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当年明月在

凌奇拖着疲惫的身子回了四合院,血一滴一滴的落在地上,他终究是坚持不住,一头倒在院子里,眼睛迷迷糊糊的,似乎有一个女人向他走来,下一刻他便感觉整个人被抱了起来。

凌奇昏昏沉沉的睡着,在黑暗中似乎听到一个女子的婉叹:“老是打打杀杀,迟早落下一身病痛。"

数日后,凌奇才醒来,他呆呆的自床上爬起,手臂以及胸膛都捆着纱布。心想应是三娘把他抱回屋的。

房间挺简陋的,并没有多余的装饰,简单的书架上满满的古籍,一张八仙桌上摆着茶杯与茶壶,房内缭绕着清香。

突然肚子传来咕咕声,凌奇苦笑着站起来,慢慢走到桌前坐下,外边的三娘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阳春面进来,见凌奇已苏醒,不由得高兴,问道:“前些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怎得受这么重的伤?"

三娘将面放到凌奇面前,眼睛不眨的盯着他。三娘可知道已凌奇现在的功力决计不在她之下,按理说少有人能伤他。

凌奇不敢隐瞒,将自己与李宁远的交锋以及怒杀千面妖的过程讲了一遍,说得绘声绘色,三娘饶是知道凌奇没事也吓出一身冷汗,不禁道:“难怪今日的城墙与街道上都贴满了你的画像,我瞧得有七八分相似便猜到你惹了大麻烦。"

凌奇道:“李宁远早就不是东厂的密探了,为何能驱使锦衣卫?"

三娘哼了一声道:“他充其量就是别人养的一条狗,二十多年前他便不是东厂的人了,似乎加入了一些稀奇古怪的邪教。当年他找上我,要求我与他一道入邪教,我当然不肯,便与他来了一场恶斗,不料武功并不胜他,幸好你父亲路过出手相助才免遭毒手。"说到这,三娘似乎回忆起什么美好的事,竟是笑了出来。凌奇暗暗观察,心想干娘与爹绝对有过什么儿女私情。不过听到邪教二字,凌奇疑惑道:“什么势力这么厉害能让李宁远都甘愿卖命?难不成比得过朝廷?"

三娘神情肃然,道:“我也不曾知晓,邪教似乎从西域而来,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也不知图的当是什么。你父亲曾说这股势力可能会动摇大明社稷,也不知是不是西方国度的人。"

凌奇一怔,一想到行军大战就想到大漠的巴特尔,也不想理会什么国事,话锋一转道:“那姓胡的狗东西逃去哪了?"他口中所说的自然是金钱帮的副帮主胡狼。

这些天来虽然金钱帮已彻底瓦解,而且胡狼一家也被三娘亲手灭门,但胡狼却跑了,凌奇此刻仇恨涌上心头,月儿就是因为他才是死的。

一想到月儿,他心中一痛,那个与他萍水相逢却爱得深入骨髓的女孩,如今人鬼殊途....

每每想起,凌奇便觉得人生失去了活着的意义,对世间的一切都觉得索然无味,心中只有想死的念头,恨不得与世长辞,去阴间的黄泉路上,寻找他一生所爱之人。

可凌奇现在还不能死,他的父亲还未找到,月儿的仇还没报,他坚决不能死。

有一句话说的好,当一个人失去活着的信念时,能让他继续活下去的便是恨或者爱。

三娘叹了一口气,知他报仇心切,道:“天大地大的你上哪找他?不过据我买通的官兵回报,说有条胡须大汉向着去江南的路走了。"

“江南吗?呵呵…"凌奇冷冷一笑,拳头倏地攥紧,捏得啪啪作响。

.........

第二天,凌奇回到了城隍庙后面的那家小草屋,屋内的梁父疯疯癫癫的抓蜻蜓,只是他断了一条腿走路不方便,一名年轻的少年扶着梁父。

梁父现在是彻底的疯了,他原先的精神就有问题,虽然后来康复些许,但梁月的死对他打击太大,一个抽搐便疯了,连京城最好的大夫看了也是一个劲的摇头。且生活不能自理,凌奇特地雇了一个年轻的少年来照顾梁父的日常生活。

凌奇一个闪身,手臂闪电般伸出,以两根手指夹住到处飞的蜻蜓,而后递给目光呆滞的梁父,轻声道:“伯父..."

梁父呆呆地看着手里的蜻蜓,一个劲的傻笑,嘴一张竟是要把蜻蜓给吃了,凌奇一手夺过,心中又是心痛又是心酸:“伯父这个真的不能吃啊!"

梁父没吃着蜻蜓,竟是哇哇大哭起来,老泪纵横,两眼一翻晕了过去,那少年赶紧扶住,与凌奇一道进了草屋。

把梁父抱上床后,那少年细心的为他盖好被子,凌奇心中欣慰,对少年道:“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唇红齿白,约莫十八岁,见凌奇问他便答道:“小的叫林坤。"

凌奇从怀里掏出三百两塞到林坤手里,认真地道:“林兄,我伯父就交由你照顾了,我不在的日子劳烦您了。"

林坤郑重接过,连连点头:“我会照顾好老先生的。"他眼里透露着朴实人家该有的诚实,凌奇对他颇为满意,心想以后梁父有个厚道人家照顾也是极好的。

傍晚来临,夕阳西下,凌奇走向草屋外的溪边,这溪边有着一座孤立的坟墓,是梁月的,这溪边是他们两人定情的地方,凌奇便将她葬在此处。

“月儿,我要离开一段时间了。"凌奇呆呆的摸着墓碑上的刻字,眼里含泪道:“我这辈子最对不起的就是你和伯父,如果你不认识我多好?你能好好的活在世上,不必跟我牵连上关系,也就不会死了!是我害你的啊!"说到他已泣不成声,跪在坟前抱头痛哭。

在这一刻他才明白娘亲对自己说的一番话,不要轻易的对人许下诺言,一个不经意的承诺可能会就此害了别人的一生。

忽地,一道大风吹来,一条红稠盖头飘过,准确的盖在了墓碑上,凌奇抬起头,不禁失神落魄,草屋里的梁父拄着拐杖跑来,指着墓碑上的红稠盖头哈哈大笑:“我的宝藏!"

