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锻体定魂

苗安禅喂闫玉辰吃下“渡神丹”后,紧张地蹲在一旁仔细观察着。

不一会儿,那片不断向闫玉辰头顶蔓延的青黑色,在他的额头处渐渐停了下来。

苗安禅眼前一亮,兴奋地俯下身,在闫玉辰的耳边轻声叫道:“小子,你现在感觉好点没有?”

见闫玉辰毫无反应,苗安禅把耳朵贴在他的胸前听了听,闫玉辰的心跳轻微而缓慢。苗安禅又把手指放在闫玉辰的鼻下探了探,闫玉辰的呼吸也极其轻缓,就像是陷入了深眠一样。

“呼!还活着就没问题。”苗安禅松了一口气坐在了地上,说:“小子,你是第一个吃了‘渡神丹’还能活着的人,想当年雍正帝吃下一颗后就一命呜呼了,想不到你的命比他还硬!只不过......”

他捋了捋稍显杂乱的花白胡须,说:“这药效究竟如何可就不得而知了,唉!炼制完后我也不敢以身试药,一直珍藏着呢,想不到如今用在了你的身上,还真是天意。”

又过了半个多小时,苗安禅见闫玉辰周身凸起的毛细血管已开始渐渐软化下去,欣慰地点了点头,拉过一块破旧的棉絮盖在了他的身上,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他自己醒过来了。

就这样,苗安禅在山洞里苦等了三天。

闫玉辰身上的毛细血管已经全部软化,全身皮肤上的青黑色也变淡了许多,却仍然没有醒转过来。

第四天早晨,因过度疲劳在另一个茅草堆里打盹的苗安禅突然被一阵剧烈的咳嗽声惊醒。

他立即翻身而起,惊喜地大呼一声:“小子你醒了吗?!”

他披头散发地蹦出茅草床,跌跌撞撞地跑到了闫玉辰的跟前。

只见闫玉辰侧躺在茅草堆里,身体像虾米似地蜷成了一团,面朝里在剧烈地咳嗽着,苗安禅根本看不到他的脸。

等苗安禅上前把他翻过身来一看,当场惊呆!

闫玉辰正双目紧闭,表情万分痛苦。从他的眼、耳、口、鼻处正不断地淌出紫黑色的血液,宛如七窍流血一般。随着他剧烈的咳嗽,大量紫黑色的血液从口鼻里喷出,溅得茅草堆和身上到处都是。

一团紫血飞来,苗安禅连忙把头一偏,那团紫血擦着他的脸落在了旁边的泥地上溅洒开去,散开的形状像极了一朵正在怒放地紫色鲜花。

苗安禅嗅着紫血中浓烈的血腥味,突然感到脑袋一阵晕眩。他眉头一皱,意识到这血似乎有毒,赶紧把闫玉辰重新放回草堆里,躲到远处用沾着清水的抹布捂住口鼻,静静地观察着。

不过一两分钟,闫玉辰的脸上、身上以及地上的茅草铺盖上,已被四处喷溅的紫血染得变了颜色。

终于,闫玉辰的咳嗽声渐弱了下来,咳出的紫黑血液的颜色也在逐渐变淡,最后成了淡淡的紫红色,皮肤上的青黑色斑也褪的几乎看不见了。

他咳完后,便安静地躺在茅草堆里一动也不动。

苗安禅疑惑地望着四处的斑斑血迹,心想:“他咳出的这些血怎么是紫红色的?”

他准备走过去仔细查看,闫玉辰突然腾地一下从茅草里直挺挺地坐了起来,把他吓了一跳,欣喜道:“小子,你醒了?”

闫玉辰却没答话,反而双眼暴睁,眼睛发直,两只眼珠竟通红得连眼白都看不见,表情狰狞地指着前方狂吼道:“花狼谢庆,你给我纳命来!”

