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家大宅,大槐树下!
刚刚经历了一场悲痛的丧事,这个偌大的院子显得有些冷清。清晨夹着露水与泥土磬香的空气原是给人一种神清气爽的,但在这里,一切都是那样的凄楚,那样的沉重,彷如这个小小的世界,少了一个身影,少了一个叛逆的声音,便也少了一份平平淡淡的温馨!
晨曦洒落,照出了那个在树下略显萧疏的背影,只不过是这几日的时间,胡广济原本微胖的身子仿佛又瘦了一圈。晨风渐起,但他丝毫不觉,就那样无声的站着,像在守候着那个永远逝去的人回归?
“你都这样站了一整夜了,再不回去可真要感冒了!”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关切的声音,胡广济并没有回过头去,他知道来人便是自己的妻子徐文清。
这一夜的时间,徐文清已经不止一次的提醒过他了,只是胡广济觉得,他即使是不站在这个地方,这一个漫长的夜晚,他也是睡不着的!虽然他深深地知道,对于儿子的死,他妻子心中也是十分沉重的,只是妻子的性格一直都是十分坚忍,又或者在这连番几次丧子的悲痛中,连她也都渐渐的有些看透了!
“那天晚上,他就是从那里翻过去的吧!”胡广济伸手向着身前一指,无精打采的问了一句,似乎是心身疲惫到了极致,这一句话,显得那样的无力,那样的心灰意冷!
徐文清微微滞了一下,把手中的外套披上了胡广济的肩膀:“明天我就让李叔把那墙给砌好了!”
“不!”胡广济冷冷道:“让他把这树给砍了!”
“可……可这树是咱家的风水树啊!”徐文清略微讶异了一下,这棵树在胡家的年头可一点都不比她少,她记得刚嫁进胡家时,这棵树就已经有现在的一半大小了。
正所谓五气行乎地中,发而生乎万物!依据风水学的说法,世间万物皆有生气,万物的长势皆受地中气场影响,地有吉气,则种树根深叶茂,掘井水取不尽,福荫人家,则运乘四势,财纳八方!
而事实上也正是如此,钱家势大,院后槐树便势可参天,而胡家德高,眼下这棵大树则枝延覆广!由此可见,胡家这一棵应气而生的风水树,在胡家的地位是何等崇高,便是平常时候,这棵树也是胡广济在亲朋面前津津乐道的话题,如今突然说要砍了,徐文清心下倒是有些不明所以!
胡广济如何不知妻子心中想法,只是现下他迥然一身,那些在别人眼里虚假的繁荣,他早就看得透了,他苦笑一声,自嘲道:“风水树?哼……若是这风水有灵,如何教我胡广济老来丧子,到头来连个送终的人都没有!”
徐文清心知胡广济心中烦闷,也跟着叹息道:“老胡啊,虎子走了我也很难受,但今天的事,我们不是很久以前就已经预见到了吗?前几天都不见你这般模样,怎的今天突然闹起脾气来了?哎……不说了,这都是命啊。天意如此,也是强求不得的”
徐文清轻轻为胡广济拍去身上的露水,此时天已经是完全的破晓了,一轮初升的朝阳犹如血染,把柔弱的光辉洒落在这个落寞的院子!
胡广济悲苦的脸上忽而一沉道:“是啊!一切都是命啊,当年这个孩子一出生,我们就已经料到了有今日一劫,所以这些年来,我瞒着乡亲背地里做了伤天害理的事,摄取亡人精魄,为他炼化了连生锁,以为借此固本培元之法,可以改变他的命数,但终究还是……哎……!”胡广济沉沉叹息,望向那处被粗大树干压垮的半面墙壁,忽而有些迷茫的又问了一声:“文清,你知道这一夜我都在想些什么吗?”
徐文清微微愣了一下,按照常理,他自然是觉得胡广济一夜未眠,多半是思悼儿子所致,但胡广济突然这样一问,心中隐隐还略有所指?