梁父直接坐在地上,自言自语地道:“这里是我的宝藏,这里是我的宝藏,我不允许有人来!"他说着抬起头看着凌奇,凶光毕露:“走开!不许你来这,这里是我埋宝藏的地方。"

凌奇一怔,没想到梁父将月儿的坟墓当成自己的宝藏,心中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忽地瞥见墓碑上的红稠盖头,一把握住梁父的手臂,问道:“这盖头你从哪来的?"

梁父转着眼珠子想了想,瓮声瓮气地道:“我好像忘记了?到底哪来的呢?哦是了!是我女儿的,她好像跟我说过要嫁给一个姓凌的情郎,啊!是了!"他因为记起来而高兴的手舞足蹈。

凌奇如遭电击,不禁回忆起了月儿当时说过的话:“你会找别的女人吗?"当时的凌奇是调侃的的说:如果你离开我,我就找好多好多的女人,然后每天来气你!"

两行热泪落下,凌奇颤声道:“月儿....原来你担心我不要你所以事先准备了红稠盖头,想着我跟你大婚后便不会再抛弃你....月儿你好傻,我凌奇岂是那种拈花惹草之徒?你走了,这世上再也没有女人有资格让我掀起她的红盖头,我今日发誓,今生再不娶妻!"说完,他目光落在墓碑上盖着的红稠盖头,忽地想到刚刚那阵大风,这盖头飞到哪不好偏偏盖在墓碑上?难不成冥冥之中是月儿在操控着一切?想到此凌奇狂喜,跪在地上磕了一个头,自言自语地道:“对,月儿这一切是你在操控是不是?虽然你我人鬼殊途,但怎能相忘?你等我,奈何桥上等几年,待我办完事,我便随你而去,此生终不负诺言!"

一连磕了几个头,他颤抖着手以见剑挑起墓碑上的红稠盖头,便如同常人大婚洞房时的掀盖头仪式。

凌奇哈哈大笑,梁父神志不清的嘀咕道:“呀!我明明有个女儿的啊!她到哪去了?"

梁父虽因梁月之死而疯,大夫曾说药石无灵,但这些日子接连的触景伤怀下,竟已慢慢记起一些零碎的的记忆,按此下去,清醒的日子指日可待。凌奇心想岳父大人若是有一天想起了一切,恐怕会更伤心吧?女儿死了,一个人孤家寡人,还不如就这么疯疯癫癫的活下去。

凌奇对梁父道:“你知道你女儿叫什么吗?"

“好...好像叫月儿....月儿..."梁父口齿不清,模模糊糊间可以听明白。

凌奇叹了口气,道:“你总有一天会记起一切的,这是这个速度不知何年何月啊?"梁父年近古稀,便是记忆慢慢恢复估计也需要很久的时间,想到此,凌奇一咬牙,对梁父道:“我们玩个游戏好不好?"

“玩什么?"梁父脑袋慢了半拍。

凌奇道:“我念一个绕口令,你照着记,以后每天就念上几遍,不许记错,怎么样?"梁父傻乎乎地道:“那你说吧,我听着呢!"

凌奇张嘴便将长生经的上卷内容念了一遍,梁父摇头晃脑的听着,也不知有没有记住。当念完后,凌奇有些紧张的对他说:“你记住了吗?"

凌奇的用意是补偿对梁月的过失,这一切均为他的原因才连累了他们,一部长生经自然远远无法偿还,他只希望有一天梁父在有生之年能清醒然后练长生经,算是为他续命吧。

梁父浑身脏兮兮的,坐在地上突然念叨起长生经上的经文,竟是朗朗上口无一错别,只是顺序被打乱了,让凌奇惊讶万分,心想梁父如今精神失常,心智也就二三岁的孩童般,以前的往事全忘得一干二净,现在脑袋空空的自然是记忆力极高,怪不得娘亲说过小时候读过老了都很难忘记,原来是这般道理。

凌奇问道:“为什么你跟我背的顺序不一样?"

梁父疯疯癫癫的左看右看,偷偷说道:“这是我们俩玩的游戏,哪能让别人知道呢?"

凌奇倒吸一口凉气,心中喜不自胜,要是如此这般的话长生经便不会外传了,梁父虽疯疯癫癫可能不小心念出来,但他完全是打乱顺序,要是会武功的人可能会当成武功秘诀,但倘若逆着练的只怕会全身精血枯竭而死。心中大定,对梁父道:“那你还能记住原来的顺序吗?"

“当然,不会忘的,不过这不好玩,我要捉蜻蜓、捉蜻蜓!"

“先别管好不好玩,记住刚刚我念的就行,倘若我回来时你还得背给我听。"

凌奇大喜过望,将墓碑上的红稠盖头收入怀中,深深地凝视了一眼墓碑,心想此次离去不知何时才能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