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傲慢之人(万字大章)

白熊王携带着寒气缓缓站起,因为爆炸而受伤的部分身体开始愈合,结合“归墟莲华”和九尾狐的重重一击竟只是伤了它分毫。

李锡科和沈剑敏震惊地说不出话来,凝聚起来的气息开始散去。

倒是九尾狐不怎么急躁,似乎早已预料到了这种情况,它火红的眼睛燃烧的更加旺盛。

“就停在这里吧,汝忘了给主人的承诺了吗?”

白熊王怔了一下,旋即恢复。

“都过去几千年了,也该不算数了。”

“哼,真够狂妄,这副躯壳下不过隐藏了一个懦弱的灵魂罢了。”

听到这种赤裸裸的嘲讽,白熊王并没有愤怒,只是长出了一口气,略带着内心的不悦。

几千年?

李锡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看起来刚才那样的战斗只不过是两只神兽之间的嬉戏,自己的“归墟莲华”是在多此一举。

“人类,滚出极寒之地,看在狐狸的面子上吾放你们一马。”

李锡科咽了一口唾沫,忍住恐惧,大声喊道:

“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哼。”

白熊王没有搭理李锡科而是将手挥向匍匐着的白熊群,一阵虚雾从它们之间穿过,污浊的气息仿佛接受了沐浴,开始净化。

白熊群发红的眼睛逐渐恢复黑色,暴躁的情绪平复下来,即便在暴怒状态下它们依然遵从着生物的本能,对至强的敬畏使它们甘心匍匐,而现在异象消失,白熊群更不敢抬头,甚至有些白熊身体都在颤抖。

“公子,快看那些白熊。”

李锡科眼神忽然凛厉起来。

“这个异象是你干的吗?”

“放肆!”

白熊王怒吼一声,声波使风雪偏移轨迹朝李锡科涌去。

“吾怎会做如此卑鄙之事,快滚出极寒之地。”

李锡科哼了一声将“梓滢”归鞘,九尾狐也开始消散。

“去沉睡吧,等到那一天的到来。”

白熊王身体缓缓下沉。

“吾下次苏醒定要与汝一较高下。”

“这就是大家都讨厌汝的原因,聒噪。”

“哼。”

暴风雪再次猖狂起来,九尾狐和白熊王都已经消失,只留下了破损不堪的冰面,寒气顺着裂缝逐渐收回,落下的雪花迅速将裂缝塞满然后变成冰层的一部分。

极寒之地名不虚传,空气因为九尾狐而上升的温度不过一会儿就降了下来,李锡科大口喘着粗气,用强有力的呼吸平复着体内翻滚的气息。

他忽然像是感受到了什么,瞳孔缩成一个点。

丧失攻击欲望的白熊群四散而去,它们一开始就是造成异象之人的傀儡,而现在终于得到了解放。

“公子,你到底…是什么人?”

沈剑敏突然的一问,将李锡科神游的思绪拉了回来,他定睛看着那副绝美容颜,全然没有注意到自己的齐肩长发因为战斗已经散开,正随着风雪朝后飘舞露出净白的脖颈。

“一个回头是岸的盗贼罢了。”

【你刚才再想什么呢?】

“我好像回忆起来些事情,不,应该是别人的记忆强行灌入了我的意识中,强烈的期待感一瞬间涌上心头。”

【你能将那些记忆整合起来吗?】

“不行,太零碎了,只有几个片段似乎可以。”

李锡科将视野投向了刀柄。

是“梓滢”吗?那个灵魂究竟是什么东西,为什么看不清样貌?

一阵温暖沿着发根传递到李锡科大脑中,有种酥酥麻麻的感觉。

“沈将军?”