一股杀气陡然在他身前卷起一股小型旋风,把茅草吹卷得到处都是。随着那股杀气扫过,苗安禅突然双腿一软,瘫跪在地,身体像筛糠一样颤抖着。

话音一落,闫玉辰就像全身虚脱一样,合上眼重又躺倒在了草堆中,再也没有了动静。随着他的躺下,那股气旋陡然散去,茅草又从空中落到了地面上。

苗安禅此时还战抖着趴伏在地上。刚才闫玉辰口中的花狼谢庆是何许人,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之前他分明感觉到从闫玉辰身上暴发出一股如万年寒冰般刺骨的煞气,不但使山洞内的温度骤然急降,而且这片煞气中暗藏着一股披靡天下的皇者气息,像无数把利剑般铺天盖地地朝他脑袋上罩了下来,恢弘的气势犹如天神降临。

他伏跪在地完全出于身体的本能反应,根本不受意志所控制,只能心惊胆战地趴在地上让猛烈的煞气刮过他那瘦削的身躯。

过了许久,洞里的温度才渐渐地回复正常,苗安禅再也没有听到任何动静,这才敢战战兢兢地抬头望去。

闫玉辰已不再动弹,无声无息地躺在那里。

苗安禅想起身过去查看,谁知双腿软的跟棉花似的,他只有手脚并用奋力爬到了闫玉辰面前。

侧耳在他的胸前一听,没有心跳!

手指切在他的脉搏上,没有搏动!

伸手在他鼻子底下一探,没有呼吸!

“他死了?!”望着闫玉辰如死灰般的脸,这个念头宛如一道晴天霹雳,震得苗安禅双耳嗡嗡作响。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他彻底慌了。

掐人中、扎银针、击打心脏......除了害怕闫玉辰口中的淡紫色血液,没有用人工呼吸以外,他几乎用尽了所有的抢救手段,可闫玉辰依然没有任何反应,根本没有一点生命迹象。

做了一个多小时的努力,他终于跌坐在地,捶胸顿足地嚎啕大哭:“什么吃了‘渡神丹’可以长生,都是放屁!都是骗人的!当年的雍正帝如此,这小子也是如此!唉呀!都是我不好,是我害了你啊!呜呜......”

苗安禅的痛哭声传出洞穴直达山巅,直哭得山上群鸟纷飞、走兽伏藏、风云变色,连山中的绿树都在萧瑟的风中发着沙沙地哀鸣。

哭罢,他擦干了眼泪,重重地叹了一口气,颤巍巍地站了起来,缓缓弯腰把闫玉辰背在了身上,拿了把锄头走出了山洞。

洞外艳阳高照,山中绿树成荫,空气清新。苗安禅背负着闫玉辰,心情沉痛地行走在崎岖的山道上。半个多小时后,他在一片被绿树环绕的草地边停住了脚步。

他轻轻地把闫玉辰放在一棵树下躺好,起身来到了草地中央,扒开杂草,只见草里露出了一块拳头大小的鹅卵石。

他把鹅卵石从土里抠起来扔到一边,用锄头照着原来石头所在的位置挖起土来。

边挖边对躺在树下的闫玉辰说着:“小子,这块墓地本来是我给自己留的,虽然算不上什么极佳的风水宝地,但葬在这里也可以远离人世喧嚣,落个清静安稳。唉!想不到你年纪轻轻却因我而死,造孽啊,这地方就送你罢!”

两个多小时后,可以容纳一人躺下,一米多深的墓坑就挖好了。

他掐指算了算时辰,在墓底铺了厚厚的一层枯枝树叶后,才将闫玉辰背过来平放在墓坑里。

看着闫玉辰孤零零的在坑里躺着,他于心不忍,把腰上一直挂着的那把刀抽了出来,跳进墓坑掰开闫玉辰的手指,将刀柄放在他的手心处让他握住。

他动情地说:“小子,我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给你陪葬,这把刀跟随了我多年,念在相识一场,这把刀就赠予你吧,你到了地府,被其他妖魔鬼怪欺负的话,你就拿这把刀防身......”

