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熊王携带着寒气缓缓站起,因为爆炸而受伤的部分身体开始愈合,结合“归墟莲华”和九尾狐的重重一击竟只是伤了它分毫。
李锡科和沈剑敏震惊地说不出话来,凝聚起来的气息开始散去。
倒是九尾狐不怎么急躁,似乎早已预料到了这种情况,它火红的眼睛燃烧的更加旺盛。
“就停在这里吧,汝忘了给主人的承诺了吗?”
白熊王怔了一下,旋即恢复。
“都过去几千年了,也该不算数了。”
“哼,真够狂妄,这副躯壳下不过隐藏了一个懦弱的灵魂罢了。”
听到这种赤裸裸的嘲讽,白熊王并没有愤怒,只是长出了一口气,略带着内心的不悦。
几千年?
李锡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看起来刚才那样的战斗只不过是两只神兽之间的嬉戏,自己的“归墟莲华”是在多此一举。
“人类,滚出极寒之地,看在狐狸的面子上吾放你们一马。”
李锡科咽了一口唾沫,忍住恐惧,大声喊道:
“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哼。”
白熊王没有搭理李锡科而是将手挥向匍匐着的白熊群,一阵虚雾从它们之间穿过,污浊的气息仿佛接受了沐浴,开始净化。
白熊群发红的眼睛逐渐恢复黑色,暴躁的情绪平复下来,即便在暴怒状态下它们依然遵从着生物的本能,对至强的敬畏使它们甘心匍匐,而现在异象消失,白熊群更不敢抬头,甚至有些白熊身体都在颤抖。
“公子,快看那些白熊。”
李锡科眼神忽然凛厉起来。
“这个异象是你干的吗?”
“放肆!”
白熊王怒吼一声,声波使风雪偏移轨迹朝李锡科涌去。
“吾怎会做如此卑鄙之事,快滚出极寒之地。”
李锡科哼了一声将“梓滢”归鞘,九尾狐也开始消散。
“去沉睡吧,等到那一天的到来。”
白熊王身体缓缓下沉。
“吾下次苏醒定要与汝一较高下。”
“这就是大家都讨厌汝的原因,聒噪。”
“哼。”
暴风雪再次猖狂起来,九尾狐和白熊王都已经消失,只留下了破损不堪的冰面,寒气顺着裂缝逐渐收回,落下的雪花迅速将裂缝塞满然后变成冰层的一部分。
极寒之地名不虚传,空气因为九尾狐而上升的温度不过一会儿就降了下来,李锡科大口喘着粗气,用强有力的呼吸平复着体内翻滚的气息。
他忽然像是感受到了什么,瞳孔缩成一个点。
丧失攻击欲望的白熊群四散而去,它们一开始就是造成异象之人的傀儡,而现在终于得到了解放。
“公子,你到底…是什么人?”
沈剑敏突然的一问,将李锡科神游的思绪拉了回来,他定睛看着那副绝美容颜,全然没有注意到自己的齐肩长发因为战斗已经散开,正随着风雪朝后飘舞露出净白的脖颈。
“一个回头是岸的盗贼罢了。”
【你刚才再想什么呢?】
“我好像回忆起来些事情,不,应该是别人的记忆强行灌入了我的意识中,强烈的期待感一瞬间涌上心头。”
【你能将那些记忆整合起来吗?】
“不行,太零碎了,只有几个片段似乎可以。”
李锡科将视野投向了刀柄。
是“梓滢”吗?那个灵魂究竟是什么东西,为什么看不清样貌?
一阵温暖沿着发根传递到李锡科大脑中,有种酥酥麻麻的感觉。
“沈将军?”
沈剑敏用如牛奶泼出的芊芊细手梳顺着李锡科的长发,从发根流到略微突出的脊骨头,她用一只手握好,另一只手抓住与大地平行的白色披风引至嘴角咬住。
“撕拉”一声,一条宽约一指长约一臂的布条在沈剑敏娴熟的手法下紧紧束住长发,没有一点发松。
“这样就好了,我们该回寒墟了。”
李锡科微微一笑。
“嗯。”
火煌,雷鸟,雪兔,我回来救你们了。
……
寒墟主城,总指挥所。
军队里所有的文武要员都集合于此,听候命令。
“将军你为何要…”
一名身着铠甲,腰配短刃的将军被金色长刀贯穿了身体。
“哼,我要做什么需要向你说明吗?”