沈剑敏用如牛奶泼出的芊芊细手梳顺着李锡科的长发,从发根流到略微突出的脊骨头,她用一只手握好,另一只手抓住与大地平行的白色披风引至嘴角咬住。

“撕拉”一声,一条宽约一指长约一臂的布条在沈剑敏娴熟的手法下紧紧束住长发,没有一点发松。

“这样就好了,我们该回寒墟了。”

李锡科微微一笑。

“嗯。”

火煌,雷鸟,雪兔,我回来救你们了。

……

寒墟主城,总指挥所。

军队里所有的文武要员都集合于此,听候命令。

“将军你为何要…”

一名身着铠甲,腰配短刃的将军被金色长刀贯穿了身体。

“哼,我要做什么需要向你说明吗?”

陆夕云将刀拔出在空中一挥,血迹洒成一轮弯月,今人胆寒。

“谁再有异议,这就是下场。”

几十个将士没人敢吭声,额头上渗出密密麻麻的汗水,眼珠管不住地颤动,因为严武城主的遇害,他们现在没人能限制闭月将,“安武”令牌和陆夕云的铁腕手段是无法逾越的鸿沟。

“打开城墙,士兵尽出,与落尘国死战。”

陆夕云咧了一下嘴角朝被黑绳牢牢困住的三人走去。

从李锡科离开阁楼那一刻开始,藏匿于暗处士兵就行动了起来,他们接到的命令是“抓捕安武侯使的三个同伙”,至于原因上面并没有说明。

士兵悄无声息地潜入阁楼,将熟睡的三人瞬间击晕,带到了总指挥所。

火煌,雷鸟,雪兔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晌午了,他们发觉自己已经被捆了起来,周围站满了人,然后就看到了血腥的一幕。

之后又过了五日。

火煌拼命扭动着身体,气息在周围不停聚合散去、聚合散去,雷鸟雪兔则是恶狠狠地瞪着陆夕云眼球中充满血丝,他们都被塞住了嘴巴只能不停发出呜哽声。

“别浪费力气了,这绳子被北域寒铁加强过,能限制你的体内气息流动,并且难以聚合自然气息。”

陆夕云不厌其烦地解释着,仿佛在享受着这个过程,这个强者戏弄弱者的过程。他抓起火煌的红发从黑铁鼻套上掠过,闭着眼睛仿佛是在细细感受。

陆夕云忽然额头血管微突,他猛地将火煌的头重重砸在地上,献血溅到羽衣之上印出朵朵红花,像极了火煌右耳下的“红掌”花纹。

火煌一动不动,似乎是昏了过去。

雷鸟雪兔竭力翻滚起来,眉毛因为愤怒而变直,他们试图挣脱,但无济于事,那条黑绳纹丝不动。

陆夕云转身向外走去,羽衣上的宝石闪烁着星星亮光。

“将他们带到城墙,杀血祭旗!”

……

风雪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狂暴地肆虐着寒墟,这是从九月份而来常有的事情。

五国大陆中四季为春的国度只有南方的吴国,落尘国又名“寒之国”,青云国从北至南各有特点,至于其他两国则是四季分明,人口密集。

寒墟主城一开始只有两万预备兵源,在经过数场防御战后大概有五千伤亡,至于落尘国则是约莫伤亡万人,因为是进攻方,一倍的伤亡数比较正常,他们多次只差一点就可以越过城墙,但那一点对落尘国来说是一个鸿沟,难以翻越。

一万五精兵加五千临时兵现在已经浩浩荡荡开赴墙外,摆好阵势,只等待闭月将的一个命令就沿东北而上直捣黄龙。

当然,这是不可能的事情,按照陆夕云的计划,落尘国应该已经做好埋伏正等待着他们去送死,两万精兵都不可与同数的北方悍兵为敌。

更何况还有五千临时征来的士兵...更何况落尘国军队保守数字现在也有他们一倍之多。

但这些对陆夕云来说已经无所谓了,他站在城墙上向外远眺,余光望着那片白压压仿佛要与冰雪融合的军队,正下方的石门前就是火煌,雷鸟,雪兔三人。

火煌还在昏迷,雷鸟雪兔一直在挣扎,现在已经没有力气反抗,对二人来说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了,他们莫名奇妙的就要被杀了。

雷鸟雪兔眼神呆滞,毫无生气。

怎么回事?大哥呢?要死了吗?

