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天小艾都没有吃任何东西。
哪怕是平日里最喜爱的食物,她看也未看上一眼。只是抱着那个白梅荷包坐在床上发呆。紫兰见劝说无用,只得让小艾自己安静一会儿。
紫凤在屋子里陪着,小艾熟视无睹,自己呆着,慢慢回忆和春桃一起的时候。
不知觉已经天黑,一整天没有吃任何东西,让小艾觉得体力匮乏。可是她什么都不想吃。桌子上摆着早已冷却的食物,紫兰紫凤在外屋守着。
她呆愣的看着天黑,夜幕垂下。想哭泪水却早已枯竭。
将头埋在臂弯之间,不想再看任何东西。不再想任何事情,只想安静,只想这个时间留她一个人。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嗅到熟悉的怀抱。这个味道太熟悉,让她一下子就判断出是谁,可是她仍旧是一动未动。
东方玉珏静默坐在她旁边,看着她在床上抱着自己,把头埋起来,当一个不会说话不会动的乌龟。
他心疼的厉害,却是无能为力。
从来没有这么去心疼一个人,看着她难过自己的心就像被扯着玩闹一样。酸楚的可怕。让人觉得窒息。
他轻轻拍打她的肩膀,她一动不动,不知道她这么安静是在想些什么。反正,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安静的她。
那一夜她虽然也一句话不说,可是,至少会动会挣扎。而现在,她像一只被密封的佣。让人看不见任何生机。
东方玉珏突然怒了,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朝自己这里拽。她身子轻的很,这些日子总是没有胃口,轻轻一抓就能把她给抓起来。
她眸子没有丝毫光彩,就算被这样抓着。也只是垂着身体安分的呆着。没有一点反抗,连一个眼神也不肯给他。
东方玉珏闭眸,不想再看她。红肿可怕的双眼,凌乱不堪的头发,呆滞的眼神,随意被摆弄的身体……
他真的怒了。
不管是为了谁,他都不想看她如此!这样的小粽子像个什么?!像一个没有灵魂的躯壳!
“你给我起来。”他板正她的身子,将她拎到桌子边。外面的两个丫鬟他已经处理好,所以现在他可以随意支配她。
桌子上只剩下冷却的粥和一些小菜。他将碗筷扔在她面前,满脸怒气不用多讲:“给我吃了它。”
无蒙说她出事的时候,他以为是惊天大事,赶到这里来。看着她在后山撕心裂肺的哭。又跟着她回了房间。
看着她一整天都是这种状态。实在是忍无可忍。
就算是自己对她有多少的怨恨,但是她这样,实在让人觉得太疼。疼的喘不过气。比如现在,她一动不动,眼珠子也不曾动一下,并不拿起筷子。
他一怒之下拍桌:“我让你给我吃掉!”
这句话果然有一些震慑力。她听了微微抬头,肿着的眼只剩下一条缝,朝着他没有情绪的看着。
呆滞了许久,她才缓缓看向那一碗白粥。
这一看,就再也未动过。
东方玉珏心中怒火滔天,一把拽着她,一手将她钳制在自己怀中,一手将她下巴扬起。待固定好她后,拿起桌上的白粥,撬开她的唇齿,灌了下去。
她就像个被随便摆弄的木头人,怎样都无所谓。被这样喂着,却并不能自己下咽。所以这一灌,食物呛了喉咙,让她一下子猛咳不止。
喉咙里的食物让人太难受,冰冷不说,还这样直接塞进去。一下子的异物感让喉咙十分不舒服。直到她咳的双颊通红,身子发紧。东方玉珏才意识到自己会害死她。
连忙运用真气,从她的背部缓缓运气。试图将让她不舒服的食物给弄出来。
终于。
“哇!”