胡广济似乎知道妻子疑惑,不等妻子开口,便又继续说道:“那日寻回虎子的尸身后,我本以为凭借着连生锁最后摄取的本命魂,若是施以招魂之法,还是可以把失散的魂魄找回来的,命魂乃人之根本,只要命魂尚在,便不算生机殒灭,若是能招回他的其余魂魄,还是可以起死回生的,只是他身受重创,日后身子骨难免会比常人弱些,但这些都不打紧,只是……”
胡广济越说越激动,最后连声音也开始哽咽起来,稍作调息,情绪慢慢稳定下来后才又继续说道:“我以前也为一些客死异乡的人做过招魂法事,有一些渔民甚至葬身大海,连尸骨都没有的,只要将他的生前衣物与稻草人穿上,再取一孔明灯写上死者生辰八字,用红色牵魂索系上两头,待涨潮时咏诵招魂启度文,叫他的家属面向大海呼喊死者姓名,尚且还有将亡灵招回的可能,而那一日虎子本命魂尚在,肉身也都完好,但是我却偏偏感觉不到他的灵魂尚在人间,下问阴司也说阴间查无此人记录,你不觉得其中大有古怪吗?”
“这……?”徐文清贝齿轻咬,这几十年来,在胡广济的耳濡目染之下,她对魂灵之事倒也并不陌生,但最近他隐隐的觉得,自胡平阳去世之后,胡广济就变得有些古怪,而事实上也正是如此。本命魂尚在,而阴间阳间俱无此人消息?试问胡广济侍业半生,何曾遇到过这等情况?也难怪他心中苦闷,百思不得其解了!
“一切都是天意啊?”胡广济见妻子久久不能言语,自然知道她心中所想,淡淡说道:“连生锁是世之秽物,向来有健魄固魂之能,以本命魂施招魂法术尚且不能回天,也只能说是天理报应了,佛家素有六道轮回之说,人间并非唯一的空间界,因道不同,使魂灵无法共通,我虽自恃修道多年,但终究是无法逆天越界!”
“啊……你是说……”
“老胡……老胡啊!”这时,一声疾呼,远远地从回廊上传来,胡广济身形未动,心下先知不妙,听那人口气慌乱急切,只怕是遇上什么大事了?
未及多想,夫妇两人同时回头看去,幽静的走廊上两个身影正向这边匆忙跑来,走在前头的领路人是管家李叔,而后面一个中年男子此时明显的气喘吁吁,不时还把单手护住右肋,看上去竟是有些跑不动的模样!
胡广济眉头微微一皱,不等来人行及身前,便已快步迎了上去道:“我说老林啊,这一大早的有什么事这么火急火燎的啊?你先歇会,有什么事咱慢着说。李叔,去给老林倒一杯水!”管家闻言应了一声,便照吩咐朝内堂那边去了。
老林微微点头喘息了一下,但似乎他这次传讯的事不容半点耽搁,只片刻时间,他又苟延喘息的把单手搭在胡广济肩上,用断断续续的语气说道:“今天凌晨,吕……吕大阎让……让人给……给杀了!”
“慢着,你可是说,村东屠户……吕大阎!”胡广济闻言一惊,在盘龙村其实就一个吕大阎,但胡广济还是忍不住确认了一下。老林无力的点了点头道:“就是他了,村长说让我知会一下村里几个管事的,那凶手……很有可能就是鬼娃,他已经差人去找了!你若是得空……就过去一趟!”
胡广济似有所思的应了一声,要知道在盘龙村出了一条命案,那可是非同小可的大事,胡家在村里一直都是望族,有什么事村长都会派人知会一声,而且这次事发有因,隐隐还是因那日胡平阳的葬礼而起?
胡广济越想越觉得不能耽搁片刻,作势便要往内堂走去,但他身子普一动弹,就听得身后老林又促喊了自己一声:“老胡!”