疑问在心中不停发出,但没有人会给他们详细解释一番,陆夕云觉得麻烦。

“时辰到,杀血祭旗!”

声音雄浑有力,随着风雪在北国回荡。

陆夕云哼笑了一声,用手抖了抖羽衣上的雪花,径直跳下城墙,调动气息安稳着陆,他要近距离观看这赏心悦目的一幕。

“真可怜啊,是不是还在幻想那个孩子来救你们,说不定他已经死在了某个角落,正在被野兽啃食着身体,不过放心,你们马上就会去见他,在另一个世界相聚。”

陆夕云句句毒辣,字字诛心。

忽然间长刀出鞘的“嘶”声在空中响起,红蓝交错的光芒一闪而过。

“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

这一句震人心弦的诗率先到来,紧接着又是一刀:

“火之刀,新二技,火灵舞!”

猛烈燃烧的火焰旋转分叉分别从不同的方位向陆夕云袭去,气息涌起而上的力道瞬间将他抬起。

分叉围绕着陆夕云进行融合,直至将他吞没包裹,从天际而来的两道身影向石门前冲去。

“水之刀,第一技,境门。”

蓝色气旋顺着以行刑台为中心开始如龙卷风般卷起,周围士兵被尽数击退。

残缺的披风顺着风雪贴紧了女子的身体,她和束发及肩的男子在行刑台上并排而立,目光炯炯,宛若天人。

李锡科和沈剑敏在路途上不断加速,终于在还不算晚的时候赶到了城墙,所幸大军并未出发,所幸那三人还活着。

他们身后的文武军官都瞪大了眼睛,目不转睛的盯着沈剑敏。

“涩月将?”

不只是谁小声说了一句,语气中充满难以置信。

将士哗然,打破了风雪中的诡异气氛。

“参见涩月将。”

一名身形魁梧的将军屈膝半跪,声音深沉而悠远,随着风雪传播开来,让所有的士兵都听得清楚。

大地忽然微微一颤,两万余名将士都屈膝半跪。

“参见涩月将!”

对他们来说眼前之人是救命稻草,青云国的士兵不会怕死,只怕死的不明不白。

声音并没有得到回应,因为李锡科那帅气的模样只持续了一瞬,之后他连忙奔向被捆绑着的三人。

“我来晚了…”

李锡科将他们口中塞着的布团一一取出。

“咳咳。”

“大哥,火…煌。”

雷鸟雪兔还没喘几口气就呜咽着向李锡科说道。

沈剑敏给匕首中注入气息将三人身上的黑绳迅速割断。

李锡科接住昏迷过去的火煌,她额头上的伤口因为寒冷止住了血液,正在慢慢恢复。

“大哥到底发生了什么?你身边的是女子是涩月将吗?”

雷鸟踉踉跄跄站了起来,他用双手撑住因为长时间捆绑而难以使上力气的大腿,但身体依然在发抖,似乎随时都要站立不住。

雪兔则是不停捶打着大腿面,他还不能够站起来。

“我…”

李锡科一时难以解释,看着他们的样子心中充满了愧疚。

“都是因为我的自作聪明。”

【是因为我们的自作聪明,但现在不是悔恨的时候,那一击力道太小不足以致命。】

李锡科将目光投向那团火球,只见一道一道的金光突破屏障从火球的中心射出。

轰隆一声,强烈的气波击破屏障将火焰瞬间扑灭,陆夕云轻轻落地,毫发无损。

李锡科忽然像是要爆发出来一般,肺腔中的那一口气都已经到达了咽喉,却被沈剑敏一手挡住。

“公子,我先问他几个问题。”

沈剑敏眯住眼睛强装出来一些笑容。

李锡科看着她不自然的表情,将咽喉中的那口气咽了下去。

“嗯。”

沈剑敏将手缓缓抬起,将士们看见这个动作后都站了起来,雪花在肩膀上逐渐积累出薄薄一层,大家也不晃动身体将其甩落,只是静静地等待着命令,不知道是否正确的命令…

陆夕云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突然桀声大笑,像是发现了什么荒唐事,沈剑敏的突然出现似乎让他猝不及防。

“是在想‘她为什么还活着’吗?”

