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渊亭,你何必要这样做,我们明明一年前就已经签了离婚协议,为什么要委屈自己去替我做这些?”凌昕此刻的震惊并不亚于陆羲,言渊亭应该早就回了美国,他突然插手这件事,让她措手不及。
这声明看似解决了她和陆羲的困境,可实际上却把两人推得更远了。凌昕从未质疑言渊亭的动机,可他的出现确确实实让本就尴尬得局势更加混乱了起来。
“他真的能保护好你吗?我真的能放心吗?你知道,在我看到那些人把各种非议加到你的身上,有多心疼吗?从你被曝光的那一天起,我就一直在等,等他出手保护你,可是我什么都没有等到,只能眼睁睁看着舆论越来越针对你。我愿意放手是因为我以为你会过得更好,如果不是,那我的放手又有什么意义?”
“不是的,他只是在等一个合适的机会。”
“等什么机会,恐怕不是‘合适’的机会,而是一个最有利于他事业的机会吧。他又能做什么,说照片里的是别人?只怕这个‘别人’也是精心挑选自带话题的人吧。然后你呢,甩了你,还是把你藏起来,做他见不得光的情人,看着他和别人秀恩爱?或者他承认照片里的人是你,然后呢,让你和他一起被骂,退出演艺圈?他如果真的这么做了,我也许会佩服他,可是他愿意吗,即使他愿意,他背后的公司和团队愿意吗?他做不到,那我只好用我的方式来保护你。”
凌昕突然觉得无力反驳,她心里知道陆羲不像言渊亭说得那样,可也知道他说得每个字都是事实。如果今天换了言渊亭是陆羲,他未必就能作出更好的选择,只是言渊亭素来喜欢掌握主动权,只做有十足把握的事,所以他的生命里从来没有任何事情失去过控制,他唯一的意外,大约就是凌昕了吧。
沉默片刻,言渊亭听到凌昕有些疲惫的声音:“言渊亭,你是圣母吗?你不会委屈吗?”
“从前我就说过,只要你想走,我就放你走,只要是你想要的我都可以。”
“可你也说过,只要我走了,我们就此生不见,不要再有交集。”
言渊亭一时语塞,良久,他深吸了一口气:“凌昕,我是个人啊,有感情会自私的人,是,你放弃了我,离开了我,我的尊严不允许我回头,可我控制不了自己的想法,它常常跑出来告诉我,也许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有一天你会后悔。你离开的这一年里,哪怕只是想着这万分之一你会回到我身边的可能,也能让我高兴上好久。”
“你知道我要多努力才能克制住自己不联系你,回国见你的两次,我拼命地装淡然、装风度,我以为我可以,你不和我回美国,你说你找到了你的梦,你知道我的心有多痛吗?那天我一早就在机场等,就算知道你出现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我还是等,等到原定的那班飞机飞走,等到你和他的照片被po在网上。”
“明明那个该抱着你的人是我啊,明明原来,你那样依恋的人,是我啊。我看到那些网友都在猜照片里的女人是谁,是不是他的女朋友,我多想告诉他们,不是的,那是我的女孩儿,是我的妻子,是和我从校园走到婚姻的人。”
“可是不是了,不再是我的了。你知道我有多疼吗?老婆,我疼的时候,你还会疼吗?”
老婆——凌昕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言渊亭这样叫她,刚刚听他喊的那一瞬间,凌昕的心像是有万千根针在扎。从前她总和言渊亭开玩笑,说自己是三心二意、朝秦暮楚的人,言渊亭那时候是怎么回答的,他说他知道她三心二意,他说他会努力让装着他的那颗心跳动得更久些。
可她除了抱歉,什么都给不了他了。写着言渊亭名字的那颗心留在了她前27年的生命里,往后她不知道,可现在,让她鲜活的只有陆羲罢了。
言渊亭满心疲惫,他想起那日和丁见易的对话——
“我不懂,事实上,我和凌昕的离婚手续已经办妥了,况且我们的离婚协议早在一年前就已经签好了,只要把这些公布出去,未必就不会得到舆论的谅解,他怎么会听你的?又何苦这么大费周章。”
“你还不明白吗,陆羲从头到尾要的就不是澄清真相或是洗脱污名,他要的是把凌昕从这件事里完完全全地摘出来,要她干干净净,只有祝福没有质疑,从这点看,你们两个倒是殊途同归。”
言渊亭默然,他未曾想过,有一天他和他这个从未见过面的情敌竟会这样产生交集。既然如此,他成全他。
言渊亭很快整理了自己的情绪,结束了这个电话:“凌昕,这是我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了,以后,我们就当陌生人了吧,如果、如果有一天,你发现这不是你想要的,你后悔了,想回来,我也不会在了。”
凌昕放下手机,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良久,她抬头,看到陆羲站在书房门口。她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回来的,也不知道他在那里站了多久,两个人就这么互相看着,谁也没有说话,谁也没有靠近。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凌昕率先开了口。
“哥哥。”
“我是不是很贪心?我好像总是错误地估计自己的能力,看到一件珍贵的奢侈品,就以为自己可以拥有。可我从没想过,拥有的背后是历久弥新还是美玉蒙尘。”
“可其实想想,奢侈品毕竟不是必需品,就像我以为我不能离开你,仔细想想又有什么呢。有一天你可能会发现,爱情会消失,那时候也许你会惊诧甚至于后悔,当时竟因着一腔无处安放的固执,放弃了许多更珍贵的东西。”
“我以前很喜欢读梭罗的《瓦尔登湖》,那是我最喜欢的一本书,我买了几乎所有我能找到的版本,反复地看。我到很后来的时候突然发现,也许在那个时候我就被他影响了,以至于我后来的很多想法和选择,都带着他的影子。”
凌昕一边说,眼泪滴答滴答地掉落下来。她从来不知道,眼泪真的可以像书里写着的那样,像断了线的珠子,左右就是停不下来。
陆羲疾步走了过来,蹲在凌昕身前,一点一点替她擦着眼泪。
“哥哥——”陆羲抬手阻止了凌昕继续要说的话。
“好。”
凌昕努力勾起嘴角,想弯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却哭得更凶了。
她知道他懂,他也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