陆夕云将刀拔出在空中一挥,血迹洒成一轮弯月,今人胆寒。
“谁再有异议,这就是下场。”
几十个将士没人敢吭声,额头上渗出密密麻麻的汗水,眼珠管不住地颤动,因为严武城主的遇害,他们现在没人能限制闭月将,“安武”令牌和陆夕云的铁腕手段是无法逾越的鸿沟。
“打开城墙,士兵尽出,与落尘国死战。”
陆夕云咧了一下嘴角朝被黑绳牢牢困住的三人走去。
从李锡科离开阁楼那一刻开始,藏匿于暗处士兵就行动了起来,他们接到的命令是“抓捕安武侯使的三个同伙”,至于原因上面并没有说明。
士兵悄无声息地潜入阁楼,将熟睡的三人瞬间击晕,带到了总指挥所。
火煌,雷鸟,雪兔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晌午了,他们发觉自己已经被捆了起来,周围站满了人,然后就看到了血腥的一幕。
之后又过了五日。
火煌拼命扭动着身体,气息在周围不停聚合散去、聚合散去,雷鸟雪兔则是恶狠狠地瞪着陆夕云眼球中充满血丝,他们都被塞住了嘴巴只能不停发出呜哽声。
“别浪费力气了,这绳子被北域寒铁加强过,能限制你的体内气息流动,并且难以聚合自然气息。”
陆夕云不厌其烦地解释着,仿佛在享受着这个过程,这个强者戏弄弱者的过程。他抓起火煌的红发从黑铁鼻套上掠过,闭着眼睛仿佛是在细细感受。
陆夕云忽然额头血管微突,他猛地将火煌的头重重砸在地上,献血溅到羽衣之上印出朵朵红花,像极了火煌右耳下的“红掌”花纹。
火煌一动不动,似乎是昏了过去。
雷鸟雪兔竭力翻滚起来,眉毛因为愤怒而变直,他们试图挣脱,但无济于事,那条黑绳纹丝不动。
陆夕云转身向外走去,羽衣上的宝石闪烁着星星亮光。
“将他们带到城墙,杀血祭旗!”
……
风雪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狂暴地肆虐着寒墟,这是从九月份而来常有的事情。
五国大陆中四季为春的国度只有南方的吴国,落尘国又名“寒之国”,青云国从北至南各有特点,至于其他两国则是四季分明,人口密集。
寒墟主城一开始只有两万预备兵源,在经过数场防御战后大概有五千伤亡,至于落尘国则是约莫伤亡万人,因为是进攻方,一倍的伤亡数比较正常,他们多次只差一点就可以越过城墙,但那一点对落尘国来说是一个鸿沟,难以翻越。
一万五精兵加五千临时兵现在已经浩浩荡荡开赴墙外,摆好阵势,只等待闭月将的一个命令就沿东北而上直捣黄龙。
当然,这是不可能的事情,按照陆夕云的计划,落尘国应该已经做好埋伏正等待着他们去送死,两万精兵都不可与同数的北方悍兵为敌。
更何况还有五千临时征来的士兵...更何况落尘国军队保守数字现在也有他们一倍之多。
但这些对陆夕云来说已经无所谓了,他站在城墙上向外远眺,余光望着那片白压压仿佛要与冰雪融合的军队,正下方的石门前就是火煌,雷鸟,雪兔三人。
火煌还在昏迷,雷鸟雪兔一直在挣扎,现在已经没有力气反抗,对二人来说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了,他们莫名奇妙的就要被杀了。
雷鸟雪兔眼神呆滞,毫无生气。
怎么回事?大哥呢?要死了吗?
疑问在心中不停发出,但没有人会给他们详细解释一番,陆夕云觉得麻烦。
“时辰到,杀血祭旗!”