“不,不!”

沈剑敏灵动的眼睛中多了些愤怒,但她是一名将军,将军不能感情用事,必须套出更多的情报。

“那你在想什么?”

“我只是觉得你可怜。”

“为什么要做这些事,是因为你体内的傲慢吗?”

傲慢?

李锡科愣了一下,他又回想起了徐道义身体中的愤怒恶魔。

陆夕云止住了笑声,用冰冷的语气回道:

“是又如何?”

“呼…”

沈剑敏长出了一口气,身体竟止不住地发抖。

“严武城主呢?”

“被我杀了,还扔到了峡谷里,你要去找他吗?”

事到如今,他也不怎么掩盖了,虽然不确信远处的士兵能否听到,但只要杀了周围的这些人就好了,谁敢不从就杀了谁,只有这样计划才能不被耽搁。

士兵只遵命于令牌,或者说是安武侯。

那就好办了,上次没解决掉的人现在来找死,自己是要帮这个忙的。

金之气息在陆夕云周围开始汇聚,他拔出长刀指向沈剑敏。

“丫头,来吧。”

“公子,这里暂时交给我。”

沈剑敏将两只匕首在手中轻轻转动,之前和白熊的战斗并没有使她身体疲惫。

李锡科点了点头,对他来说现在先将受伤的三人安顿好治疗一番才是第一要务。

“小心。”

“嗯。”

李锡科抱着火煌向后方跃去,雷鸟雪兔则是互相搀扶着一步一步慢慢走着。

“你应该清楚我的实力,与我为敌,现在有这个胆量吗?”

陆夕云扬起嘴角,似乎对他来说战斗还未开始就已经结束。

“哼,傲慢。”

沈剑敏收回向着李锡科的目光,眼神凛厉起来。

二人之间的气氛冷到了极点,谁都不想再多说一句话,自然气息被从空气中逐渐抽调出来,匕首和长刀都展现出属于它们的颜色。

“水之刀,第三技,幻昼。”

沈剑敏率先发起了进攻,六个分身凭空而出,她们由从匕首中流出的水之气息幻化而成,在眨眼间就与本体样貌丝毫不差,能达到以假乱真的效果。

“水之刀,第四技,灵息。”

时间仿佛一下子走得缓慢起来,一片雪花从沈剑敏耳边擦过,因为碰撞而支离破碎,那些碎片在她的视野里都能看清。

但沈剑敏本身并没有被影响,七道蓝光散发着寒意从不同的方向穿入陆夕云身体中,在被放慢的空间里,金刀才正在缓缓抬起。

“破。”

以陆夕云为中心的空间开始破碎,如同被裂纹布满的镜面,而在那个空间发生的事情却不会改变,六个幻体化为一滩水落在积雪中,因为寒冷逐渐化冰。

双技同出,招招致命。

沈剑敏盯着那个半身弯曲但双脚仍牢牢支撑地面的男人,她的凛厉的眼神没有改变,反而更加凶狠。

因为她看见了弯起的眼角。

“哼哼哼,你这几年在干什么,怎么还是这种水平?”

陆夕云四肢猛地抖动了一下,然后迅速抬起胸膛,他身体没有任何异样,只是羽衣被划开几个口子。

那两个配合堪称绝妙的招式所造成的伤害,对陆夕云来说不痛不痒。

“渍。”

陆夕云将刀一挥,认真了起来。

“给了机会,你不中用,接下来那个空间我将不可能再中一次。”

他长出了一口气,下沉身体,刀柄横在眼前,金之气息在刀上开始汇聚。

“金之刀,第六技,虎奔仙流!”