说着说着,看着闫玉辰毫无血色的脸,他心里陡然一阵难过,眼泪又流了下来,但马上用袖子胡乱地擦了擦,长喘了一口气,自责道:“下葬的时候哭,不吉利,唉,不吉利。”说着便起身翻出了坑外。

他把闫玉辰埋好后,在地面上起了一个简陋的坟包,又插了棵树枝当做墓碑,做完一切后说道:“小子,也不知道你的亲人在哪里?如果你不嫌弃,等头七那天老头子我再来看你,给你烧点纸钱,在下面你也不至于没钱花。”

说完,他抹着眼角的泪水,提着锄头,佝偻着身体一步步向回走去。

夏季的雨水总是很多,江海市也不例外。在闫玉辰下葬的第二天夜晚,天空开始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随着雨势越来越大,雨水打湿了山上的坟头,渗入土中流入了地下。

深埋于地下的闫玉辰,被土中的湿气一激,猛然醒了过来。

他无法睁开眼睛,只觉得周遭一片黑暗,想坐起身,但身体根本动弹不得,也使不出一丝气力,整个身体从脖子根以下处于彻底麻痹的状态。

通过面部肌肤传来的潮湿感,他终于发现自己被困在了泥土里。

“这是怎么回事?”他困惑地想着:“苗老前辈呢?我怎么会被埋在了地下?”

他用头部感受着四处传来的压力,发现自己被埋得还很深。

想呼吸空气,但是鼻孔被泥土堵住了,根本呼吸不了。顿时吓了一大跳:“糟糕,这样下去我岂不是会被憋死吗?”

但过了一会儿,依然没有任何窒息的感觉,他心里便又开始嘀咕起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我不呼吸也没感到有任何的不适?”

慢慢地,他平复下紧张的情绪,终于冷静了下来。

就在这时,他感觉到有一热一冷两股气流从身体里钻了出来。热气流是从心脏部位钻出来的,冷气流则是从丹田部位游出。

他暗道:“奇怪,我体内的这两股气流究竟是什么?”

他虽然闭着眼睛,但能看到一股气流是鲜红色的,正不停散发着热量,暴躁地在他上半身各处窜来窜去;另外一股气流是金黄色的,透着一股凉意,慢悠悠地在他下半身各处游来游去。

一红一黄的两股气流绕来绕去,终于在胸腹中央相遇,像两条小蛇一样,首尾相接的围着转起圈子来。

闫玉辰“看着”这两条怪异的气流,就像是做梦一样,不断地告诉自己这绝对是幻觉。

两股气流逐渐汇集缠绕,突然开始纠缠不休起来,就好像两条颜色各异的小蛇在争夺地盘一样,在闫玉辰的胸腹中央开始了奋力拼杀。

拼杀中,若是红色气流占了上风,闫玉辰体内原来的那股难耐燥热感就会突然间迸发,身体如同浑身着火般奇痛无比,就想要被熔化一样;若是黄色小蛇占了上风,他又像落入了万年寒冰里冻得僵硬,身体被无数的小锤子敲成了粉末。

这种反差极大的痛苦比上刀山下油锅还让人难以忍受,他想惨呼出声,但嘴巴被泥土严严实实盖住,根本喊不出来。

这如地狱般的折磨也不知过去了多久,两条小蛇似乎斗累了,同时分开后,红色小蛇钻入他的胸腔内隐藏了起来,黄色小蛇则潜入到腹部消失得无影无踪。

两条小蛇消失不见后,他突然感到浑身肌肉一松,一阵舒畅的感觉从脚底直冲头顶,还不等他享受完,接着身上的刀伤、枪伤和胸口的溃烂部位,陆续传来一阵阵酥痒的感觉,他想抓挠止痒,可是根本无法动弹。