声音雄浑有力,随着风雪在北国回荡。
陆夕云哼笑了一声,用手抖了抖羽衣上的雪花,径直跳下城墙,调动气息安稳着陆,他要近距离观看这赏心悦目的一幕。
“真可怜啊,是不是还在幻想那个孩子来救你们,说不定他已经死在了某个角落,正在被野兽啃食着身体,不过放心,你们马上就会去见他,在另一个世界相聚。”
陆夕云句句毒辣,字字诛心。
忽然间长刀出鞘的“嘶”声在空中响起,红蓝交错的光芒一闪而过。
“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
这一句震人心弦的诗率先到来,紧接着又是一刀:
“火之刀,新二技,火灵舞!”
猛烈燃烧的火焰旋转分叉分别从不同的方位向陆夕云袭去,气息涌起而上的力道瞬间将他抬起。
分叉围绕着陆夕云进行融合,直至将他吞没包裹,从天际而来的两道身影向石门前冲去。
“水之刀,第一技,境门。”
蓝色气旋顺着以行刑台为中心开始如龙卷风般卷起,周围士兵被尽数击退。
残缺的披风顺着风雪贴紧了女子的身体,她和束发及肩的男子在行刑台上并排而立,目光炯炯,宛若天人。
李锡科和沈剑敏在路途上不断加速,终于在还不算晚的时候赶到了城墙,所幸大军并未出发,所幸那三人还活着。
他们身后的文武军官都瞪大了眼睛,目不转睛的盯着沈剑敏。
“涩月将?”
不只是谁小声说了一句,语气中充满难以置信。
将士哗然,打破了风雪中的诡异气氛。
“参见涩月将。”
一名身形魁梧的将军屈膝半跪,声音深沉而悠远,随着风雪传播开来,让所有的士兵都听得清楚。
大地忽然微微一颤,两万余名将士都屈膝半跪。
“参见涩月将!”
对他们来说眼前之人是救命稻草,青云国的士兵不会怕死,只怕死的不明不白。
声音并没有得到回应,因为李锡科那帅气的模样只持续了一瞬,之后他连忙奔向被捆绑着的三人。
“我来晚了…”
李锡科将他们口中塞着的布团一一取出。
“咳咳。”
“大哥,火…煌。”
雷鸟雪兔还没喘几口气就呜咽着向李锡科说道。
沈剑敏给匕首中注入气息将三人身上的黑绳迅速割断。
李锡科接住昏迷过去的火煌,她额头上的伤口因为寒冷止住了血液,正在慢慢恢复。
“大哥到底发生了什么?你身边的是女子是涩月将吗?”
雷鸟踉踉跄跄站了起来,他用双手撑住因为长时间捆绑而难以使上力气的大腿,但身体依然在发抖,似乎随时都要站立不住。
雪兔则是不停捶打着大腿面,他还不能够站起来。
“我…”
李锡科一时难以解释,看着他们的样子心中充满了愧疚。
“都是因为我的自作聪明。”
【是因为我们的自作聪明,但现在不是悔恨的时候,那一击力道太小不足以致命。】
李锡科将目光投向那团火球,只见一道一道的金光突破屏障从火球的中心射出。
轰隆一声,强烈的气波击破屏障将火焰瞬间扑灭,陆夕云轻轻落地,毫发无损。
李锡科忽然像是要爆发出来一般,肺腔中的那一口气都已经到达了咽喉,却被沈剑敏一手挡住。
“公子,我先问他几个问题。”
沈剑敏眯住眼睛强装出来一些笑容。
李锡科看着她不自然的表情,将咽喉中的那口气咽了下去。
“嗯。”
沈剑敏将手缓缓抬起,将士们看见这个动作后都站了起来,雪花在肩膀上逐渐积累出薄薄一层,大家也不晃动身体将其甩落,只是静静地等待着命令,不知道是否正确的命令…
陆夕云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突然桀声大笑,像是发现了什么荒唐事,沈剑敏的突然出现似乎让他猝不及防。
“是在想‘她为什么还活着’吗?”
