷而去,李知衍反应很快,在它们击中章怡之前,将章怡扑倒在地,那些碎片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将尖利的一端对准地上的两人,然后就像暴雨一样,肆意地坠进李知衍背上的血肉里。
他们挣扎着想要爬起来,李知衍必须要去解决掉陆寒——这个说着自己没有灵力,外表人畜无害,却对在场的所有人发动袭击的男生,李知衍不管他现在是陆寒还是谁,如果不能让他停下来,在场的所有人可能都会死,连柳如水都没能完全抵挡住他轻描淡写的一击。
李知衍刚撑起他的双臂,章怡背后的一根黑色的长锥刺破地板,也刺破了他和章怡的肩膀,把他们俩钉在了一起,也就在这个时候,章怡的一声撕心裂肺的叫喊,把陆寒从那个只存在于他的意识中的世界,拽了出来。
“我,我,我不知道……”陆寒看着眼前的一切,他不知道这一切为什么会发生,他不知道为什么只有他看到了那道裂隙,他不知道为什么眼前的这些人,在他之前看到他们的时候,他们还在愉快地交谈着什么,此刻却都受到了严重的伤害,他不知道为什么在那个世界里,他们都变成了黑雾化成的异兽,他只知道,这一切,都是他一手造成的。
强烈的麻痹感充斥着陆寒的全身,他摔倒在地上,脸朝着地面,呼吸困难,身下的混凝土地板翻涌着,像流水一样漫上了陆寒的躯体,然后重新凝固,将他锁死在地板上。
沐清从一片蓝色的电光中走出来,走到了陆寒的身边,一脚踢中了他的头,把他重新踢昏了过去。
陆寒再次醒来的时候,躺在一个病房里,这个病房很特殊,所有的墙壁和天花板,连带着门都被一层奇特的暗黄色物质覆盖着,一个小小的窗户安装在墙上,它小的连一个成年人的头都伸不出去,外面安装了一层栏杆,它们也同样覆盖着那种物质,如果不是陆寒的身上插着很多管子,病床旁边有很多仪器正在工作着,这里看起来更像是一个监狱里的牢房。
“所以你知道我为什么同意除掉他吗?他身上有太多的不确定性,这比他妈妈的情况还要严重太多。”沐清强忍着自己的怒气,当时在工厂里的时候,要不是柳如水用眼神压着他,他恨不得一脚直接踢死这个正躺在病房里的狗杂种。
“所以每次遇到这样的人,我们就只能采取抹去这一种方式吗?我们知道的只有他妈妈之前被侵染了,那还有那么多我们不知道的被侵染的人呢?全部杀掉?我们不能够找出一种更优的解决方式吗?”柳如水也很生气,不过她生气的点是,她居然没有完全化解掉陆寒的攻击,那对她来说有点丢脸,毕竟陆寒只是一个没有任何使用灵力记录的新人而已。
“那不然呢?我们的任务是什么,关闭所有裂隙,除掉所有从裂隙里钻出来的东西,他现在已经有被裂隙侵染之后才会出现的状况了,你还能把他当做和我们一样的人类吗?对不起,我做不到!”他很不理解柳如水,当初陆寒的妈妈是她保下来的,后来她果然失控了,而这次,陆寒造成的损失比他妈妈还要严重,那次死了一只宠物狗,这次他们差点损失了三个优秀的学生,特别是章怡,她的天赋很稀有。
“我不想跟你争吵什么,一会教务处会召开会议,我们有什么观点,在会议上有理有据的拿出来。”柳如水转身就走,她觉得每次跟沐清辩论就是在浪费时间,他总是无法抓到自己要表达的点。
“你不会以为在你的立场上,你能拿出什么让人信服的观点吧。”沐清也跟了上去,他也不想跟柳如水多说,但他也要出席这次会议,除了那几个躺在病房里,失去了基本生活能力,连动一下都很费劲的学生和那两个工作人员外,他和柳如水是唯二的目击者和经历者。
当时他要是晚去了一步,他都不确定能不能那几个学生和工作人员能否活下来。
“他以前有类似的表现吗?”章怡艰难地偏过头和俞海交谈着。
“没有。”俞海望着天花板,不是他不想看着章怡说话,他知道这样是很不礼貌的,但是他全身上下,从头到脚,被绷带结结实实地包扎着,脖子也被固定着,他实在无法动弹哪怕一下。
俞海现在能活动的只有几根手指,这让他想起了轮椅上的霍金,当然相比于霍金,俞海还是挺幸运的,学校顶级的医疗设备全部用在了他们的身上,最优秀的医疗人员们在全力发挥着自己的天赋能力,以他们的伤,如果是普通人,肯定这辈子就瘫在床上,或者余下的一生就只能用一只手去生活,但他们,只要在这个病房里住几天,之后虽然说不上能活蹦乱跳,但是自己行动,吃饭什么的完全没有任何问题。
章怡只伤了一只手臂,她可以更快出院,甚至能用那只手拿笔去参加学校的入学考试。
“这就是上流人的生活吗?”俞海在接受治疗时曾如此感叹过,当医生告诉他,他一周之后就能出院,身上不会留下任何伤疤的时候,俞海庆幸自己是这所学校的一员,可他似乎没有想过,如果他没有来这所学校,他压根就不会遭遇这些肉体和精神上的创伤。
“我感觉那好像不是真正的陆寒。”章怡回忆当时的场景,那时的陆寒和跟她一起在河边散步的陆寒真的完全不像,那时候,他话都不好意思多说,章怡每次找他聊天,他接的话也很没有头脑,他是第一个拒绝被章怡喂食的男生,那一刻,章怡甚至怀疑过自己的魅力是不是不够,可是陆寒害羞的红脸证明了那确实不是章怡自己的问题。
章怡想起了自己做的那个梦,梦里的那个陆寒才和工厂里的陆寒是同一个人,脸上的表情都是看着像死了没埋的。
“他以前有过精神分裂的症状吗?”或许在陆寒的身体里存在着两个截然不同的灵魂呢?只是更危险的那个很少出来而已,章怡这样想着。
“从来没有过,至少在我和他相处的时候从来没有过,我跟他一起上了初中和高中,上课吃饭都在一起,睡觉都在同一个宿舍,这一点我再了解不过了,他绝对没有精神分裂。”俞海的记性很好,那六年里发生的所有事情他几乎都有印象。
“那他今天是受到了什么刺激吗?”李知衍趴在床上,他背后的伤让他只能以这样一个很尴尬的姿势跟其他人聊天。
“好像没什么刺激啊。我们都待在一起的,直到裂隙被你和柳主任关闭,他都一直好好的,他是突然变成那样的,按理说,就算受到了什么刺激,他也应该先有些其他奇怪的举动,比如说突然手舞足蹈啊什么的,他直接就发动了攻击,这也太怪了。”俞海也努力地回忆着当时的所有细节,确实没有什么能够刺激到人的。
就算每个人被刺激的点都不一样,可当时,气氛很融洽,每个人都在友好地交谈,天气也很好,一点都不热,从窗户外投进来的阳光,恰到好处的暖,让人很舒服,那只有一种可能了。
“我也许猜到了什么。”俞海说。
“什么?”章怡和李知衍异口同声地问到。
“我也只是猜测啊,猜错了不准笑我,不准怪我,我觉得吧,问题可能在你俩身上。”
“我们身上?”章怡很疑惑。
“我们有做了什么很刺激人的事情吗?”李知衍被俞海的话弄得也完全摸不着头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