这种酥麻痒的感觉就像一万只手在他脚底板心挠,在他咯吱窝上抓,想哭哭不了,想笑笑不出,可要了他的老命了!若让他选择的话,他宁可让人捅他两刀,也好过这种非人的折磨。

好在这种折磨持续的时间不是很长,十多分钟后,他身体上的麻痒感觉就渐渐消失了。

他尝试着动了动身体,身体肌肤的感觉已经完全恢复,可四肢依然无法动弹。但他惊喜地发现,手指已经开始能够轻微弯曲了,连听觉也恢复了正常。

忽然,他听到泥土里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不一会儿又听到吱吱的叫声。

一开始他以为是耗子在土里打洞,没多久终于分辨出来,原来是附近的泥土里有蚂蚁在爬,那吱吱声是从好几只蚂蚁口发出来的。

在这以前,他可从来不知道蚂蚁居然还会叫。

他继续任听觉向四处延伸。

他听到了蚯蚓在泥土里蠕动的声音,还有地面上的树叶随风飘动传来的索索声,甚至听到了地面的一棵树上有个鸟窝,鸟窝里的小鸟正叽叽喳喳地叫唤着。

“原来我的耳朵有那么厉害,简直是顺风耳啊!”他得意地笑了起来,但是面部肌肤被泥土紧紧压住,根本露不出笑容。

又过去两个小时,他尝试着活动了下左右手,发现手腕已经能动了。

这时,他感觉到右手似乎握着一根铁棍子。他用手掌摩挲着感觉了下,他判断出应该是一把刀,而且刀柄的形状很像经常挂在苗安禅腰上的那把砍刀,猜到应该是苗安禅把刀放在自己手上的。

他哭笑不得,心想:“苗老前辈肯定以为我已经死了,所以把刀送给我陪葬?”

见没有什么危险后,他放心地闭上了眼睛,决定等气力和身体的感觉完全恢复后,再尝试用手刨开泥土钻出去,回到洞里给苗安禅一个大大的惊喜。

不一会儿,他便渐渐地睡了过去。

到了“头七”那天,苗安禅早早地便扛着自己制作的一麻袋冥币和纸元宝来到了闫玉辰的坟前。

这几天他是吃不好、睡不香,脸上的皮肤更皱,褶子也更深了,连头发和胡子也白了不少,弓腰驼背行走在山路间的样子看起来非常苍老。

他先在坟头上插了三炷点燃的香,再把冥币和纸元宝从麻袋里取出,打着火放在坟前烧了起来。

他边烧边念叨着:“小子啊,你在哪啊!今天是你的头七,快来收钱啰!这些纸钱和金元宝是老头子我花了好几个晚上才做出来的啊,再不收就被孤魂野鬼抢走啰!”

闫玉辰在土里听到苗安禅的呼唤声惊醒了过来,他的皮肤微微感受到了地表上传来的火焰热量。兴奋地想喊,谁知嘴巴刚张开,一堆腥气苦涩的泥土就钻进了嘴里,吐也吐不出来,让他非常难受。

苗安禅烧完冥钱元宝,从怀里掏出了那本写有“渡神丹”炼制方法的残破古书,黯然说道:“这本丹书枉我苦研一生,到如今才发现一切都是空枉,就让它在这个世界上灰飞烟灭吧!”

他手腕轻抖,那本古书掉落进了火焰中,眨眼便被烧得一干二净。

他望着被烧成灰烬的古书,苦笑道:“小子,这《渡神丹方》根本没什么用,就烧给你在下面解乏时读读罢,如果你有幸见到雍正帝,就请告诉他,他当年跟你一样冤,都被这本破书给害死啰!”

做完这一切,他又在坟前驻立许久,才把麻袋往肩上一搭,转身朝山洞方向走去。

“不是这样的,苗老前辈,我还活着,我活着的!”

深埋在地下的闫玉辰把苗安禅的话听得是一清二楚,不停地在心里呼喊着,也不停地在土里挣扎着,可身体就是没办法在土里活动。

此时,苗安禅已经渐行渐远,身影渐渐没入了树林中。