“不,不!”
沈剑敏灵动的眼睛中多了些愤怒,但她是一名将军,将军不能感情用事,必须套出更多的情报。
“那你在想什么?”
“我只是觉得你可怜。”
“为什么要做这些事,是因为你体内的傲慢吗?”
傲慢?
李锡科愣了一下,他又回想起了徐道义身体中的愤怒恶魔。
陆夕云止住了笑声,用冰冷的语气回道:
“是又如何?”
“呼…”
沈剑敏长出了一口气,身体竟止不住地发抖。
“严武城主呢?”
“被我杀了,还扔到了峡谷里,你要去找他吗?”
事到如今,他也不怎么掩盖了,虽然不确信远处的士兵能否听到,但只要杀了周围的这些人就好了,谁敢不从就杀了谁,只有这样计划才能不被耽搁。
士兵只遵命于令牌,或者说是安武侯。
那就好办了,上次没解决掉的人现在来找死,自己是要帮这个忙的。
金之气息在陆夕云周围开始汇聚,他拔出长刀指向沈剑敏。
“丫头,来吧。”
“公子,这里暂时交给我。”
沈剑敏将两只匕首在手中轻轻转动,之前和白熊的战斗并没有使她身体疲惫。
李锡科点了点头,对他来说现在先将受伤的三人安顿好治疗一番才是第一要务。
“小心。”
“嗯。”
李锡科抱着火煌向后方跃去,雷鸟雪兔则是互相搀扶着一步一步慢慢走着。
“你应该清楚我的实力,与我为敌,现在有这个胆量吗?”
陆夕云扬起嘴角,似乎对他来说战斗还未开始就已经结束。
“哼,傲慢。”
沈剑敏收回向着李锡科的目光,眼神凛厉起来。
二人之间的气氛冷到了极点,谁都不想再多说一句话,自然气息被从空气中逐渐抽调出来,匕首和长刀都展现出属于它们的颜色。
“水之刀,第三技,幻昼。”
沈剑敏率先发起了进攻,六个分身凭空而出,她们由从匕首中流出的水之气息幻化而成,在眨眼间就与本体样貌丝毫不差,能达到以假乱真的效果。
“水之刀,第四技,灵息。”
时间仿佛一下子走得缓慢起来,一片雪花从沈剑敏耳边擦过,因为碰撞而支离破碎,那些碎片在她的视野里都能看清。
但沈剑敏本身并没有被影响,七道蓝光散发着寒意从不同的方向穿入陆夕云身体中,在被放慢的空间里,金刀才正在缓缓抬起。
“破。”
以陆夕云为中心的空间开始破碎,如同被裂纹布满的镜面,而在那个空间发生的事情却不会改变,六个幻体化为一滩水落在积雪中,因为寒冷逐渐化冰。
双技同出,招招致命。
沈剑敏盯着那个半身弯曲但双脚仍牢牢支撑地面的男人,她的凛厉的眼神没有改变,反而更加凶狠。
因为她看见了弯起的眼角。
“哼哼哼,你这几年在干什么,怎么还是这种水平?”
陆夕云四肢猛地抖动了一下,然后迅速抬起胸膛,他身体没有任何异样,只是羽衣被划开几个口子。
那两个配合堪称绝妙的招式所造成的伤害,对陆夕云来说不痛不痒。
“渍。”
陆夕云将刀一挥,认真了起来。
“给了机会,你不中用,接下来那个空间我将不可能再中一次。”
他长出了一口气,下沉身体,刀柄横在眼前,金之气息在刀上开始汇聚。
“金之刀,第六技,虎奔仙流!”
