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烟是习武之人,平常就要练眼,别说是碗在眼前晃动,就算是百米外射来的飞镖,她都能稳稳拿住。顷刻间,老者已拨碗数十次,这才问她:“红色的豆在哪?”
韩烟自信地笑了笑,指着最左边的一只碗。老者用筷子把碗挑开,里面却什么也没有。
“奇怪,这怎么可能?”韩烟愣住了。这等江湖戏法并不少见,以她洞察先机的能力,决不可能看错。
老者用筷子把左边的碗重新扣上,又敲敲中间的碗:“这个呢?”
“这个……”韩烟有些犹豫,“黄的?”
老者用筷子挑开碗,里边依然什么也没有。随后,老者又挑开第三只碗,不知为何,三颗豆子全都被盖在第三只碗下。
“老伯,这是什么戏法?”张冰毅慢悠悠地走上前来,在老者面前蹲下。
老者看了张冰毅一眼,示威般把碗重新扣上,用筷子敲敲最右边的碗,说了声“走”又敲了下左边的碗,掀开碗后,右边的三颗豆子竟神奇地跑到左边来了。
张冰毅道:“变戏法的都有自己的绝活,让人猜透,就没什么看头了。只是你这戏法不好看,我给你变个更好看的。”
老者冷笑道:“我玩仙人摘豆几十年了,你看都看不透,还大言不惭说玩更好看的。你若能猜对了我这豆,再放狂言吧。”
张冰毅笑道:“好,我试试看。”
老者把三个碗都掀开,将红黄蓝三颗豆分开放在席上。
“慢着。”张冰毅不让老者盖碗,“我得先检查一下这豆有没有什么古怪。”
老者冷哼道:“随便。”
张冰毅便把每个豆都拈起来,仔细看了个遍,又放回原处:“好了,你开始吧。”
老者又按照刚才的方法做了一遍,韩烟聚精会神地看,张冰毅却是一副胸有成竹、满不在意的表情。
老者换完碗后,发话道:“说吧,红的在哪个碗里?”见张冰毅指了指左边的碗,他冷笑一声,“那就走着瞧。”
一掀碗,红色的豆子正好好地在里边放着,老者大吃一惊,高声道:“这,这怎么可能?”
“戏法不灵了?”张冰毅笑着把手按在中间的碗上,“黄的是这个。”
一掀碗,里面果然是黄色的豆子。
看着老者尴尬的表情,张冰毅又道:“我刚才说过,要玩个更好看的。我能唤火神下凡,把豆子烧熟,你信吗?”
老者自然不信,张冰毅也不在意,径自把碗扣上,指着碗念念有词:“文火武火,三味真火,不若人间烟火。请火神屈尊助我!”
话音一落,张冰毅将碗打开,只见那枚黄色豆子竟冒出一股青烟,看样子真的被烧熟了。
这戏法惊得老者纵身站起,盯着张冰毅看了半晌,却猜不透其中奥秘。韩烟也愣了半天,不知其解。
“江湖变戏法的,都有自己的门道,带路吧。”张冰毅也不多说,只是用脚点了点席子。
“眼力不错。”老者颔首道,“后生可畏,请吧。”说完便自动自发地走在前边,为两人带路。
韩烟对方才的戏法深感兴趣,一路上不住询问其中奥妙。最后张冰毅实在架不住她死磨硬缠,只好细细解释起来。
原来,在兵家诡道中,有一术称屏水遮光。通过改变物体反光角度和空气密度,可以使光线产生折射,再结合人眼的盲点,以此来混乱视觉。 兵家隐藏地府洞天,用的正是此法。但想让物体更加隐蔽,还需要配合道家的乾坤挪移之法——使物体在难以察觉的情况下发生位移。