胡广济微滞一下,侧过头应了一声:“什么事?”
“刚才我家添福哭着鼻子回去,说你家虎子的鬼魂跑下山来,现在在钱小满家附近的大树下,你要不要去看一下?”
“什么!!!”
盘龙山,新坟堆前!
胡平阳已经不记得这一路狂奔到底持续了多久,当他疲倦的睁开眼睛的时候,他已经到了那一眼青翠岸然的盘龙山上,那个人依旧挟持着他不断的奔跑着,直到他感到身子突然落到了地上,那人随手把他往地上一抛,他本来伤痕累累的身子受到那下坠之力,疼得让他忍不住啊的痛呼出声,然后就只听得那人向着他叱喝一声道:“说,你究竟是人是鬼!”。
胡平阳侧身爬起,这个问题当真是愚蠢至极,而他也似乎没有回答那人的意思,只巡视一眼自己所处之地,说也奇怪,这一处地方赫然就是他自己的坟墓所在,也不知道是不是那人故意将他带来这里,但这一处地方,真可谓是让他受尽了几番生死苦痛了。
胡平阳摇头苦笑一下,慢慢的扶着那块墓碑坐了起来!眼前那一个人的确就是鬼娃,胡平阳对着鬼娃微微笑了一下,那一张脸,那一个浑身血迹的人,只是他心中突然惊过一个念头:血?这是我的血吗?
胡平阳慌忙检查了自己身上所受之伤,但除了大片大片的淤肿痕迹,见血的地方却是少有见到。鬼娃站在一边看到胡平阳如此窘态,不禁冷哼一句道:“不用看了,这些血不是你的!”
胡平阳讶异道:“那是谁的!”
“我把吕大阎给杀了!哈哈哈哈……”鬼娃傲然大笑,却不知胡平阳此时已然一脸惊窘,但似乎是余怨未消,鬼娃这一笑说停就停,随即就只见一张低沉而阴森的脸,那样死死地盯着胡平阳,像面对着不共戴天的仇人,咬牙切齿的又问了一声:“说……你是人是鬼!”
胡平阳心头猛的一跳,他怎的知道自己离开的这几天,盘龙村已然起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但眼前这一个性情大变的凶神,倒是真的想要自己生吞活剥一般,胡平阳毕竟比鬼娃虚度六十载,眼下虽然异象突起,而他倒也处变不惊道:“怎么?你莫不是怕了?刚才救我的时候怎么就不怕了?”
“呸!你便真的是鬼,我也要找你算账!”鬼娃冷哼一声,脚步不觉向前逼近一分。胡平阳这一惊乍可谓非同小可,这鬼娃言行切切,又岂是跟自己玩笑而来?但他此时心里念头千千万万,倒不知是如何得罪了这凶神?
眼下情况不容多想,胡平阳强自镇定心神,却是嘿嘿一笑,有些死皮赖脸的反问一声道:“那我若是跟你说我是人呢?”。
胡平阳不说还好,本来鬼娃还对他的身份微有忌惮,如今听得胡平阳这么一说,他心下不觉为之一宽,脚步竟是向前又迈进一分,脸上一阵邪笑道:“嘿嘿!!你若是说你是人,那便更好了。你小子命好,死了还能复生,但鬼爷我却是被你害得好苦,今日我人也杀了,倒也不缺你一个,咱哥俩一起去到下面,也好有个伴了!哈哈哈……”。
“慢着!”胡平阳此时已然一脸铁青,今日他下山遇到钱小满父子时,从他们的话中已经隐隐觉得,村人莫不是把他的死归结到了鬼娃身上了?可怜胡平阳刚一逃出生天,便前遇豺狼后遇虎的,只叫他心中叫苦连连!不等鬼娃稍有动作,胡平阳的求生意识里便自然的泛起一个逃字,然而他现下这种状况,可谓是牵一发而动全身,他这身子普一动弹,一股剧烈的疼痛感便猛然袭来,直叫他冷汗直冒,身子颤抖不止!
