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王天和的退场，石墙内的战斗也就落入一边倒的局面。
苏云跟腾出手来的季洁配合外勤组的三人，以多打少之下，剩余的三人中两人不再抵抗，直接投降。
剩下的是一个疤脸汉子，其余人的行为似乎根本不能动摇他，仍然不断地发起攻击，外勤组三人竟然久攻不下。
季洁见到这个人的表现，转头对苏云说：“这个人已经心存死志，你去送他一程吧。”
苏云有些手足无措“这个人...我...怎么就要死了，我...”
季洁看着场中的疤脸汉子，“有些人就是这样的，某些事情就是他生命的全部，当这件事情不存在了之后，也就不想活了。”
苏云还是难以接受，毕竟他还只是个刚刚高中毕业的孩子，就连修行界也不过刚刚踏入两个月。
“有点难接受是么？”
“可是你以后早晚要面对这一天的，我猜，你是要加入特战科的是么？甚至是已经加入了？”
苏云有些震惊，不知道季洁是怎么知道的。
“我也是山海大学毕业的，你这一身装备，只有特战科和研究院的人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拿到。”
季洁指了指苏云手上的臂铠和身上的作战服。
“这可不是便宜货，你那个前辈对你真的很好。”
“研究院的都是些宅男，从不出山海大学的门，更何况你的身份还这么特殊，那就只剩下特战队了。”
“你可知道特战队的主要工作都是什么？”季洁的语气开始有些严肃。
不等苏云回答，季洁就已经说出了口。“杀，特战队最常干的事情就是杀！”
“无论是异兽、邪修、违法者亦或是叛徒。特战队的主业只有一个，杀！”
“现在，你觉得你准备好了么？”
苏云看着季洁，觉得此时的季洁他有些不认识了，这些话不应该是季洁说出来的。
他盯着季洁的眸子，深邃、冰冷，像是小时候见过的古井。
苏云后退了两步，像是被吓到了，就像是人会下意识地远离井口。
“或者你也可以选择逃避，选择退出特战科的队伍，从此安安稳稳地在山海大学中修炼，你的天赋很高，金丹乃至元婴或许都不是你的终点。”
季洁一步步走向苏云，嘴角勾起一抹弧线。
“但是从此你或许就只能活在山海大学中，直到你修为有成，成为那最顶尖的一撮人。或许这需要你结成金丹，亦或是更高才行。”
“毕竟，你是传承者！”
季洁的这句话似乎击穿了苏云的防御。
没错，他现在是传承者，是一个官方眼中不稳定的存在。
所以他现在要搏出一个名声，让他进入更多人的视线中，而特战科这种堪称天子近卫的组织，无疑是最好的上升渠道。
自己升的越高，权益就会受到越多的保障，甚至可以反过来解决传承者的问题。
而自己已经半只脚踏进了作战科的大门，是否就真的要放弃呢？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苏云曾经对苏爸说过“时代变了”，对于他自己来说，又何尝不是呢？
苏云的眼睛不自觉的变成了龙眸。
“我准备好了！”语气铿锵有力，季洁似乎隐隐听到其中夹杂着吟啸之音。
苏云走向正在缠斗的几人，曲腿半蹲，右手竖掌成刀，蜷在身后，像是正在蓄力的弓。
“啪”，弦松了，苏云整个人如箭一般射向疤脸汉子，同时右手前伸，如同箭尖。
“呃”，经过这么久的鏖战，疤脸汉子已经脱力，完全是在靠着一腔死志在强撑，怎么躲得过苏云这蓄力一击，苏云这一击直直插入疤脸汉子的胸膛。
“嗤”，一股热流喷在苏云的脸上，还有微弱的铁锈味。
疤脸汉子低头看着自己胸膛上的那只手，与苏云对视了一眼，“扑通”一声倒在地上，血液很快弥漫了一滩。
苏云能看见疤脸汉子临死前眼中的情感很复杂，但是却看不到怨恨，这跟王天和的眼神不一样。
苏云看着自己的手，上面还残留着疤脸汉子的血液，铁锈味一直在冲击着他的鼻腔。
但是这个味道没有引起他的不适，甚至他还感觉自己的血脉活跃了起来。
出手之前，苏云也短暂的想过，杀人的感觉会是什么样的。
他幻想过自己会呕吐，会害怕，甚至是会感到愉悦，但是当他真正的杀了人之后，却并没有这些感觉。
苏云感觉自己很平静，杀了一个人的冲击甚至还没有疤脸汉子的眼神给他的冲击大。
杀了一个人，就好像是杀了一只蚂蚁，没有任何的异样感觉。
他现在脑海里想的是为什么疤脸汉子不恨，明明是他夺走了疤脸汉子的生命。