仙人摘豆便和当年兵道两家隐藏地府洞天的原理相似。首先,放有豆的那段席子可以移动。草席排列条纹一模一样,所以就算是中间那段席子纵向移动,也难以察觉;在掀碗的瞬间,碗从倒位变成立位的过程,恰好遮挡了视线,使人看不到豆子的移动,也看不到第二个碗开了缝。而豆子也在这个瞬间,被发生位移的草席带动,进入到第二个碗内。以此类推,三枚豆子就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都进入了第三只碗中。
“那豆子又是怎么被烧熟的呢?”韩烟接着问。前方带路的老者闻言放慢脚步,竖起耳朵,也想听听其中奥秘。
“你们法家善于封穴,总该知道经络是怎么回事吧?”张冰毅瞟了老者一眼,老者这才咳嗽一声,故作不在意,快速向前走了几步。张冰毅继续道,“经络乃遍布躯体的神经,真气乃神经传导的电流。右臂肱二头肌极限收缩,可以产生数十吨的打击力。正常状态下,普通的神经电流不会产生这种效力,但武道者经过修炼,便可通过强化的电流使肌肉达到收缩极限,从而让各方面体能大大增强。相反,用作封穴……”
“这个我当然懂,封穴便是用自体产生的高压电流逆阻他人神经穴点,从而达到阻断肌肉活动的目的……”韩烟恍然大悟,“难道你……”
“不错,我用了蝉翼丝。”张冰毅双手虚晃着一拉,就算是对着阳光,也看不到他两指之间有什么东西,“刚才借着检查豆子的机会,我在每颗豆子里都安了两根丝。所以,那老头移动席子的时候,我用蝉翼丝拉着豆子不让它动;随后,二指分别运气产生两股真气电流,在豆内形成短路,产生热量,就把豆子烧熟了。”
“原来如此。可兵家的蝉翼丝是至宝,要锻兵术修为甚高之人才能造出,你是怎么得来的?”老者虽然装作不在意,却还是留心把奥秘听了个大概,此时回头质问,却被张冰毅没大没小地一个“爆栗”敲在脑袋上:“带你的路,哪来那么多废话。”
韩烟得知“仙人摘豆”的秘密后,回过神来仔细端详了前方带路的老者一番,见他腰间系着一条红手绢,顿时恍然,只道张冰毅成功通过“红手绢”的考验,争取到了营救白倩的机会。她抬眼看向张冰毅,突然觉得此人看起来虽然又危险又狡猾,但实力却是很强大的。
只可惜,这种欣赏还没持续多久,便荡然无存。
穿过几条花田小径后,通往另一处山崖的阶道映入眼帘。 阶道约有几百级,从山下遥遥望去,山顶异常险峻,向外伸出,形成断崖。断崖之上,盘踞着一座寺庙,破破旧旧,没有烟雾弥漫,料想毫无香火。
张冰毅摸出白倩的手机,编辑了一条短信草稿;随后拨通李警官的电话,只交代了一句“在此埋伏”,便将手机扔在地上,也不顾韩烟疑惑的目光,自顾自向前走去。
沿着山阶向上,遥遥可见十几名和尚立正站好,面目肃然,像是在迎接贵宾。登上山顶后,一群和尚全都双手合十,点头鞠躬:“恭迎贵人大驾。”
老者没说话,默默走到一旁,张冰毅却摆起架子:“嗯,进庙再说吧。”这群和尚似乎对张冰毅十分恭敬,簇拥着他走进寺内。
深山藏古寺,寺庙破旧之中透着古韵,四方禅房围成一个大院,当中一口古井,井旁种有松柏,两个小和尚一个挑水,一个扫落叶,甚是悠闲。
再向前走是穿堂,左右两旁立着石刻的四大金刚,历经千百年的穿堂山岚风化后,一身漆落得七七八八,表面也是凸凹不平,残破不堪。
穿堂后面便是念佛堂,拜的是观音菩萨,这座观音像倒是保存得十分妥当,不但点漆未落,就连两旁的帷幄也是洁白无瑕。观音像前空间很大,平日诵经念佛都在此处。十几个蒲团排列有序,当中捆坐着一个女孩,梳着长长的马尾,听到脚步声,回过头来。韩烟一眼便认出,这女孩正是白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