……

李锡科将“安武”令牌拿出来给那个身形魁梧的将军看了一下,然后轻放下火煌。

“参见安武侯使。”

那位将军将要下跪却被他一手打住。

“不用了将军,你们不是城墙,是有血有肉的人类。”

“对不住了,军令难为,哪怕是叫我们去送命,那也只能去,这是规定。”

李锡科没有回话,他不怪这些将士,只恨自己不能保护好同伴,金色斑纹亮起,“通天印”缓缓向火煌身体输送着气息。

“大哥…”

李锡科转头看向雷鸟雪兔,眼珠暗了一下。

他又将手依次贴到二人的额头。

雷鸟雪兔全身放松了下来,沐浴在温暖之中,他们受损的肌肉开始恢复活力,口中吐出阵阵白雾。

“好了。”

李锡科将手一挥,一片泛着淡红色的雾气迅速布满了整个军队,那些因为寒冷而脸色发白的士兵暗暗出了一口气。

雪花不再在将士们的肩上积累,而是在接触到淡红雾气的一瞬间就融化成水,被狂风带着朝更远的地方飞去。

狂风吹不散这种带着力量的气息。

【这样做身体会承受不了的。】

“就当是为我的幼稚买单。”

【你又何必呢?】

“犯错要接受惩罚,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火煌身体微微颤动了一下,眼睛缓缓睁开,她盯着李锡科愣了一下,旋即弯起嘴角。

“我又被主人救了一次。”

李锡科轻笑。

……

陆夕云周围汇聚出大小不一的金色光点,他猛地将刀刺出。

在刺进的短暂过程中光点飞快地涌入金刀,终于在刀身定格的一瞬间冲击而出,塑型为庞大的灵体。

灵体为虎,气势汹汹,积雪被被那强有力的气息流动带得飞起,为金虎又披上了一层雪白绒衣。

“你已经到达无上境界的巅峰了吗?”

沈剑敏眼珠微微抖动,她将双臂弯曲在胸前,以一只脚为圆心屈膝摆腿,在积雪中划出一道圆弧。

“水之刀,第二技,月轮。”

两把匕首,一把露出蓝色气旋,一把露出白色气旋,气旋融合,蓝白相间的半轮皎月化为屏障挡在沈剑敏面前。

白虎袭月,月溃而散。

沈剑敏被气旋正正击中,强烈的余波将她甩向,一时间难以停住。

嗖嗖嗖。

一道红光又朝沈剑敏飞来,只不过这次目标是她的身后。

“这…是。”

李锡科瞬间移动到空中,他一手抓住“梓滢”,另一只手将沈剑敏用力搂住,二人缓缓停了下来,悬浮在空中。

“没事吧,我来晚了。”

沈剑敏紧咬牙关捂住胸口,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让我来。”

斑纹再次闪起,气息缓缓进入沈剑敏的身体,只不过这次亮光似乎弱了许多。

【你在做什么,这样调动体内灵气不要命了吗?!】

“可以吸收自然气息,应该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何在升交给你的并不是完整的“通天印”,你以为你可以像徐道勇那样吸收吗?】

“那也至少能将一部分自然气息转化,沈将军现在很难受。”

【我怎么摊上你这么个胡来的宿主。】

“肯定是因为你也爱胡来。”

沈剑敏恢复了一些,她赶忙看向李锡科。

“公子,你这样做…”

李锡科将食指轻轻放在她的嘴唇上,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有好多人都说我爱胡来,有可能吧,但改不了了。”

沈剑敏忽然推开李锡科。

“你快带着那三个人走,他们看起来对你很重要,陆夕云已经到达了无上境界的巅峰,我们不是他的对手,回去禀报殿下…”

一道金光从地面向二人袭去,李锡科立刻展开气息屏障防御。

爆炸声响彻天际,陆夕云缓缓飞起,彻骨的笑声在空中回荡。

“走?你们一个人都走不了!”

金之气息六段,无上境界巅峰。

“‘十月将’中最强的就是他吗?”