……
李锡科将“安武”令牌拿出来给那个身形魁梧的将军看了一下,然后轻放下火煌。
“参见安武侯使。”
那位将军将要下跪却被他一手打住。
“不用了将军,你们不是城墙,是有血有肉的人类。”
“对不住了,军令难为,哪怕是叫我们去送命,那也只能去,这是规定。”
李锡科没有回话,他不怪这些将士,只恨自己不能保护好同伴,金色斑纹亮起,“通天印”缓缓向火煌身体输送着气息。
“大哥…”
李锡科转头看向雷鸟雪兔,眼珠暗了一下。
他又将手依次贴到二人的额头。
雷鸟雪兔全身放松了下来,沐浴在温暖之中,他们受损的肌肉开始恢复活力,口中吐出阵阵白雾。
“好了。”
李锡科将手一挥,一片泛着淡红色的雾气迅速布满了整个军队,那些因为寒冷而脸色发白的士兵暗暗出了一口气。
雪花不再在将士们的肩上积累,而是在接触到淡红雾气的一瞬间就融化成水,被狂风带着朝更远的地方飞去。
狂风吹不散这种带着力量的气息。
【这样做身体会承受不了的。】
“就当是为我的幼稚买单。”
【你又何必呢?】
“犯错要接受惩罚,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火煌身体微微颤动了一下,眼睛缓缓睁开,她盯着李锡科愣了一下,旋即弯起嘴角。
“我又被主人救了一次。”
李锡科轻笑。
……
陆夕云周围汇聚出大小不一的金色光点,他猛地将刀刺出。
在刺进的短暂过程中光点飞快地涌入金刀,终于在刀身定格的一瞬间冲击而出,塑型为庞大的灵体。
灵体为虎,气势汹汹,积雪被被那强有力的气息流动带得飞起,为金虎又披上了一层雪白绒衣。
“你已经到达无上境界的巅峰了吗?”
沈剑敏眼珠微微抖动,她将双臂弯曲在胸前,以一只脚为圆心屈膝摆腿,在积雪中划出一道圆弧。
“水之刀,第二技,月轮。”
两把匕首,一把露出蓝色气旋,一把露出白色气旋,气旋融合,蓝白相间的半轮皎月化为屏障挡在沈剑敏面前。
白虎袭月,月溃而散。
沈剑敏被气旋正正击中,强烈的余波将她甩向,一时间难以停住。
嗖嗖嗖。
一道红光又朝沈剑敏飞来,只不过这次目标是她的身后。
“这…是。”
李锡科瞬间移动到空中,他一手抓住“梓滢”,另一只手将沈剑敏用力搂住,二人缓缓停了下来,悬浮在空中。
“没事吧,我来晚了。”
沈剑敏紧咬牙关捂住胸口,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让我来。”
斑纹再次闪起,气息缓缓进入沈剑敏的身体,只不过这次亮光似乎弱了许多。
【你在做什么,这样调动体内灵气不要命了吗?!】
“可以吸收自然气息,应该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何在升交给你的并不是完整的“通天印”,你以为你可以像徐道勇那样吸收吗?】
“那也至少能将一部分自然气息转化,沈将军现在很难受。”
【我怎么摊上你这么个胡来的宿主。】
“肯定是因为你也爱胡来。”
沈剑敏恢复了一些,她赶忙看向李锡科。
“公子,你这样做…”
李锡科将食指轻轻放在她的嘴唇上,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有好多人都说我爱胡来,有可能吧,但改不了了。”
沈剑敏忽然推开李锡科。
“你快带着那三个人走,他们看起来对你很重要,陆夕云已经到达了无上境界的巅峰,我们不是他的对手,回去禀报殿下…”
一道金光从地面向二人袭去,李锡科立刻展开气息屏障防御。
爆炸声响彻天际,陆夕云缓缓飞起,彻骨的笑声在空中回荡。
“走?你们一个人都走不了!”
金之气息六段,无上境界巅峰。
“‘十月将’中最强的就是他吗?”