王天和被击败之后，虽然嘴上认输，可是苏云却能看见王天和眼中的不甘和怨恨，并没有侥幸活下来的欣喜。
而在疤脸汉子的眼中他却能感觉到解脱的欣喜之情。
死者的欣喜、生者的怨恨，不断在苏云的脑海中回荡。
“不对，我为什么会纠结死者之前的情感，难道对于我来说，人的性命已经是无足轻重的东西了么？”
苏云开始思考，自己究竟为什么会如此漠视生命。
场中弥漫的血腥味也在不断地冲击着苏云的鼻腔。
“蓬”苏云的身上猛然亮起黑黄色的灵力光焰，但是苏云仿佛一无所知，仍然在看着他的手。
季洁那边自从苏云开始发呆开始，就和外勤组的人一起处理俘虏和王天和的伤口。
看到苏云身上亮起灵力光焰后，季洁将外勤组的人几乎是以赶的方式从上空送了出去。
当场内人员肃清之后苏云身上的黄色光焰已经完全转黑。
熊熊燃烧的黑色光焰甚至将苏云身上的伪装摧毁，显露出半龙真身来。
季洁挥手扔出一个光球，越升越高，将石墙内的每个角落照得纤毫毕露。
“还不出么？人我都已经肃清了，莫不是我也要出去么？”
“自然是不用的，这次还要多谢季小姐出手相助了。”
石墙下的一个角落里缓缓走出一个人，穿着黑色的作战服。
“道谢就不必了，只是没想到当年鼎鼎有名的王远部长如今居然就在我身边，失敬失敬。”
来人逐渐走出阴影，正是王远，这两天其实他一直都在关注者苏云。
只不过王远很小心，没有被发现。
季洁之前说的话也是王远通过传音秘法告诉季洁，然后由季洁转述的。
王远摸了摸鼻子，有些尴尬，“年少轻狂，年少轻狂。”
季洁上下扫视了一眼，“年少轻狂就能进特战科？我当年怎么那么老实呢。”
“呵呵，呵呵…”王远不知道说些什么，只能干笑。
好在季洁也没有继续说下去，转头看向苏云，“这孩子，这么刺激没问题吗？”
王远的面容也严肃了起来，从腰间掏出一张符纸。
季洁瞟了一眼，“宁神符？符箓科的货还是文艺部的？”
“符箓科的货，文艺部的，我不放心。”
季洁点了点头，显然很是同意这句话。不过她紧接着又叹了口气，“符箓科一张符够买文艺部一沓的了。”
王远咧了咧嘴，想起大学时使用文艺部符纸发生的糗事，决定不去评价。
王远手持宁神符，却没有急着打出去，反而是继续看着黑色光焰中的苏云。
“你对这个孩子很有信心？”季洁看着王远迟迟没有动作，似乎是在等着苏云自己醒过来。
“对，苏云的天赋之高是我生平仅见，如果可以，我更希望他能自己收服暴走的血脉，这对他以后也有好处。”
季洁上下打量了王远一眼，“你现在这个岁数就开始学办公楼里面那帮老头子找接班人了？你自己的班接完了么？”
这句话似乎戳到了王远的痛处，王远的声音突然低落了起来，“我可能接不了班了，恐怕要别人接了。”
季洁似乎想起了什么，也闭上了嘴，不在提起这件事。
良久的沉默过后，苏云身上发生了变化，也打破了僵局。
苏云身上的黑色光焰逐渐缩小，最终隐没在苏云的身体中。
苏云明白了，这并不是他对于生命的漠视，而是因为，他开始对自己身为人的身份产生了动摇。
在天妖化生术的修炼过程中，虽然有保护舱的辅助，但是目睹龙血侵蚀人血的场景依然对他的意识造成了污染。
直观体现就是他开始对于人类的死亡无动于衷，甚至于开始探究人死时的情感。
苏云也开始直视自己正在走向非人这一情况。
之前无论是身体如何变化，苏云其实并没有太多的感触，反而有些新奇，他对于血脉的认知更像是一门功法，修炼了会改变外貌，仅此而已。
如今苏云才真正的意识到，血脉的改变，是会影响人的内心的。
天妖化生，并不单单是肉体结构的改变，更是在潜移默化中，淡化身为人的一面，以此获得灵肉的合一。
灵肉不合，必然会造成一方的崩溃，灵魂弱小而肉体强盛，必然是灵魂先崩溃，留下被兽性占据的肉身。
这也就是王远常说的——兽化。
好在苏云承受住了这次转变，这次杀人让他明白自己正在逐渐地失去身为人的身份，正在变成一条彻彻底底的应龙。
但是身份的转变不代表着内心的转变，他依然是以前的苏云，但又不完全是。
就像是一个人，突然某一天失去了甜的味觉，他依然可以吃甜食，只是失去了享受甜的能力。
醒悟过来之后，苏云惊喜的发现，自身实力又有了不小的精进，他转过身，却发现周围除了季洁早已没有人了。
他转头问季洁：“季姐，他们人呢？”
苏云的眼眶中，一双金色龙眸熠熠生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