李锡科看向沈剑敏,右手将“梓滢”握得更紧。

从地面袭来的金弧被防御气障完全抵消,二人并没什么大碍,但是李锡科自己清楚,那个招式的力道很轻,像是随手一挥。

“不是,‘十月将’并没有按实力论高下,我们之间没有怎么战斗过,但是我能感觉来其他人气息的强弱。”

沈剑敏顿了一下,又说道:

“在我看来,应该是感月将李子胥最强,为天陇境界巅峰,其次为肃月将徐道义,天陇境界,剩下的人都处于无上境界,各有千秋。”

“徐将军原来这么厉害…”

李锡科小声嘀咕,若有所思。

【你忘了他从小就是天才了吗,而且打破限制后能在短时间里连续释放高阶火之刀法,这种能力对现在的你来说还不能完全掌握,需要时间的积累。】

“当时注意力都在‘干天流轮’上,没有别的精力了。”

忽然轻轻的一掌拍在他的肩上。

“公子真的不走吗?我打破限制应该可以撑住一段时间。”

沈剑敏柔声说道,没有了刚才的激愤。

你应该也很害怕吧,眼珠都在晃动了。一开始叫我带着同伴走是本能反应,而现在叫我走又不愿意让我走,真是个纠结的姑娘。

李锡科摇了摇头。

“如果现在逃走,我自己都瞧不上自己。”

“公子…”

【她其实希望你留下来。】

“我知道,所以我不会走。”

李锡科眼眸深邃。

“真是感人啊。”

陆夕云冷冷说道。

“不过是无上境界巅峰就让你如此自大了吗?”

李锡科看向那个衣裳光鲜亮丽,内心却无比恶毒的男人,他将一只手藏于羽衣之中,“通天印”一闪一闪。

得争取些时间来吸收自然气息。

“明明都已经成为‘十月将’之一,位居高位,寒墟军队尽数为你所用,为什么还要做叛国的事情,落尘国能给你什么?”

陆夕云收起了笑容,将金刀归鞘。

“哼,你懂什么?”

他从怀中缓缓取出一本纸面发黄的书,因为页脚已经皱起,显得厚了许多,看得出是经常在翻动。

“这是什么?”

“乱之书。”

陆夕云微眯眼睛盯着那本书,表情发生着微妙的变化。

李锡科转头看了看沈剑敏。她眉头抬起,小嘴微张,似乎也是第一次听到这么个奇怪的书名。

“阿然,你知道吗?”

【不知道。】

“你不是全能全知吗?”

【嗯?!你在说什么鬼话,我不是早就说过了吗?并不是所有的事情我都了解。】

“你看你急了,急了。”

【我**】

他懒得和阿然继续拌嘴,将意识收了回来。

每次与阿然进行意识交流的时候现实世界就仿佛静止了一般,等到意识收回的瞬间时间才开始继续流动,所以与阿然的对话并不会影响现实。

陆夕云哼笑了一声。

“只有我才能接触到这片大陆的真相,你们不过是寄生虫罢了。”

他轻轻将“乱之书”翻开一页,用严肃的语气缓缓读道:

“世界起源于混沌,将终结于安逸。

上古之始,一柄巨斧劈开混沌,注入气息。万物得以复苏,卑贱之人幸存于世。

后有九兽,生于气息,参天而长,每逢乱世,破雾奔出,重罚苍生。

后有七魔,傲慢偏见,嫉妒愤恨,暴怒杀戮,懒惰糜烂,贪婪无厌,暴食充实,色欲堕落。

七魔共存于人心,施罪于苍生。

此为乱之始,此为乱之书。”

陆夕云停了下来,没有再读。

狂风的呼啸声不断回响,刺激着每个人的耳膜。

李锡科想要说些什么,但又无从说起。他的脑海里不断闪过熟悉的片段,有愤怒恶魔,有白熊王,有九尾狐,这些经历过的事情仿佛串联了起来。

一股不安的情绪在心中酝酿,自己究竟乱入了怎样恐怖的计划当中?

这究竟是什么?

【那本书究竟是谁留下来的?】

“你在胡说些什么?”

清爽的声音激醒了李锡科,他看着沈剑敏毫无波澜的表情出了奇。

她不惊讶吗?

不是沈剑敏不惊讶,而是她不想被这种莫须有的东西扰乱心智。

“胡说?这才是你这种人为什么平凡的原因,你们对于这个世界的真理毫无追求,只是苟活着罢了。”

陆夕云将“乱之书”又塞入怀中,他只读了一页,后面的内容似乎并不想提及。

“哼,真理?真理就是让你为了一己之私伤害别人吗?”