李锡科看向沈剑敏,右手将“梓滢”握得更紧。
从地面袭来的金弧被防御气障完全抵消,二人并没什么大碍,但是李锡科自己清楚,那个招式的力道很轻,像是随手一挥。
“不是,‘十月将’并没有按实力论高下,我们之间没有怎么战斗过,但是我能感觉来其他人气息的强弱。”
沈剑敏顿了一下,又说道:
“在我看来,应该是感月将李子胥最强,为天陇境界巅峰,其次为肃月将徐道义,天陇境界,剩下的人都处于无上境界,各有千秋。”
“徐将军原来这么厉害…”
李锡科小声嘀咕,若有所思。
【你忘了他从小就是天才了吗,而且打破限制后能在短时间里连续释放高阶火之刀法,这种能力对现在的你来说还不能完全掌握,需要时间的积累。】
“当时注意力都在‘干天流轮’上,没有别的精力了。”
忽然轻轻的一掌拍在他的肩上。
“公子真的不走吗?我打破限制应该可以撑住一段时间。”
沈剑敏柔声说道,没有了刚才的激愤。
你应该也很害怕吧,眼珠都在晃动了。一开始叫我带着同伴走是本能反应,而现在叫我走又不愿意让我走,真是个纠结的姑娘。
李锡科摇了摇头。
“如果现在逃走,我自己都瞧不上自己。”
“公子…”
【她其实希望你留下来。】
“我知道,所以我不会走。”
李锡科眼眸深邃。
“真是感人啊。”
陆夕云冷冷说道。
“不过是无上境界巅峰就让你如此自大了吗?”
李锡科看向那个衣裳光鲜亮丽,内心却无比恶毒的男人,他将一只手藏于羽衣之中,“通天印”一闪一闪。
得争取些时间来吸收自然气息。
“明明都已经成为‘十月将’之一,位居高位,寒墟军队尽数为你所用,为什么还要做叛国的事情,落尘国能给你什么?”
陆夕云收起了笑容,将金刀归鞘。
“哼,你懂什么?”
他从怀中缓缓取出一本纸面发黄的书,因为页脚已经皱起,显得厚了许多,看得出是经常在翻动。
“这是什么?”
“乱之书。”
陆夕云微眯眼睛盯着那本书,表情发生着微妙的变化。
李锡科转头看了看沈剑敏。她眉头抬起,小嘴微张,似乎也是第一次听到这么个奇怪的书名。
“阿然,你知道吗?”
【不知道。】
“你不是全能全知吗?”
【嗯?!你在说什么鬼话,我不是早就说过了吗?并不是所有的事情我都了解。】
“你看你急了,急了。”
【我**】
他懒得和阿然继续拌嘴,将意识收了回来。
每次与阿然进行意识交流的时候现实世界就仿佛静止了一般,等到意识收回的瞬间时间才开始继续流动,所以与阿然的对话并不会影响现实。
陆夕云哼笑了一声。
“只有我才能接触到这片大陆的真相,你们不过是寄生虫罢了。”
他轻轻将“乱之书”翻开一页,用严肃的语气缓缓读道:
“世界起源于混沌,将终结于安逸。
上古之始,一柄巨斧劈开混沌,注入气息。万物得以复苏,卑贱之人幸存于世。
后有九兽,生于气息,参天而长,每逢乱世,破雾奔出,重罚苍生。
后有七魔,傲慢偏见,嫉妒愤恨,暴怒杀戮,懒惰糜烂,贪婪无厌,暴食充实,色欲堕落。
七魔共存于人心,施罪于苍生。
此为乱之始,此为乱之书。”
陆夕云停了下来,没有再读。
狂风的呼啸声不断回响,刺激着每个人的耳膜。
李锡科想要说些什么,但又无从说起。他的脑海里不断闪过熟悉的片段,有愤怒恶魔,有白熊王,有九尾狐,这些经历过的事情仿佛串联了起来。
一股不安的情绪在心中酝酿,自己究竟乱入了怎样恐怖的计划当中?
这究竟是什么?
【那本书究竟是谁留下来的?】
“你在胡说些什么?”
清爽的声音激醒了李锡科,他看着沈剑敏毫无波澜的表情出了奇。
她不惊讶吗?
不是沈剑敏不惊讶,而是她不想被这种莫须有的东西扰乱心智。
“胡说?这才是你这种人为什么平凡的原因,你们对于这个世界的真理毫无追求,只是苟活着罢了。”
陆夕云将“乱之书”又塞入怀中,他只读了一页,后面的内容似乎并不想提及。
“哼,真理?真理就是让你为了一己之私伤害别人吗?”
