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西峦整整待了半个月,也没能成功将人一起带回,殷祈的心情是极度不爽的。
就连坐在一匹极品骏马上,他的骑行速度也是慢腾腾的,像是打不起精神来的样子,意志看着有些消沉。
他并不是不爽林洛然中途改变主意不愿跟他走。
而是不爽自己之前,为什么没有坚持住守身如玉。
半个月前那一天,林洛然背对着他坐在秋千上时说的那些话,其实他都听到了。
一生一世一双人?
如此美好,只属于彼此的爱情,又有谁不想拥有呢。
可是,他作为帝王,有各方面的压力存在,很多事情需要去权衡过了才能决定可不可以做。
譬如若是身为帝王,后宫里却只有一个女人,无法更多地延绵子嗣,朝堂上各种反对的声音一定非常大,甚至民间也会有各种躁动。
如果林洛然实在是介意他后宫已有女人,那么他就……
殷祈忽然像是想清楚了一般,俊美的脸变得坚毅,“驾”的一声,骑下的骏马便开始飞奔起来。
身后的几位侍内高手连忙跟上。
些许时日后,东越国。
皇后听闻皇上是一个人回来的,预想之中会跟他一起回宫的女人并没有出现,皇后便一扫整个月藏于心中的阴霾,开始心情美丽地养胎。
一个月没有处理朝政,殷祈一回到宫里就立即进入了忙碌状态。
几天后的夜里,殷祈还在殿内批阅奏折,神情无比认真。
一个相貌年轻好看的公公放轻手脚推门而入,手里还端着一个炖盅,然后在殷祈的眼神示意下,将它摆在了另一边的桌子上。
小瓶子看了看这位年轻帝王的脸色,小心翼翼开口道:“皇上,太后娘娘还是坚持想要见您。”
殷祈略微想了想,最终冷冷淡淡说道:“行吧,明日早朝之后,朕自会去见她。”
自打他回宫之后,太后就每天都让人来说想要见他。
现如今他事务已经忙完得差不多,也抽得出时间去与她见见了。
他倒要看看,事到如今,母子情分已尽,她还想要对他说些什么。
“是,皇上。”小瓶子暗暗松了口气。
伴君如伴虎,即便他帮皇上做了事,可若是惹怒了皇上,也不会有免死金牌加身的。
“小瓶子。”殷祈突然出声道,一双漆黑的眸子比这幽深的夜色还要令人不敢探究。
小瓶子一下子来了精神,诚惶诚恐道:“皇上?”
殷祈沉吟半晌,而后开口:“你退下吧,以后不需要来殿前伺候了,回寿康宫去好生看着太后。”
小瓶子便重新回到了寿康宫。
如今整个寿康宫里的宫人,已经彻底大换血了。
太后亲自挑选的那么多好看的宫人里,就只剩下他还能活着待在寿康宫的。
当然,他相信小时子也一定还活着,可也相信她永远也不会出现在这宫里了。
今晚的夜空很黑,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
还一阵又一阵的冷风,吹得人脑门清醒。
小瓶子缩着胳膊,坐在太后寝宫前的台阶上,就像之前每一个守夜的夜晚那样。
唯一不同的是,以后不会有小时子和他一起守夜了。
他也不用再装得呆头呆脑的样子,然后找机会去做皇上让他去做的事情。
其实从一开始,他就是皇上安插在这宫里,来查探太后身上的秘密的。
大概三年前,他不过是个家境贫寒的少年。
他没什么本事,还人善被人欺,他又做不到以怨报怨,更不可能为了银钱去做一些伤天害理之事,便落魄得连父亲病死后也无银钱安葬,不得已卖身葬父。
然而,他又是个有原则的人,不是什么人来买他,他就愿意卖身。
他才不愿意把自己卖给一些狡诈无德小人,以及心术不正、蛮横无理之人。
于是当街被拳打脚踢。
就在他以为自己要被打死的时候,是出宫游玩的皇上救下了他。
“卖身葬父?说一说,你有何本领?”穿着一身便服的皇上忽然问着这话,看样子是在考虑买不买下他。
他想了很久,才不好意思开口答道:“我……我会将人短暂催眠,然后问出催眠之人心中的秘密……”
他并不觉得这是什么本领。
但很惭愧,除此之外,他已经没其他本事了。
而这半吊子的催眠术,还是他觉得神奇,天天跑出去跟一个江湖术士学的。
很可惜他没全部学到手,那个江湖术士就在一个下雪的冬天被冻死了。
实在太惨。
包括他,也惨。
他猜他今后的命运,也会像那个江湖术士一样,在寒冷的冬天被冻死。
“催眠?”皇上思考了很久之后,又问道:“你可愿意跟朕进宫?帮朕做事,可保你荣华无忧,你的父亲也能得到厚葬,但这前提是……”
他马上点头答应了。
于是,净身加护肤保养一年后,他入了宫当太监,又如偿被太后选入了寿康宫。
他的任务,便是找机会催眠太后,问出皇上想知道的东西。
谁知太后是个十分谨慎的人,除了她的陪嫁侍女,从不单独与宫人相处。
以至于入宫快两年,他一直找不到机会出手催眠。
直到太后中风昏迷,要醒不醒之时,他才终于有了机会,当着皇上的面,催眠太后让她把自己心中的秘密说了出来。
这一催眠,不得了了,他知道了个天大的秘密!
皇上竟然不是太后亲生的!
太后竟然是皇上的杀母仇人!
就在他以为自己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情,要被拖出去杀头的时候,皇上却是夸他立了功,提升他当殿前太监。
这次皇上又让他回寿康宫来,应该是心境发生了变化,不太想看到他这个唯一的知情者吧!
小瓶子也不在意。
皇上没有下手杀他,已经是很仁慈的了。
其实他认为在寿康宫里当差更好,即便飞黄腾达的机会不大。
但他的野心也不大啊,好好活着,不被冻死,他便满足了。
在往后很多的年月里,他偶尔还是会在心里假设。
倘若当初他没有谎称他要为了家人得留下来,而是听了小时子的话离开这里,或许……
或许他迟早会被冻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