沈剑敏将陆夕云的一番话抛去脑后,眼神一下子变得冰冷起来。

“你知道我要做什么吗?!”

陆夕云忽然愤怒起来,他的身体开始颤抖,眼球中布满血丝。

“我要将这个国家改变,不,我要将整个大陆改变,为了这个目标,死多少人都无所谓,我以为李成安能够懂我,但他也是个碌碌小人,什么‘十月将’,什么和平,什么命运,我都不在乎!我要的是力量,能够突破极限的力量,能够改变大陆的力量!”

他癫狂起来,仿佛已经丧失了理智。

“可笑,你这种人什么都改变不了,如果有人能够改变一切,那也不会是你。”

“放肆!”

陆夕云将金刀猛地挥出,远强于上一击的气旋迅速朝沈剑敏袭去。

“渍。”

水之刀,第五技,星耀。

蓝色气旋与金色气旋相撞,爆发出强大的力量,空间甚至都为此扭曲。

【你还愣着干什么!】

李锡科忽然反应过来。

“火之刀,新四技,境卦四象!”

“通天印”吸收的自然气息终于到达了极限,斑纹暗了下去。

红环向四周扩大,如同平静的水面激起一丝波澜,八卦之印缓缓出现在红环中。

乾(☰)

坤(☷)

震(☳)

巽(☴)

坎(☵)

離(☲)

艮(☶)

兌(☱)

从一开始的若隐若现,到后来发出夺目的光芒。

“境卦四象”将两道气旋拉扯吸收,金水气息向其涌入,不过一会儿,天地之间恢复了平静,只有风雪照旧。

李锡科向沈剑敏说道:

“不好意思,我失神了。”

陆夕云捂住脑袋不停惨叫,一种令人不安的气息从他的身体中散出。

“是傲慢,它想要占据陆夕云的身体。”

沈剑敏突然说道,她全身鼓起力量准备着下一个刀法。

“水之刀,第六技,归心。”

如海水翻滚般的蓝色雾气朝陆夕云涌去,瞬间淹没了他。

“散。”

那些蓝色雾气在一瞬间仿佛蒸发了一般,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怎么了?”

李锡科不解。

【就这?】

沈剑敏微微出了一口气。

“你想的没错,这招没有任何杀伤力。”

她的语气中略带着些无奈意味。

“那?”

“这不是真正的水之刀第六技。”

五大气息都有专属技能,传承的功法永恒不变,李锡科一直都记得这个。

“难道…”

你也是融合怪?

他还没有傻到将后面的话说出来,点到为止,算是试探。

“是我的自创刀法。”

“不是不能擅自修改功法吗?”

李锡科小心翼翼的问道,但是他的表情似乎有一点高兴,浓厚的白雾从口中不停吐出。

“我犯了禁忌。”

沈剑敏倒也很坦白。

李锡科还想再问点什么,忽然感觉刚才那种不安的气息逐渐消失。

陆夕云不再癫狂,他平静地悬浮在空中,金刀上的光泽忽隐忽现。

“为什么要这样做?”

“希望你不要搞错,我不是为了救你,而是不想让那个恶魔重现人间。”

沈剑敏眼神依旧尖锐,真是一个“冰美人”,但对李锡科还是能够温柔点。

这算是他的特权。

“多管闲事,不用你插手我也能控制住它。”

“你能这样想最好不过。”

沈剑敏收起一把匕首,将李锡科的左手紧紧握住。

“沈将军?”

“嘘,别说话。”

【她想要给你传输部分记忆。】

“那也不用十指相扣吧。”

【有这种美人牵着手,你就偷着乐吧,事还挺多。】

“我可是正人君子。”

【……】

李锡科隐隐感觉一股清凉的气息涌入身体,由下而上渗入大脑。

这不是意识连接,他用余光看向沈剑敏。

“你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有时间再慢慢告诉公子。”

各种画面在李锡科脑海不停切换,他的瞳孔逐渐缩小。

……

永和二十六年,雀城,安武侯府。

“这是新任月将,继承‘涩’之名。”

安武侯淡淡说道,旁边站着面戴白巾的沈剑敏。

“是!”