沈剑敏将陆夕云的一番话抛去脑后,眼神一下子变得冰冷起来。
“你知道我要做什么吗?!”
陆夕云忽然愤怒起来,他的身体开始颤抖,眼球中布满血丝。
“我要将这个国家改变,不,我要将整个大陆改变,为了这个目标,死多少人都无所谓,我以为李成安能够懂我,但他也是个碌碌小人,什么‘十月将’,什么和平,什么命运,我都不在乎!我要的是力量,能够突破极限的力量,能够改变大陆的力量!”
他癫狂起来,仿佛已经丧失了理智。
“可笑,你这种人什么都改变不了,如果有人能够改变一切,那也不会是你。”
“放肆!”
陆夕云将金刀猛地挥出,远强于上一击的气旋迅速朝沈剑敏袭去。
“渍。”
水之刀,第五技,星耀。
蓝色气旋与金色气旋相撞,爆发出强大的力量,空间甚至都为此扭曲。
【你还愣着干什么!】
李锡科忽然反应过来。
“火之刀,新四技,境卦四象!”
“通天印”吸收的自然气息终于到达了极限,斑纹暗了下去。
红环向四周扩大,如同平静的水面激起一丝波澜,八卦之印缓缓出现在红环中。
乾(☰)
坤(☷)
震(☳)
巽(☴)
坎(☵)
離(☲)
艮(☶)
兌(☱)
从一开始的若隐若现,到后来发出夺目的光芒。
“境卦四象”将两道气旋拉扯吸收,金水气息向其涌入,不过一会儿,天地之间恢复了平静,只有风雪照旧。
李锡科向沈剑敏说道:
“不好意思,我失神了。”
陆夕云捂住脑袋不停惨叫,一种令人不安的气息从他的身体中散出。
“是傲慢,它想要占据陆夕云的身体。”
沈剑敏突然说道,她全身鼓起力量准备着下一个刀法。
“水之刀,第六技,归心。”
如海水翻滚般的蓝色雾气朝陆夕云涌去,瞬间淹没了他。
“散。”
那些蓝色雾气在一瞬间仿佛蒸发了一般,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怎么了?”
李锡科不解。
【就这?】
沈剑敏微微出了一口气。
“你想的没错,这招没有任何杀伤力。”
她的语气中略带着些无奈意味。
“那?”
“这不是真正的水之刀第六技。”
五大气息都有专属技能,传承的功法永恒不变,李锡科一直都记得这个。
“难道…”
你也是融合怪?
他还没有傻到将后面的话说出来,点到为止,算是试探。
“是我的自创刀法。”
!
“不是不能擅自修改功法吗?”
李锡科小心翼翼的问道,但是他的表情似乎有一点高兴,浓厚的白雾从口中不停吐出。
“我犯了禁忌。”
沈剑敏倒也很坦白。
李锡科还想再问点什么,忽然感觉刚才那种不安的气息逐渐消失。
陆夕云不再癫狂,他平静地悬浮在空中,金刀上的光泽忽隐忽现。
“为什么要这样做?”
“希望你不要搞错,我不是为了救你,而是不想让那个恶魔重现人间。”
沈剑敏眼神依旧尖锐,真是一个“冰美人”,但对李锡科还是能够温柔点。
这算是他的特权。
“多管闲事,不用你插手我也能控制住它。”
“你能这样想最好不过。”
沈剑敏收起一把匕首,将李锡科的左手紧紧握住。
“沈将军?”
“嘘,别说话。”
【她想要给你传输部分记忆。】
“那也不用十指相扣吧。”
【有这种美人牵着手,你就偷着乐吧,事还挺多。】
“我可是正人君子。”
【……】
李锡科隐隐感觉一股清凉的气息涌入身体,由下而上渗入大脑。
这不是意识连接,他用余光看向沈剑敏。
“你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有时间再慢慢告诉公子。”
各种画面在李锡科脑海不停切换,他的瞳孔逐渐缩小。
……
永和二十六年,雀城,安武侯府。
“这是新任月将,继承‘涩’之名。”
安武侯淡淡说道,旁边站着面戴白巾的沈剑敏。
“是!”