她一下子吐了出来,方才硬塞的白粥,和一些酸水,全都吐了出来。
这一咳一吐,终于是有生气了许多,却在安然的那一刻,又恢复了呆滞。东方玉珏看着这样的她,一时间,完全手足无措。
“该怎么办……”他摸着她的脸,从来没有像这样觉得她不属于他:“到底该怎么办,你告诉我……”
他一把将她搂入怀中,紧紧搂着不想松开。脑袋埋在她长长的脖颈边,想要她陪自己说话。却始终让她开不了口。
“我错了。”他咬牙,并不抬头:“我不会那样对你,我从今后一定好好对你,加倍对你好。小粽子,我的小粽子……”他抬起头,慌慌张张抚摸她的脸。她面无表情,空洞没有焦点的眼。
“小粽子……”
他哽咽的声音让她身子微微发颤,也是这时,他抬起头,看着她,看她眼睛有泪流出。却是毫无情绪的眼泪。
像是流了许久只为流泪而流泪。
他的唇轻轻印了上去,一点一点拭去她的泪:“别哭……别哭了……”
然而眼泪却是怎么也止不住。他却像是不知疲惫,一边吻去她的泪,一边软软安慰:“别哭,别哭……”
宋小艾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无助伤心的东方玉珏。
在很久以后的一天,当宋小艾回想起这一天,都会觉得不可思议。因为她已经忘记了当时东方玉珏对自己做过什么,愤怒还是灌着自己喝粥她都全然忘记。
她只记得他永远在吻自己的眼泪,将自己抱的格外紧。好像失去她就会失去所有的在乎。所有他好的不好的在一瞬间都消失在脑海。
她只记得一件事,就是在那个时候,她有一个可以依靠的人,名字叫大粽子。
东方破晓时,小艾醒了过来。
也不知是晚上睡眠深,才会一觉睡到现在。还是昨夜哭的太厉害,让她忘记时辰。反正当她醒来时。脑海里只记得昨晚有人抱着她,而那个人不是别人。
已经很多天没有看过他了。在客栈最后一晚后,她就试图告诉自己忘记他。告诉自己那一晚为他流的眼泪已经流了。现在已经不需要再为他流任何眼泪。
可是不知怎么的,她竟然很眷恋那个怀抱。
特别特别想依赖,在她哭的最伤心的时候,那个怀抱不仅是她的依靠。
然而一觉醒来,所有的都消失了。他也走了,昨夜,就像是一场梦一般。她看着屋子里一片狼藉,方才相信昨夜不是梦。
他是真的来过。
最后,他走了。
紫兰紫凤看着屋子里面这场景,显然是有些没有预料到。但也一声不吭全都收拾干净。小艾看着两人,坐在铜镜面前看着自己肿的厉害的双眼。
想起昨日去看春桃后,自己想的那些事。
这些事情,总归是要她来完成的。
这并不能靠别人,父亲中蛊,母亲帮助父亲解蛊,一个师兄至今不知身在何处,一个师兄在照顾两个丫鬟。
还有欧阳哥哥,现在应当和他的妹妹弟弟,还有未婚妻。一起去了北疆吧。
没有一个人,没有一个人可以陪伴她。这个时候她觉得特别孤独,一时想起了苏曦和苏蜜,那两个丫头,应该在碧玉剑庄呆的好好的吧。
如果自己一开始,就在剑庄里好好呆着。这一切,是不是就注定不一样呢。
“紫兰。”
“是小姐。”
看着铜镜里面红肿的眼,小艾吩咐:“我要沐浴,待我沐浴完后,将司徒宣两人请来。我有要事相商。”
“是”
“还有刘管家。”小艾抬起眸子,眸子里尽是一番恨意:“云院那个人,还很舒坦的住着么。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大祸临头了么。”
“是的小姐。”
紫兰依旧是规规矩矩的答道,虽然担忧小小姐,但是她也担忧在冰窖里面的小姐。这一次,她不想让小姐再为那个男人失去什么。
仿佛是看穿了她的心思,小艾起身,朝屏风后走去:“我想这一次,就算没有成功。我娘也不会后悔。”
“呃?”
紫兰确实很不明白,为那个男人付出这么多。怎么就不会后悔?怎么就不会觉得不值?
“紫兰没有爱一个人。”小艾已褪下衣物,声音淡漠的就像漂泊在冬日的孤雁:“爱一个人,从来就不会觉得自己的付出,到底值不值。”
紫兰沉默。她没有爱过谁,也不能理解爱情。但是小小姐说的很有道理。她虽然没有经历过,却觉得也很伟大。
至少,那是小姐自己的选择。
白鹭镇。
客栈厢房。大夫战战兢兢坐在一旁开着药方,脖子上,是顾雨辰架着的长剑。床榻上绿蓉安静的躺着,呼吸均匀。没有一丝痛楚。
鹊宵看着她,心里焦急,却也无能为力。只得在屋子里反复走来走去。
许久,大夫将写完的药方规规矩矩呈上,语气微微发颤:“少、少侠……这就是治疗温、瘟疫的药方……这个姑娘发现的早……所、所以还有希望……只、只是你们不能和她挨的太近……”
顾雨辰一下子就把视线看向鹊宵,剑又指着大夫:“你去看看那个姑娘是不是也有疾。”
被剑指着,大夫哪有不去看的道理,他身子微微发抖,大有不敢靠近鹊宵的胆子。最后,脖子上的剑又深入了一分。他才慌张摸着鹊宵伸出来的脉。
摸了许久,他觉得奇异万分。又是一阵摸索,分外不可思议:“姑娘竟然一点事都没有?”
鹊宵和顾雨辰面面相觑,顾雨辰显然不相信,剑又深入一分:“你得给我看仔细了。”
“确实、确实没有啊少侠!”大夫要哭出来:“你瞧这姑娘脉象正常,面色正常,哪里是有病之人?”
他随口一问:“莫非姑娘是带了什么趋吉避凶的东西?”
鹊宵疑惑的看着自己身上空无一物的手腕脖颈。许久,才缓缓摸向怀中红线缠绕的东西。那是一个被红线缠绕的铜钱。
在民间,人们唤它相思扣。
她有些不敢确定:“莫非……是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