胡平阳在心中叹息一声,眼见是连逃生的力气都没有了,他干脆倚着自己的墓碑坐了下来,竟还镇定自若的冲鬼娃微微一笑,黯然道:“你看我现在的处境比你好上多少了?我只要一下山,便会让人当鬼怪一般,不也一样是无家可归?”
“哈哈哈……那是你活该!”鬼娃抚掌大笑,竟是有些幸灾乐祸起来,或许在他心里,只要胡平阳处境再坏上一份,他的气也就消了一分:“我给你两条路走,第一是我将你杀了,然后我再自杀!第二是我们一起逃,逃到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你这小子虽然可恨,但逃亡路上至少还有个伴,我估计那些人一会就会找上这里来,你要么快点,不然可别怪我不客气了!”
“不!”胡平阳淡淡地应了一声,他的表情显得十分茫然,似乎是想到什么让他丢魂失魄的事来,抬头看了鬼娃一眼,冷冷的问道:“你相信命吗?”
“命?啊哈哈哈……”鬼娃负气一笑,像一个挑屑命运的狂徒,眼中惊掠而过一阵敖烈凶光,仿佛是对着这个世界,狠狠地耻笑道:“如果我相信命,那便是老天无眼了,所以我纵然会相信,但也绝不会认的!”
胡平阳默然点了下头,在他心里,他何尝不是和鬼娃一样,只是他此时突然想起了靖渊老人的话来,心中一时如波涛暗涌,起伏不定,许久,才深呼吸一下,像是对着自己说了一句:“可是我信!”。
这一句话,鬼娃大概是没有听到的,要知道一个杀了人的凶手,如何能够耐得住性子来听胡平阳胡扯这些,他此时心中无非就两个念头,要么就死,要么就逃,而那些与实情无关的,他便是想都不会去想的。
鬼娃暗暗觉得不妥,这小子突然问些奇怪的问题,莫不是像趁机拖延时间?一念及此,鬼娃怒火中烧,断然威吓一声道:“嘿!我说你小子给我耍花样是吧,我可告诉你,你就是再拖下去也是死路一条而已!”
“难道你就不想知道我为什么会死而复生吗?”胡平阳轻蔑一笑,对于鬼娃的严词叱喝,他倒是毫不在意的,因为他此时脑海中只依稀浮现靖渊的话来:“今日一别,你还会回来寻老夫的!因为天意早已既定,你是逃不掉的!”
这便是命了吗?胡平阳在心中默默问了自己一声,他感觉自从他跌下山谷的那一刻起,他就仿佛掉进了命运的陷阱,掉进了那个纠缠了两千多年的梦魇当中!而下一刻,他低头,像一个对命运妥协的懦夫,低低的唤了一声:“鬼娃,你跟我走吧!”
“走?”鬼娃沉沉笑道:“走去哪里?”
“到另一个世界!”胡平阳缓缓抬头,眼中竟不知何时多了几分心灰意冷的神色。
“啊!”鬼娃忍不住心头一阵惊颤,另一个世界?这是多么熟悉的话来?
仿佛又回到了那一个天地肃杀的深夜,他被整个世界遗弃的时候,耳边飘忽不定的那一句话啊!鬼娃苦笑几声,像是一个穷途末路的枭雄,倨傲的狂笑道:“另一个世界?对啊,我本就不属于这个世界!啊哈哈哈,那好,我便先杀了你!”
“不!我说的不是地狱!”胡平阳恨恨的反叱一声,其势汹汹,直让鬼娃惊愣了一下。
“我那日掉下山谷遇到了一个叫靖渊的老人,他救了我一命,但我答应了要帮他完成一件事,他说他两千年前将他的族人带入了一处人间地狱,要我带他的尸骨回去见他们,你若是想逃,就跟我一起去那个地方吧!”胡平阳说完,弓身扶着自己的墓碑缓缓站了起来,似乎是身子太过虚弱的缘故,鬼娃在一旁看着,发现这小子每一个动作都显得十分吃力,他甚至觉得,这个时候只要有一阵风吹过,就能够把胡平阳给撂倒似的!