日落西山,众人散去。
“切,什么人都能成为月将了吗?”
陆夕云狠狠啐了一口,他正朝郊外走去,似乎是练武场的方向。
“你就是殿下所说的闭月将陆夕云吗?可别太小看我。”
沈剑敏跟在后面幽幽说道。
忽然间一道金光朝她袭来。
当…
匕首完美地防御住了这果断的一击。
“月将之间不允许战斗,我记得应该有这一条规定。”
金刀归鞘,陆夕云回身继续走着,只不过步伐有些凌乱。
从刚才的一击中他已经试探出了新晋“涩月将”的实力。
很强。
为什么这么年轻的女子竟已经到达了无上境界?凭什么…
二人就这样走着,不到一会儿就到了练武场,今天是安武侯亲自参加的一场比试,与闭月将陆夕云之间的比试。
一般来说,安武侯参加比试的时候不允许有无关人员在场,但这是沈剑敏的特权,因为安武侯已经答应了她的请求。
自己成为新一任“涩月将”,而安武侯则为她偷改功法的事情保密。
诺大的练武场只有三个人,显得清净了许多。
沈剑敏离即将爆发战斗的二人很远,以免被余波波及。
陆夕云似乎说了一些话,嘴唇一张一合,但安武侯摇了摇头。
“是什么事情没谈好吗?”
她无聊的胡思乱想。
在沈剑敏看来,这场战斗应该会持续很久,虽然没有见识过安武侯的实力,但也能感受到那一股强大的气场。
气息开始在场内汇聚,战斗一触即发。
砰,咚,啪。
几乎一瞬间里,战斗就已经结束,陆夕云倒在了砸出的石坑里,失去了生命特征,血液不停流出,浓重地血腥味在空中弥漫。
“发生了什么?”
沈剑敏愣住了,明明安武侯还没有怎么使用气息,怎么就结束了?
她只看到黑影连续穿梭了三次,陆夕云就从地上到空中,再从空中猛地砸向地面。
仅凭体术吗?不对啊,最后一招的时候她已经看到陆夕云打开了防御屏障,怎么会被瞬间击破,肉身真的可以将气息屏障击破吗?
要真是这样,那可以称为怪物了…
她已经顾不上思考了,抽出匕首迅速向安武侯冲去。
怎么可以对人命如此戏弄,这只不过是一场比试罢了,更何况还是他的月将。
“淡定。”
安武侯轻轻用手指在空中一点,沈剑敏瞬间就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径直摔倒,体内气息变得紊乱起来。
“怎么回事?”
“本侯没必要向你解释。”
说完安武侯就转身离去。
“今天你所看到的一切不要告诉任何人,这是条件。”
“等一下…”
沈剑敏什么都没有搞明白,告诉别人什么?
她站起来缓缓走向石坑中的陆夕云,因为他面目朝下,一时间难以确定是否已经死亡。
但沈剑敏又不敢乱动,有些不知所措,也有些害怕。
难道上一任“涩月将”是死在他的手里了?
想到这里沈剑敏打了个寒颤。
“母亲大人,我该怎么办呢?”
“你在哪里伤感什么。”
!
沈剑敏猛地瞪大了眼睛,她无法相信在这样规模的出血量面前还会有人能说出话来。
但现实让她不得不相信。
只见陆夕云缓缓站起,伤口已经愈合完毕,他拔出金刀轻轻一挥,那些流出的血液就已经消失不见。
沈剑敏一下瘫坐在地上,双眼呆滞。
“记住他给你说的话,今天见到的任何事情都不要外传,否则会莫名其妙死掉。”
陆夕云踉跄着朝练武场外走去。
沈剑敏忽然想起母亲曾经给自己讲过一个恐怖的故事。
在这片大陆上,有无数的家族盘根错节,但只有一个是最特别的,他们啖肉饮血,永生不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