日落西山,众人散去。

“切,什么人都能成为月将了吗?”

陆夕云狠狠啐了一口,他正朝郊外走去,似乎是练武场的方向。

“你就是殿下所说的闭月将陆夕云吗?可别太小看我。”

沈剑敏跟在后面幽幽说道。

忽然间一道金光朝她袭来。

当…

匕首完美地防御住了这果断的一击。

“月将之间不允许战斗,我记得应该有这一条规定。”

金刀归鞘,陆夕云回身继续走着,只不过步伐有些凌乱。

从刚才的一击中他已经试探出了新晋“涩月将”的实力。

很强。

为什么这么年轻的女子竟已经到达了无上境界?凭什么…

二人就这样走着,不到一会儿就到了练武场,今天是安武侯亲自参加的一场比试,与闭月将陆夕云之间的比试。

一般来说,安武侯参加比试的时候不允许有无关人员在场,但这是沈剑敏的特权,因为安武侯已经答应了她的请求。

自己成为新一任“涩月将”,而安武侯则为她偷改功法的事情保密。

诺大的练武场只有三个人,显得清净了许多。

沈剑敏离即将爆发战斗的二人很远,以免被余波波及。

陆夕云似乎说了一些话,嘴唇一张一合,但安武侯摇了摇头。

“是什么事情没谈好吗?”

她无聊的胡思乱想。

在沈剑敏看来,这场战斗应该会持续很久,虽然没有见识过安武侯的实力,但也能感受到那一股强大的气场。

气息开始在场内汇聚,战斗一触即发。

砰,咚,啪。

几乎一瞬间里,战斗就已经结束,陆夕云倒在了砸出的石坑里,失去了生命特征,血液不停流出,浓重地血腥味在空中弥漫。

“发生了什么?”

沈剑敏愣住了,明明安武侯还没有怎么使用气息,怎么就结束了?

她只看到黑影连续穿梭了三次,陆夕云就从地上到空中,再从空中猛地砸向地面。

仅凭体术吗?不对啊,最后一招的时候她已经看到陆夕云打开了防御屏障,怎么会被瞬间击破,肉身真的可以将气息屏障击破吗?

要真是这样,那可以称为怪物了…

她已经顾不上思考了,抽出匕首迅速向安武侯冲去。

怎么可以对人命如此戏弄,这只不过是一场比试罢了,更何况还是他的月将。

“淡定。”

安武侯轻轻用手指在空中一点,沈剑敏瞬间就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径直摔倒,体内气息变得紊乱起来。

“怎么回事?”

“本侯没必要向你解释。”

说完安武侯就转身离去。

“今天你所看到的一切不要告诉任何人,这是条件。”

“等一下…”

沈剑敏什么都没有搞明白,告诉别人什么?

她站起来缓缓走向石坑中的陆夕云,因为他面目朝下,一时间难以确定是否已经死亡。

但沈剑敏又不敢乱动,有些不知所措,也有些害怕。

难道上一任“涩月将”是死在他的手里了?

想到这里沈剑敏打了个寒颤。

“母亲大人,我该怎么办呢?”

“你在哪里伤感什么。”

沈剑敏猛地瞪大了眼睛,她无法相信在这样规模的出血量面前还会有人能说出话来。

但现实让她不得不相信。

只见陆夕云缓缓站起,伤口已经愈合完毕,他拔出金刀轻轻一挥,那些流出的血液就已经消失不见。

沈剑敏一下瘫坐在地上,双眼呆滞。

“记住他给你说的话,今天见到的任何事情都不要外传,否则会莫名其妙死掉。”

陆夕云踉跄着朝练武场外走去。

沈剑敏忽然想起母亲曾经给自己讲过一个恐怖的故事。

在这片大陆上,有无数的家族盘根错节,但只有一个是最特别的,他们啖肉饮血,永生不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