在鬼娃的心里,他自然是觉得那是受了刚才一阵棍棒所致,而胡平阳毁灭了自己魂魄的事,鬼娃却是不知道的,但他却在心里相信了胡平阳在这一次的劫难中,应该是遇上奇人了,不然的话,人又岂有死而复生的道理?
胡平阳微微咳嗽了几声,也不等鬼娃反应过来,便兀自向着山下的谷地走了过去,然而他这身子刚一动弹,便听得身后鬼娃陡然喊了自己一声:“虎子!”
声音急切而略显犹豫,但胡平阳疲倦的身子却明显的顿了一下,这是他死里逃生之后,鬼娃第一次这样称呼自己,胡平阳竟是有些反应不过来,他转过身,向着鬼娃怯怯的问了句:“什……什么事?”。
没有回答,两人相视一笑,胡平阳突然感觉他看到了以前的鬼娃,那个没有仇恨,天真而善良的他。鬼娃嘿嘿笑了一声,场面看上去有些尴尬,他傻傻的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伸手往口袋里一探,取出一个事物递给胡平阳道:“呐!这个给你!”。
胡平阳微微一愣,那是一个编制的十分简陋的小藤篓,大约只有双手合握那般大小,像用来装什么东西似的,上面还有一个小巧的盖子,大概是鬼娃无聊时候,在瓜田用瓜藤自个编的。胡平阳疑惑了一下,伸手接了过来,很轻,没有想象中沉淀的感觉,然后他顺手把上面的盖子提了上来,入眼处,一束极其微弱的红色光芒便漫了出来,红光过后,胡平阳定睛一看,那里头赫然竟是一只幽冥鬼蛐!
六十年清修岁月匆匆而过,但这一眼看来,往事一幕幕如走马灯般在眼前晃过,那当初的年少轻狂已然在他的心性中收敛了不少,如今再重逢这只险些让他丧命的小家伙,他突然想起了当年的自己,登时忍不住噗笑一声,对鬼娃嘁道:“你把这东西给我?那你自己呢?”
“嘿嘿,你可不要把我想得那么伟大,那只是我不要的才给你,我这里的这只比你那只可大了去了!”鬼娃说完,伸手从另一个口袋中又摸出一个藤篓。
胡平阳接过一看,那里头的蛐蛐足有大拇指一般大小,连那鲜艳的血红色泽也比刚才那只要艳上不少,鬼娃嘿嘿一笑,伸手把那个藤篓从胡平阳手中夺了回来,又转过头去向远处眺望了一眼,对胡平阳嘱道:“咱还是快走吧,别等他们找上这儿就不好了!”鬼娃说完,当先就向着山谷的方向走了过去,只是他人到一半,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突然转过头来白了胡平阳一眼,冷冷问道:“你……还走得动吗?”。
胡平阳苦笑一下,肩头微微一耸,一付无可奈何的样子,鬼娃本就不是什么拖泥带水的人,眼前这个人病恹恹的,心想再耽搁下去也不是办法,干脆折返回来,弯下身子把胡平阳往肩上一扛,顺势就往山下小跑下去!
冬季昼迟,刺骨的寒风呼啸而过的山林深处,偶尔的还能听见布谷声声清脆的早啼,但盘龙村依旧是笼罩在一片安宁的静寂当中,倒是一贯冷清的山间小道上,反而远远地传来几声怒骂声……
“鬼娃,你丫的快点把我放下,我自己能走!”
“他娘的,等你走到那里,这天都黑了!咱现在是逃亡,你以为你大爷是来旅游的不成!”
“那你他妈的也给我悠着点啊,虎子哥我现在可一身都是伤!Y的你听到了没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